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将近,这是大好的时候,枳国宫中要举办迎春大典,需要在风月楼中抽取一名姑娘去表演奏乐。
“什么?居然抽到我了!不要啊,我不去!”这是十八位姑娘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她名为慕容嫦。
说书先生站在慕容嫦房间门外,拿着那一只抽出来的签子,有些为难地说:“这……”
慕容嫦隔壁的一名姑娘探出头来:“抽到谁就是谁去,这是规矩!”
慕容嫦大声回应:“我也没说我不去啊。”
那位姑娘便将探出来的头又缩了回去,关上门。
“哎呀,也不是我不想去,我只是一个敲木鱼的小女子,去那干什么呀?”慕容嫦抱怨道。
隔壁的姑娘又探出头:“让人陪你去呗,上次抽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让人陪我去的。”
慕容嫦:“那你陪我去?”
隔壁那位姑娘:“我才不陪你去呢,上次抽到我的时候,你可是嘲笑了我一整天。”她又将门关上了。
慕容嫦想:不陪我去就不陪我去呗,风月楼中这么多姐姐,总有一个愿意陪我去吧?
慕容嫦挨个房间去敲:“姐姐,陪我去呗。”
屋内:“不去,上次你当着客人的面说我弹错了音,我可还记着呢。”
“姐姐,陪我去呗。”
“不去,你忘了?你之前将我的琵琶摔坏了,我可是修了老半天呢。”
“姐姐……”
“不去……”
“姐姐……”
“不去……”
慕容嫦从二楼跑到了五楼,没有一个人愿意陪她去。
到了花魁娘子门前,慕容嫦:“花魁姐姐,陪我去吧,求你了,我真的……我真的……”她伤心的都要哭出来了。
门内传来文坛的声音:“小姐己经歇下了。”
慕容嫦:“哎呀,呜,那可怎么办?”
慕容嫦看向了最后一间没有被她叩响的房门,可是她知道,门内的人,大概率不会陪她去。
那可是风月楼中性子最冷淡的姑娘,平时寡言少语,让人见了都心里一阵凉。
可是,慕容嫦别无选择,只得蹑手蹑脚地去敲门,小心翼翼地说:“嘿嘿,那个……江姐姐……”
门内声音:“不去。”
慕容嫦听后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哎呀,那可怎么办呀?呜……哼哼……我只是一个敲木鱼的小女子……那可怎么办呀?”
少许,门内又传出声音:“别在我房门口吵。”
慕容嫦:“呜呜呜,我就要吵……陪我去吧,江姐姐……”
半晌,门内传出声音:“别吵了。”
慕容嫦:“呜呜哼哼……”
门内:“我陪你去,你别在我房门口吵。”
慕容嫦立马就变了脸色,微微一笑,又假装哭腔:“江姐姐,真的吗……”
门内:“真的,快走,别在我房门口吵。”
慕容嫦想:嘻嘻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得逞了。
花魁娘子听见门外的声音,想:没想到最终沉不住气的是她,慕容嫦可是有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才到第一招,她就招架不住了。
迎春大典,是枳国皇宫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达官显贵们皆会去到宫中,坐成排排,共同庆祝。
当然,皇帝坐在最前边,而皇子们坐在两旁,随后才是那些达官显贵们按照品级排座。
迎春大典即将开始,鼓声锣声响彻天下,众人纷纷给皇帝献礼。
随后相互赠礼,相互寒暄,介绍家中女眷,谁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谁又娶了妻。
一声响锣,敲锣人道:“第一场,风月楼!”
众人小声议论:“我听说这次来的有慕容嫦小娘子。”
另一人:“哎呦,她可真是个娇俏的小娘子呦!”
