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被无边的墨色吞噬。
铁原的山坳里，寒风如同无数把小刀子，刮在幸存者们冻得发僵的脸上。
白天那场惨烈的突围战。
几乎耗尽了胡桃喵他们所有的力气和弹药。
此刻，临时挖掘的简陋工事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稀疏的篝火只能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暖意，却也更容易暴露他们的位置。
胡桃喵蜷缩在一块相对避风的岩石后面，怀里紧紧抱着那支冰冷的步枪，枪膛里只剩下最后三发子弹。
他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一天战斗下来，还能战斗的。
不足八十人，几乎人人带伤，弹药更是所剩无几。
“排长，这鬼天气，比白天还难熬。”
雷振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也冻得不轻，“你说，咱们还能撑多久？”
胡桃喵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头望向那片被硝烟和夜色笼罩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脑海中浮现出清枫驾驶战机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些用生命为他们断后的狼军兄弟。
“老清他们肯定己经把我们的情况向上汇报了，援军......应该在路上了吧？”胡桃喵低声自语，与其说是回答雷振，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但他心里清楚。
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这冰冷绝望的黑夜里，他们只能依靠自己。
“不能坐以待毙。”
胡桃喵猛地站起身，寒风灌入他破烂的棉衣，让他打了个哆嗦，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敌人白天吃了亏，晚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熟悉地形，很可能会趁着夜色摸上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弹坑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玩家。
“白天那样硬碰硬是找死，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这片复杂的地形和黑夜的掩护。”
“必须主动出击，派出巡逻队，摸清敌人的动向，至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附近集结，或者有没有小股部队渗透的迹象。”胡桃喵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排长，我去！”
一个ID为【雅格诺】的玩家站了出来。
他是在之前村庄争夺战中被打散，后来又重新汇合到胡桃喵队伍里的，以枪法精准和冷静沉着著称。
此刻。
他脸上虽然也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胡桃喵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雅格诺，你带一个小队，五个人，沿着山坳西侧那条小路摸出去，注意隐蔽，以侦察为主，不要轻易交火。一旦发现敌情，立刻回报，安全第一！”
他又看向雷振：“雷振，你带一个小队，从东侧那片树林方向渗透，同样注意安全。”
“是，排长！”
两人领命，迅速从还能勉强行动的玩家和华剑队员中挑选了人手。
胡桃喵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中默默祈祷，这不仅仅是侦察，更是将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进一步分散，风险极大，但这是唯一的办法，被动等待，只会让他们在寒冷和绝望中慢慢走向灭亡。
山坳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呜咽。
幸存者们蜷缩在一起，分享着最后一点干粮，那是一块在突围时被炮弹冲击波震碎的压缩饼干，每个人只能分到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有人因为伤口感染开始发烧。
医疗兵玩家束手无策，只能用雪水浸湿布条，敷在他的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但效果微乎其微。
....
另外一边。
雅格诺带领的五人巡逻小队，如同幽灵般在山坳西侧崎岖的小路上潜行。
夜色浓重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对讲机里队友间断续的低语来辨别方向和位置，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和碎石，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惊动了可能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都打起精神，注意脚下，别他娘的踩空了掉山涧里去。”雅格诺压低声音，通过战术耳机对身后的队员说道。
他紧握着手中的突击步枪，枪上挂载的简易夜视仪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作用也极其有限，只能勉强看清前方十几米的模糊轮廓。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华剑老兵猛地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雅格诺心中一紧，立刻示意小队成员散开隐蔽。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听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以及自己和队友们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有情况？”雅格诺低声问道。
那老兵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处被积雪覆盖的矮树丛，压低声音道：“刚才那边，好像有动静，很轻微，像是有人踩在雪上的声音，还有金属摩擦声。”
金属摩擦声？
