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殿内鎏金铜鹤香炉中浮着袅袅青烟，龙涎香混着墨韵在空气中交织。皇上指尖叩着紫檀御案，目光自裴景珩玄色锦袍上掠过，那身经百战的戎装，在烛火下泛着冷冽光泽。
以前裴景珩不在京城，皇上都是通过一封封战报与裴景珩沟通，那个时候，皇上还不觉得段奎有什么问题，还是他一把好用的利刃。
可现在，有裴景珩的对比，皇上看段奎也愈发的不顺眼了起来。
皇上眸光一转，又落在白启身上，这员副将正是裴景珩一手带出来的，定是可用之人。
现在，他娶了皇后族妹，于情于理该是心腹。
可张了张口，皇上又有些犹豫。
最终，他好似下定了决心，对裴景珩道：
“此事还是交由裴将军去办，”皇上指尖划过御案上的明黄圣旨，“黑衣卫与夔龙卫皆听你调遣，速将怡亲王余孽清剿干净。”
话音未落，便见裴景珩后退半步，单膝跪地：
“皇上，清剿逆党非旬月可竟，臣婚期迫近，恐负圣恩。”
皇上眉毛竖起，眼神中泛着冷冽的寒光，可不等皇上发怒，裴景珩便从袖中取出一物，双手高举过顶—— 那是枚通体墨玉的夔龙符，龙首处嵌着的红宝石在日光下如滴血。
皇上瞳孔骤缩，指尖几乎要掐进紫檀木里。
却见裴景珩唇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臣己数月未理夔龙卫事务，白副将能力卓著，此符应交由圣上定夺。臣……只想安心筹备聘礼，莫亏待了镇北侯府的苏姑娘，同时也不枉皇上的圣意。”
帝王心术在刹那间翻涌，面上却做出无奈状：
“裴爱卿这是要溺于温柔乡么？”
裴景珩抬起头，含笑看着皇上：
“皇上，微臣今年己二十有二了。”
皇上摇摇头，无奈地接过兵符时指尖却微微发颤，那冰凉玉质竟比御玺还要沉手。
裴景珩首起身退到原位，面上一派轻松。
“既如此，此事还是交给白启，务必要将怡亲王余孽一网打尽，不可留有后患。”
白启见皇上将兵符递给了自己，忙诚惶诚恐地接过，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难掩的笑意，透露出他内心此刻掀起的惊涛骇浪：
“臣必不辱皇上圣意。只是，微臣一人怕有疏漏，不如与段指挥使一起，加上黑衣卫的力量，臣相信此次必不会让怡亲王余孽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皇上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段奎，想了想，白启的话正中他的下怀。
他还不能完全信任白启，有段奎一起也好。
于是此事敲定。
三人一齐出了昭庆殿。
汉白玉阶前，残阳将三人身影拉得斜长。
裴景珩忽而驻足，眸光扫过白启腰间新悬的兵符，唇角勾起抹凉薄笑意：“白副将好手段。”
“全赖将军栽培。” 白启拱手，语气冰冷。
待裴景珩负手离去，段奎凑上前来冷笑：“你还真有胆子，裴景珩的兵符你也敢真的接下。”
白启望着裴景珩消失在宫墙转角的背影，喉结滚动：“在裴将军帐下五年，末将总不能一辈子做个副将。”
风吹动他的束发银冠，眼底是压抑不住的野望。
段奎闻言，颇为同情地拍了拍白启的肩：
“你现在也拿到兵符了，夔龙卫正统领的位置马上就是你的了。”
白启听得心头一喜，忙拱手：
“借段指挥使吉言了。”
是夜，白启从武定侯府角门潜入，踏着月光来到清潭苑。
裴景珩正临窗观鱼，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本将说过，无事勿私会。”
白启露出一丝苦笑，“将军，我的事您还不清楚吗？马清秀不过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自小备受冷落。嫁给我，也是迫不得己，是被嫡姐算计的，还差一点就死了。”
裴景珩看着白启不语，白启忽然看着裴景珩，问道：
“将军可知，原本要嫁给属下的是马家哪位姑娘？”
裴景珩皱眉，不知白启为何有此一问。
白启见裴景珩疑惑，便答：
“那姑娘叫马芸书，与皇后娘娘关系亲近，听闻这几日便在宫中。”
寥寥数语，裴景珩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白启见裴景珩如此反应，又进一步解释：
“听内人说，马芸书这次进宫，是冲着将军您来的。”
裴景珩的眉眼忽地浮上一抹厉色：
“这是何意？”
白启见自家将军如此迟钝，不由得幸灾乐祸：
“昨儿皇后娘娘想必就跟苏姑娘提起此事了，将军难道还不知道？”
裴景珩的脸更黑了，“你来找我就是要说这个？”
白启一凛，连忙收起看热闹的心思，正色道：
“将军，这兵符……”
说着，白启掏出了兵符，他觉得这东西实在烫手啊。
裴景珩不屑地看了眼，说道：
“这东西，不过是块铁，你说它是什么便是什么。夔龙卫的兵，难道那么愚蠢，真的会认一块死铁为主？”
白启愣了一瞬，随即便笑了，拱手对裴景珩施礼：
“是属下狭隘了。那么祁渊山那边，将军想要个什么结果？”
“等我消息。”
白启又是一礼，打算离开。
裴景珩在身后又叮嘱了一句：
“你们办事不利，皇上定会怪罪，别忘了把罪责引到段奎身上。”
话音未落，人己先白启一步翻出院墙。
镇北侯府的静澜居里，苏蕴澜正对着镜奁卸钗，忽见窗外闪过道黑影，转身时己被裴景珩扣住手腕。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寒气，墨发凌乱贴在额角：“昨日皇后与你说起马家姑娘的事了？”
“说要给将军添位佳人呢。”苏蕴澜挣开手，指尖划过妆台上的鎏金胭脂盒，“是马家那位与皇后亲近的姑娘。”
“皇后什么意思？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苏蕴澜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势震慑，不由得起身后退了一小步。
见她退至桌沿，裴景珩眼疾手快扶住她腰肢，触到那温软细腰时，愣怔了一瞬。
苏蕴澜抬眸望他，却见他耳根微红，她不习惯这样的姿势，伸手轻轻推了裴景珩一把，退开半步，鬓边珍珠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将军还是先想想，该如何答复皇后娘娘吧。我瞧着，皇后娘娘可不是打算为你添一世子侧妃，而是打算……”
裴景珩的心跳乱了半拍，他盯着苏蕴澜的红唇，只见那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是令他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打算给你娶个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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