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答,烛影摇红。
暮影垂手立在屏风外,“小姐,那李统领的妻女,我们该如何安置?”
苏韵澜放下羊脂玉簪,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幽幽一叹:
“左安门外的庄子,该是许久没住人了。吃穿用度多备着些,莫让她母子二人再受苦。”
暮影应声退下。
云蕊正卸着小姐头上的累丝金钗,珍珠流苏扫过胭脂匣,发出细碎声响。
“小姐何必这般礼待她们?” 这丫头性子首,袖口的茉莉香随动作飘来,“那姓李的分明不是良人,前日还见他对香红姑娘凶神恶煞的……”
苏蕴澜仿佛有所感触,轻声道:
“那母女俩也是可怜之人。那女人是李统领在乡下由父母做主娶的妻,原本是幼时玩伴,本应感情甚好,该算是一对佳偶。可奈何他做了官,得了皇上青睐,当上了这黑衣卫统领一职,怕是后悔了这桩亲事。”
云蕊生性单纯,没有细想,不解道:
“既如此,李统领为何将人接到京城来?”
“云蕊!”云英掀帘而入,“越发的不像话了,小姐安排的事你打听这么多作甚?”
云蕊吐了吐舌头,苏蕴澜被她闹得不由得笑了,说:
“云蕊性子单纯,也该让她多知道些这世间险恶,我们的日子往后必不会太过安宁。”
云蕊得意地朝着云英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着苏蕴澜说:
“平日里小姐和各个姐姐们总是照顾奴婢,护着奴婢,可奴婢也知自己即便不能帮衬小姐,最起码不想成为小姐的负担。”
苏蕴澜欣慰地点点头:
“是啊,你不可太过单纯,否则以后要吃亏的。”
云英何尝不知?像云蕊这样的性子,以后怕是难以留在小姐身边。
云英从博古架上取下蜜渍金桔,“小姐,李统领这些日子和吏部侍郎楚维骏过从甚密,昨儿还见他往楚府送了南海珊瑚。”
苏蕴澜接过蜜饯盏,青瓷盏底的纹路硌着掌心。
“楚维骏的嫡女……,”她轻叩盏沿,“可是与姜太傅沾亲的那位?”
云英垂眸替她披上寝袍,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正是,那姑娘的外祖正是姜太傅。”
苏蕴澜了然:“那便不奇怪了,许是抱了这个念头。”
云蕊恍然大悟,随后狠狠地“呸”了一声,道:
“还真是个势利小人,原是攀上了高枝啊,平日里看着一脸正气的样子,原来是这么恶心的人,啧啧啧……”
“小人,小人,小人!”
原本打着盹的彩宝被云蕊的声音惊醒,扑棱着翅膀跟着叫起来,逗得几个姑娘笑作一团。
她看着窗外婆娑竹影,不无嘲讽地道:
“世人皆道李统领铁面无私,却不知他在家中己有妻女的情况下,还想攀这门亲。若是这件事大白天下,只怕……”
苏蕴澜没有往下继续说,云蕊眼睛亮亮的,接着说道:
“到那时,不只楚府要恼了他,只怕皇上也会瞧不上他,弄不好官就要丢了。”
云蕊轻笑,眼睛里满是狡黠。
云英点了点她的额头,又道:
“这其实并不稀奇。现在有几个男人娶妻不权衡利弊的?不说别人,就那楚侍郎的岳家,不就是姜太傅?不然,他怎得就快速升至吏部侍郎一职?还有那钱尚书,他为何那般惧怕自己的夫人?还不是因为他夫人家里比他有权势?他得仰仗着人家呢。”
云蕊一边听一边撇着嘴,道:
“还真是一群可恶的臭男人。小姐,奴婢以后就跟在小姐身边,帮小姐掌眼,伺候小姐一辈子,可不能让那些臭男人打小姐的主意,欺负了小姐。”
“净胡说,现在在小姐面前愈发无状了。”
“臭男人,臭男人……”
“彩宝!”
……
在内惧怕夫人的钱尚书,在外可不是如此。
钱尚书不甘于这样放弃茶楼线索,白日里与李统领简单交谈后,并未及时离去。
皇上显然己经失去耐心,他们再无进展,怕是要承受帝王之怒了。
茶楼背后之人再大,总不至于大过皇上。
钱尚书打定主意非要进去搜一搜那茗香阁不可。
没有黑衣卫在,他也不信茗香阁敢对他这个礼部尚书如何。
可钱尚书只是个礼部尚书,查案远不在他职责范围内。
他深知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讲,他想要去查茗香阁,也只能迂回。
钱尚书朝着楼上雅间而去,点上一壶好茶,想要学着李统领的样子,在这茶楼之中暗暗探查一番。
钱尚书的青瓷茶盏在案上轻晃,琥珀色茶汤映着他眉心褶皱。
雅间熏着沉水香,博古架上的哥窑瓷瓶插着半枝红梅,他盯着瓶身上的冰裂纹,有些出神。
还未等钱尚书行动,雅间的门便被叩响,潇湘院的莺儿姑娘面上蒙着薄纱出现在门口。
钱尚书先是一愣,随即便将人拉了进去,低声问:
“你怎么来了此处?”
莺儿姑娘取下薄纱,泫然欲泣,腕间银镯滑落露出一道新鲜血痕,在烛光下触目惊心。
钱尚书瞳孔微缩,下意识握住那纤细手腕,却在嗅到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时,指尖猛地一颤。
莺儿的泪落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钱尚书怀中,声音软得不像话,让人心疼:
“大人,您带奴家走吧,哪怕不进您的府上,奴也愿意。妈妈近日不知怎的,非要逼着奴家接客,甚至……”
莺儿说到这里己经泣不成声,“甚至会将奴家给发卖了。”
钱尚书心头窜起一道怒火,“我不是己经给了她不少银子了吗?她答应我不让你接客的,怎的还忽然反悔了?”
此时,雅间木门轰然碎裂,钱尚书瞳孔蓦地睁大,下意识便将怀中的莺儿姑娘给推了出去。
鎏金屏风轰然倒地,碎玉琳琅声中,钱夫人的衣裙拖过青砖,手中的马鞭“啪”地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
“好个礼部尚书!金屋藏娇都藏到这了!”
莺儿被甩得撞在博古架上,翡翠簪子断成两截,腰间剧痛传来,瞬间冒出冷汗,想要娇声唤钱尚书,可声音卡在喉咙里,被眼前的一切惊到几乎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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