雅格诺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这荒山野岭，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妈的，不会真让排长说中了吧？鬼子也派了渗透小队？”一个年轻的玩家队员声音有些发颤。
雅格诺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然后自己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矮树丛摸了过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当他匍匐到距离矮树丛不足十米的地方时，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小队约莫七八个人影，穿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作战服，正借着树丛的掩护，朝着他们山坳的方向快速潜行。
从他们娴熟的战术动作和手中那明显不同于普通步兵的武器来看，这绝对是一支敌军的精锐斥候小队，甚至可能是特种部队！
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
肯定是胡桃喵他们那个简陋的临时指挥所，或者那少得可怜的弹药存放点！
“狗日的，还真摸上来了！”
雅格诺心中暗骂一句，立刻通过耳机向胡桃喵汇报了情况，同时对着自己的小队下达了战斗指令：“准备战斗，目标敌军渗透小队！务必全歼！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大部队！”
一场发生在黑暗中的、无声的绞杀战，骤然爆发！
雅格诺没有选择用步枪，因为枪声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更多的敌人。
他抽出腰间的军用匕首。
随后，对着身边同样手持冷兵器的队员们做了个突击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
敌军斥候小队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散开，寻找掩护。
黑暗中。
只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咻咻”声，以及受伤后压抑的闷哼声。
夜色下。
雅格诺身形迅捷而致命。
他瞅准一个落单的敌人，猛地扑了上去，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咽喉。
那敌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但对方毕竟是精锐，反应极快。
另一个敌人立刻从侧面攻来，手中的军刺带着寒光首刺冷锋的肋下。
雅格诺堪堪躲过，手臂却被划开一道口子。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旁边一个华剑老兵及时赶到，手中的工兵铲带着风声，狠狠拍在了那名敌人的脑袋上，红白之物瞬间飞溅。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在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搏杀。
雅格诺的小队虽然人数占优，但对方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一时间竟然打得难解难分。
一个年轻的玩家队员，因为经验不足，被敌人一脚踹倒在地，眼看就要被军刺结果性命。雅格诺当机立断，顾不上自己手臂的伤，猛地将手中的步枪当做棍棒，狠狠砸向那名敌人的后脑！
“砰！”
沉闷的响声过后，那敌人应声倒地。
年轻玩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看着雅格诺，眼中充满了感激。
经过一番艰苦的搏杀，雅格诺小队在付出一人牺牲、两人重伤的代价后，终于艰难地全歼了这股渗透的敌军斥候，雅格诺看着队友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擦去脸上的血迹，心中充满了悲愤和后怕。
“为了胜利，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但这份仇，我记下了。”
他迅速将战况通过对讲机汇报给胡桃喵，然后带着残余的队员，拖着伤员，开始向山坳方向撤退。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雷振带领的东侧巡逻小队也遭遇了敌人的骚扰性炮击，虽然没有首接交火，但也成功探明了敌军炮兵阵地的大致方向。
山坳内。
胡桃喵接到两路巡逻队的报告，脸色愈发凝重。
“鬼子果然不安分，不仅派了渗透小队，炮兵阵地也在蠢蠢欲动。”他咬着牙，对身边仅存的几个还能战斗的华剑队员和玩家说道：“弟兄们，弹药己经彻底告罄，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了！”
他指了指旁边几个玩家正在忙碌制作的“土家伙”。
那是他们利用从废墟中翻找出来的，未爆炸的炮弹和手榴弹的火药，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重新装进布袋或竹筒里，用绳子捆扎结实，做成的简易“集束手榴弹”。
还有几个玩家，则从被击毁的车辆油箱中放出了最后一点汽油。
灌进捡来的空酒瓶里，塞上破布条，制作成了最原始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燃烧瓶。
“娃儿，莫怕。”
一个满脸皱纹的川军老兵，看到一个年轻玩家因为紧张而手抖，将火药洒了一些出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用带着浓重川音的土话安慰道，“当年打东洋龟儿子，咱们啥家伙没有？石头、粪勺都当过武器！只要有口气，就能跟他们拼！”
老兵的话语虽然粗俗。
却带着一种久经战火考验的从容和悍不畏死的血性，让周围原本有些沮丧的玩家们，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丝豪情。
就在这时。
远方的天空突然亮起了几道刺眼的白光。
那是敌人打出的照明弹！
紧接着......
几发冷炮呼啸而来，在山坳外围炸开。
虽然没有造成首接伤亡，但那巨大的爆炸声和震动，无疑是在进行火力侦察和心理施压。
“狗日的，又开始搞这些名堂了！”
一个玩家被炮声震得耳朵嗡嗡响，忍不住骂道。
胡桃喵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他知道，这只是敌人总攻前的最后试探。
真正的考验，很快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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