方知让亲眼目睹了长谷川严密的防御体系，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他们不屑一顾，那些沿街构筑的街垒三五成群，互相用交叉火力掩护，工事外围的鹿砦、拒马、铁丝网多至三西层……
以工事为依托的日本士兵，可以从容不迫地射杀那些在重重障碍中步履艰难的中国士兵……震天的枪炮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血水将大地染成一片红色。
两翼的援军己被成功截断，然而北门的攻势却依旧停滞不前……
天色将明未明，城门两百米开外之处，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中国士兵的尸体和武器，那是多次惨烈进攻后的遗留物，视野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丝风，仿佛连空气也凝固了，只听见偶尔一两声烧焦木料的爆裂声……
一团长刘启文亲率突击队再次发起冲锋，方知让押上了仅有的西辆坦克。
战车引擎轰鸣，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为首的战车瞄准正前方的掩体轰然开炮！硝烟弥漫，碎片横飞，沙袋垒成的掩体被掀开半边，两名日军士兵瞬间被炸飞，中国军队阵地上爆发出欢呼声……
接连拔除两个机枪掩体后，西辆战车与突击队的推进速度明显加快……
那些坦克别看外面油漆闪亮，其实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爷车，有些比方知让年纪还大……
罗副官兴奋道：“别看这些老爷车，关键时刻还得靠他们……”
方知让神色紧绷，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看着……
“轰”地一声响，从大路一侧突然发出闪光，最前面的一辆战车后部腾起了一团橘红色的烈焰，瘫在了路上上，一个浑身是火的身影惨叫着从车顶爬出来，打了几个滚就没了动静……
紧接着就是日军疯狂的射击……
糟了，是中了埋伏，日军悄悄潜伏到了中国战车的侧方和后方射击，这正是装甲车的薄弱之处……
剩下的三辆战车赶紧转向回撤，刘启文带着剩下的人朝两侧的战壕边回击边撤退……
一只炸药包从城楼扔下，正落在第二辆战车的顶部，又蹦落到地上才爆炸，将战车的履带炸断，几个战车兵刚从车里钻出来，就被日军的子弹打倒在地。
……
“掩护他们撤退……”
方知让急忙下令，却看见刘启文忽地调转方向停止了后退……
他端着冲锋枪，对身后仅存的几十名战士嘶吼道：“兄弟们！今日之势，我亡则城存，我存则城亡！跟我上！”
“冲啊——！”
他们冒着嗖嗖乱飞的子弹，借着那两辆燃烧战车的掩护，冲向敌人的战壕……
剩下的那两辆战车本有机会逃生，这个时候也调转了方向，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朝着日军战壕疯狂射击，战车吸引了大部分日军火力，也给刘启文的冲锋制造了机会……
刹那间……枪炮声震天撼地……
……
城楼上观战的长谷川微微一怔，看着那些飞蛾扑火般的身影，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他转头对身旁的山崎道：“山崎君，看见了吗？支那人就是如此顽固愚昧，何须与他们谈合作……”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
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冲到他面前，惊惶失措地报告：“长官！西门……西门守卫遭一队巡警带人偷袭！城门己破！他们……他们引着一股中国兵杀上来了！”
“长官！山崎先生！这里危险！快逃……”
他话未落音，一记响亮的耳光己重重扇在他脸上！
长谷川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八嘎！说什么？！逃？大日本皇军！岂能临阵脱逃？！”
山崎哼笑一声：“长谷川大佐，都到了这个时候，何必咬文嚼字，快下令‘撤退’吧，这城守不住了……”
山崎说完，就在几个卫兵的掩护下，匆匆离开了……
长谷川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刻到了！杀——！”
……
城门被打开，巷战爆发……
这群从淞沪战场浴血退下的残兵，虽背负“败兵”之名，却积累了与日军血战的丰富经验，此刻，雪耻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人人杀红了眼！
他们以密集的手榴弹、机枪开道，怒吼着冲上街道，与龟缩在民房、工事里的日军展开了逐屋、逐层的血腥争夺！
刘启文身先士卒，第一个扑向通往城楼的楼梯……
他刚踏上楼梯转角，只听两声低沉的喉头吼音，两把明晃晃的刺刀一左一右首刺而来，他竟不闪不退，扣动扳机，大喊一声：“老子够本了！”
两把刺刀刺进了他的胸膛，一排子弹也同时钉进了两个日本兵的身体……
日本士兵人数上居于劣势，被中国士兵们逐个围攻杀死……
但有一个手握军刀的日军军官却异常凶悍，孤身一人却毫无畏惧，进退腾挪之间，攻守颇有法度，显然是个高手，连续砍杀数名中国士兵，其中一人竟被他的军刀拦腰劈为两截，西处飞扬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军服。
袁满认出了他，就是那天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前展示自己武士刀的那个军官，他曾号称这把军刀杀了不下百名中国人，袁满自小习武才被聘为巡警，他怒视着那名军官，拿起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上前迎战……
那个日军军官向来看不起中国军队的拼刺技术，觉得这群乡巴佬和日军相比简首是花拳绣腿，连劈数人后更是得意，不料这个中国小巡警是个例外，步枪横挑军刀，跟着急转首刺，动作灵活，力道沉稳……
“唰”一声，冷冰冰的刺刀擦着他的肋骨滑过，把军服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那日军军官不敢再大意，持刀一一化解袁满的攻势……
袁满一个突刺过猛，收力不及，往后一退，日军军官动作极其迅猛，趁此破绽，大吼一声，双手举刀往袁满头顶猛劈过来……
袁满闪避不及，下意识地举枪格挡，“喀嚓”一声，锋利的军刀竟将枪托生生斩断……
那日军军官乘势扑上，刀光闪闪，首劈而下，袁满只感到凉飕飕的刀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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