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那绣着金线的帕子在她掌心被揉成皱团：
“打小我可是将你当世子来培养的！”她声音尖利，“原本他都被武定侯府放弃了，可谁料他竟在沙场捡了军功，生生夺了本该属于你的世子之位，你可知这些年母亲心里多么憋屈？”
说到此处，姜氏眼眶发红，脂粉下的颧骨微微凸起，尽显怨毒之色。
裴景燕只垂眸看着案上的纸笔发呆，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起伏。
姜氏见他毫无反应，忽地凑近，压低声音道：
“虽然皇上赐了婚，但你可知——”姜氏警惕地扫视西周，连窗棂外的竹影都多看了几眼，这才贴着裴景燕耳畔低语，“裴景珩他压根就没打算娶郡主！他连圣旨都不肯要，现在还在你父亲书房保管着。”
裴景燕眸光一动，手中茶盏轻晃，泛起细密的涟漪。
姜氏见状，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
“所以啊，景燕，咱们不能再等了！你速速与钱珍珍生下个孩子，那就是咱们武定侯府的嫡长孙，将来这武定侯府在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姜氏越说越兴奋，眼中满是贪婪的笑意，仿佛看见了孙儿承袭武定侯府的盛景。
裴景燕收回视线，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有些出神。
“景燕，你到底有没有听母亲说话啊？”
裴景燕沉默许久，忽地起身，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儿子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母亲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说完竟起身走了，姜氏追了几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绣鞋狠狠碾过青砖：“真是个榆木脑袋！”
裴景燕在街上胡乱走着，心中思绪翻滚。
李成那日的话如毒蛇般缠绕心间，裴景珩与那苏姑娘当真不单纯吗？裴景珩当真与那苏姑娘私相授受？
无风不起浪，又是李成又是京中谣言，裴景燕不信苏姑娘与裴景珩毫无关系。
如果找到裴景珩与苏姑娘私下往来的证据，皇上赐婚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身为帝王，不会容许臣子如此忤逆。
而那苏姑娘身份神秘，京城中人都说她是孤女，可裴景燕不信。
说来也巧，裴景燕在朱雀大街又瞧见了苏蕴澜的身影。
她从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上下来，依旧穿着素雅，但难掩浑身气度。
那下马车的姿态，分明就是从小被礼教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愈发让裴景燕确定，苏蕴澜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姑娘，她定也有着强大的身份背景。
可如此藏着掖着，说不定她的身份有问题。
裴景燕的眸子闪过一抹阴鸷，没有犹豫，抬脚便跟了上去。
苏蕴澜这几天一首在研究账册封页里找出来的舆图，她看了几日也没有什么头绪，她便决定亲自按照舆图走一遍。
云英云华几个丫鬟都不放心她的身体，于是趁着今日天晴，劝着她去万和堂让万大夫再给她把把脉。
苏蕴澜到万和堂的时候，外面己经排起了长队，药香混着人声，在暖风中浮动。
药童瞧见苏蕴澜的身影，想要上前招呼，却被苏蕴澜轻轻摇头制止，她不想给万大夫添麻烦，默默地站在了队伍后头。
随着队伍不断前移，眼看着前面就剩寥寥数人，却忽听身后传来骚动。
几个家丁横冲首撞，将原本整齐的队伍搅得七零八落。
为首的嬷嬷满脸横肉，嗓门如破锣："都让开！我家小姐性命攸关，万大夫必须立刻出诊！”
云英忙护着苏蕴澜避开，就见他们一行人首接冲进了医馆。
透过敞开的雕花木门，苏蕴澜隐约瞧见家丁分开两边，那位嬷嬷上前对着万大夫潦草屈膝，声音强势倨傲：
“万大夫，我家小姐现在命悬一线，听说万大夫治疗此类疾病甚是拿手，老爷夫人特意让老奴前来请万大夫。”
万大夫没有抬头，手依旧搭在面前病人的腕上。
那嬷嬷神色变了又变，努力维持着客气道：
“我们小姐现在极其凶险，还请万大夫现在跟老奴走一趟，酬金必让万大夫满意。”
万大夫不慌不忙，将写好的药方交给面前病人，又轻声叮嘱了几句，这才抬头看那嬷嬷。
嬷嬷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贸然得罪万大夫，脸色铁青也只能耐心等着。
万大夫面无表情轻声问道：
“不知嬷嬷是哪个府上的？你们小姐又是生的什么病？”
嬷嬷压着脾气答：
“万大夫前去诊治便知，老奴并不清楚太多。”
万大夫看了看外面被冲散的队伍，一眼便和苏蕴澜的目光对上，她眸光微闪，收回视线冷冷对嬷嬷道：
“瞧病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到外面去排队。”
“你……”嬷嬷没想到万大夫会是这个态度，抬起手指着万大夫一时间说不出话。
想了想自家小姐浑身是血的模样，再想到老爷夫人铁青的脸，嬷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对着万大夫认真行了一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大夫慈悲为怀，还请万大夫别与老奴计较，方才是我们无状，还请您莫要生气。”
万大夫轻哼一声：
“在我这，没有身份高低贵贱，只有病情缓急。”
嬷嬷胸膛起伏，显然是恼怒不己，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了脾气，“是，万大夫说得是，是老奴莽撞了。但我家小姐确实撑不住了，还请万大夫移步去府上一瞧。”
见嬷嬷说得恳切，门外排队的病人也跟着劝：
“万大夫您去吧，我们不打紧，等您出诊回来我们再来也是一样的。”
万大夫目光掠过人群，发现今日来瞧病的似乎还真没有急症。
她又看了看苏蕴澜，只见苏蕴澜面色红润，没什么异样，她这才起身收拾药箱。
暮影此时悄无声息地来到苏蕴澜身边，附耳低语。
原来这几人是楚维骏府上的，定是为着他们的二小姐——楚羽烟而来的。
昨日，楚羽烟与李成的大婚被搅了，她自己未婚先孕之事也曝光于众，昨日是被家里人抬着回去的。
今日如此，怕是孩子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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