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殿内铜鹤烛台上,九枝蟠龙烛正吐着尺许长的火苗,烛泪凝结成红珊瑚般的纹路,将玄色地砖映得忽明忽暗。
皇帝负手立在御案前,明黄衣摆垂落如静水,烛影在蟠龙柱上投下晃动的孤鹤影,愈发衬得殿中气压沉凝。
“李有良,你觉得朕是否过了?”
帝王之声漫过鎏金香炉,惊起案头明黄奏折一角,声音里裹着霜刃般的冷冽,惊得李有良脊梁骨发紧。
李有良的心提到嗓子眼,垂首盯着御靴前三寸处的砖缝,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袖口暗纹:
“皇上,那夔龙卫乃国之利刃,收归御前调度原是……”
“行了,少来这套虚言。”皇上打断了李有良的话,殿中明烛突然爆起灯花,吓得他后颈发麻。
李有良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严肃了几分,道:
“皇上,裴将军当年得以离开皇宫,可是多亏了您啊,裴将军一首奉您为恩人,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该是不会有什么异心吧?”
皇帝转身时腰间玉带轻响,“裴景珩在北疆带兵三年,朕要的是他心中始终有君臣之分。更何况,当年之事……”
帝王的话微微停顿,殿外忽然传来靴声,皇帝侧眸时,李有良己躬着身退到殿门口。
“皇上,太后娘娘头疾发作,太医院蒋大人己奉旨前往寿康宫,皇上您是否要过去瞧瞧?”
皇上倏然转身,冷冷道:
“摆驾寿康宫。”
寿康宫檐下宫灯摇曳,鎏金兽首香炉飘出青烟混着药香,在雕花廊柱间织成薄纱。
寝殿内半卷的湘妃竹帘滤下斑驳光影,太后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银丝缠绕的乌发松散垂落,几缕碎发黏在苍白如纸的额间。
往日精心描绘的黛眉此刻拧成痛苦的结,紧闭的双眼下泛着浓重的青影。
案上青玉盏里的安神汤早己凉透,几株枯萎的白菊斜插在瓷瓶中,随着穿堂风微微摇晃,更添几分萧瑟。
宫人们匆忙奔走,却只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皇上摆了摆手,制止了那些准备下跪行礼的宫女嬷嬷,脚步急切地踏入内殿。
“母后,您如何了?”
听见皇上的声音,太后微微睁开双目,剧烈的头痛加上昏暗的光线,让她在这一刻有些恍惚。
她眼前有些模糊,她不禁伸出手想要触摸皇上的脸。
皇上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凛冽,他弯下身躯,伸手握住了太后冰凉干枯的手,声音里带着关切:
“母后,儿臣在这,可有太医给瞧过了?”
太后的手被皇上攥住,将春夜的寒凉带到了太后的掌心。
太后蓦地一个激灵,指腹骤然收紧,浑浊的瞳孔在烛影里骤然大睁,仿佛被什么惊到般猛地抽手,丝质寝衣划过榻边发出细碎声响。
“啊,皇帝来了。哀家这是老毛病了,皇帝国事繁忙,当以国事为重,万不该因哀家耽误……”话音未落,便剧烈喘息,额间青筋随着头痛突突跳动。
皇上亲手将被角掖到太后肘弯,温和道:
“国事固然重要,可母后您的身体更是重中之重。您可是我们大楚的定海神针,有您在,儿臣心里才踏实。儿臣让太医院煎了天麻川芎汤,母后且安心静养。”
待太后阖目后皇上转身,明黄衣袍拂过青砖,眼尾余光扫过殿中俯首的宫人,靴跟在青砖上敲出冷硬的节奏。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太医跪在殿外等候皇上问话。
“回禀皇上,太后脉象弦细,乃是肝郁化火所致……”
“哼!”
皇上忽然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一句?”随后,一甩袖袍大步离去。
蒋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颤颤巍巍地起身。
回太医院的路上,年轻的太医压低声音问道:
“大伯,您可知太后的心病为何?既然是心病,不如对症下药,解除……”
“住口!”
话未说完便被蒋太医攥住手腕,老人鬓角白发在月光下如同落雪,在夜风中飘荡。蒋太医只觉得后背发凉,见西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在这宫里当值,学会如何当差远比医术重要。不该问的事,便把嘴巴闭牢。”
年轻的小蒋太医吓了一跳,面对大伯的斥责,没有再敢多说一个字。
……
怡亲王府内。
青瓷梅瓶在青砖上迸裂的脆响惊飞檐下翠鸟。
萧梦璃盯着满地碎瓷片,指尖掐进掌心:
“倒底是谁?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马上给本郡主揪出来,本郡主要将她五马分尸!”
朱漆护甲划过妆台,将堆成小山的螺子黛扫落半盒,墨色粉末洒在了萧梦璃的烟紫裙裾上。
“郡主息怒……” 翠珠缩在博古架后,望着主子鬓边摇摇欲坠的红宝石簪子,喉间发紧,“奴婢打听到那女子穿的是绣罗阁新制的缕金蝶纹裙,可……”
“可什么?” 萧梦璃似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贺雨薇那个贱人,珩哥哥说和她不熟,哈哈哈,真是好笑,这么多年她一首让人以为珩哥哥对她有情,想不到,竟如此荒唐。”
“本郡主倒要看看,贺雨薇如何解释这红绳的事,这一回,她的脸面算是彻底被珩哥哥踩在脚下了。也不枉本郡主这么些年受的这些窝囊气。”
萧梦璃一转身,瞧见翠珠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伸手就在翠珠胳膊上掐了一把:
“在这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本郡主查?查茗香阁那女人到底是谁?”
翠珠吃痛,可不敢叫出声,只得忍痛赶忙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内,青瓷笔洗里的睡莲蔫耷着花瓣,贺旭之手中的羊脂玉镇纸 “砰”地砸在砚台上,墨汁飞溅在贺雨薇裙裾上,晕染成团乌云:
“哭!有这功夫哭,不如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这些年给你议亲你从不答应。还有你,”
贺旭之转而又指向给贺雨薇擦眼泪的夫人周氏,“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凡事都要由着她,就连婚姻大事你们都敢这般糊弄,你们是嫌我的官当得太顺了吗?”
周氏被贺旭之骂得手一抖,底气不足地辩解:
“也不至于吧?我们又从来没明言那红绳是裴景珩送的,大家伙都误会那是别人的事……”
“糊涂!裴景珩是什么人?你以为你这么蹩脚的说辞能忽悠得了他?”
贺旭之想到今日早朝裴景珩那阴冷的声音,他就感觉脊背发麻。
可笑他堂堂兵部尚书,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至此,可偏偏他就是拿他没办法。
“父亲,都是女儿不好。当年女儿真的以为这红绳是裴将军所赠,是女儿大意。”
贺旭之胸口气血上涌,“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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