一人:“好像还有个人,叫什么……”
另一人:“江南烟以。”
台上,先是两小厮将一被白布覆盖之物搬上台,掀布露物。
那是把白琴,镂空设计,结构精妙,名为万兽白骨琴。
据说是用千万猛兽身上最精细的一块骨头拼接而成。
琴头突出一骨,圆润光滑,形状似是个树杈或是只鹿角——必是只花白神鹿之鹿角。
那骨头漂亮得令人以为是人工打磨而成,其实是天然形成之。
上场一女,亭亭玉立,白衣飘飘,宛若天仙。
她行一步,裙角漾漾,如一口仙气将那裙角吹得飘扬,又似是天宫之上缕缕白烟将她的裙摆托起。
她名江南烟以,在“擅者域”中是擅制蛊的角色。
她声音清晰冷淡:“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江南烟以身后跟着那木鱼女慕容嫦。
慕容嫦身材娇小,着嫩粉罗裙,裙摆如茶花花瓣般温柔细腻,声音甜巧:“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江南烟以拢裙坐下,抬手间又将裙摆洒开,白袖抚琴如白玉林上飘去一片薄云。
云的尽头是个清冷仙子,她头上戴一支白玉竹节簪,垂下两朵白竹叶。
慕容嫦坐在角落上,她粉袖上黄花,应是桂花。
小小的女子面前有着小小的木鱼,那木鱼精巧至极,木鱼中心有一朵桂花。
江南烟以指尖轻轻一扫,琴弦震动,一声琴音如水波浮动,紧接着指尖一拨一挑,琴起曲儿。
琴声温婉动人。
而慕容嫦只是随意敲打,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有似无,十分不起眼,好像只是糊弄一下这些达官显贵们,便就是懒洋洋的。
离皇帝最近的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位身着橙黄长袍的男子,他的眼睛一首首勾勾地盯着江南烟以,那位白衣仙女。
忽然,琴弦快震,情意扭转,如万流归一,汇聚成海,波涛汹涌。
木鱼声突的插入,如一道晴天霹雳,随后千云翻滚,乌云密布,“哗啦啦”地下起一阵大雨来。
急急促促,压压迫迫,听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段终了,双声齐停,而后独木鱼声起。
木鱼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琴声随上,两乐声错杂繁复又相互映衬。
雄雄木鱼,凄凄琴意。
江南烟以指尖快动,发出颤颤抖音,随后手一收,琴声停了,只留下木鱼音。
木鱼音慢,寥寥几音:“咚咚,咚,咚,咚咚,咚……”
木鱼音停,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
良久,众人齐呼,以诗词赞之。
两女子退,而后,众人再听不进那些凡乐俗音。
回到风月楼中,慕容嫦笑着冲江南烟以道:“谢谢你,江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江南烟以:“别吵。”
“哦。”慕容嫦立马就闭上了小嘴巴。
而后,慕容嫦回到了房间之中。
慕容嫦是风月楼中著名的“牵线娘子”,别看她小小年纪,其实帮人牵线搭桥看对眼,挑礼求和哄媳妇,她摆弄得一套一套的。
这只是她闲暇时的小爱好,撮合别人,然后自己看热闹。
风月楼外,小雪下下停停。
有客请慕容嫦奏乐,她便去了。
姑娘们住的房间在东边,供客人听曲儿的雅间在西边,房间与雅间相交的地方,恰好是两个楼梯口。
姑娘房间门口挂了帘子,上面写着“勿进”,且客人上楼都有小厮带路,只要客人无心,便不会走错路。
可若走错了,该当心的应该是那起歹念的客人,而并非楼中姑娘。
楼中十八位姑娘对应《擅者之域》中十八名女杀手,懂的都懂。
慕容嫦抱着木鱼进了一间雅间。
慕容嫦一推门进去,那客人看向她,面容惊喜地从座上站起。
没等那人开口,慕容嫦便问:“是为姻缘而来?”
那人是个年轻后生,他冲慕容嫦作揖道:“小娘子料事如神,我确有一事相求。”
慕容嫦:“说吧,何事?”
那人将手中画卷打开,只见其画卷中央有两树缠绕在一起。
一树有一枝向右延去,上有粉红墨点,另一枝向左延去,却延到画卷外去了。
那人:“此画乃是我与夫人共作,她先画了右枝,让我画左枝,便是共结连理枝,算是定情信物,可……”
慕容嫦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样子:“可偏偏有人在你作画时动了你的手,害得你将那左枝画出去了,
而你却觉得此画意义非凡,又怕你夫人生气,所以来找我寻求破解之法。”
那人:“对对对。”
慕容嫦:“看我的吧。”
片刻,那人拿着画,欣喜地走出雅间。
慕容嫦:“不听曲儿了吗?”
那人:“不了,我得早些回去找夫人。”
慕容嫦想:唉,果然没有人对我的木鱼声感兴趣。
那人刚到家门口,发现他的夫人在家门口等他。
那人小跑着过去:“夫人,我回来了。”
夫人看见那人便笑了:“今日是做什么去了?回来得比往日有些晚。”
那人:“嗐,真是气煞我也。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听说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将殿试状元的位置给买下来了!
现在官场真是万分腐朽,官位都是用金钱买卖,这让我等寒门学子,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夫人安慰:“世道如此,我们也无法改变,不如顺其自然,只要尽力就好,你知道的,我会永远跟着你。”
那人一望向夫人的脸庞,便眼泪汪汪。
夫人见他手中拿着画卷,便问:“那画画好了吗?”
那人连忙道:“当然,我打开给你看。”
夫人:“外边冷,进屋说吧。”
两人进了屋,屋中简朴。
他那夫人说话温柔大方,语气平静又不失灵动,举止尽显淑女风范。
那人将画放在桌上,打开。
只见画卷中,左边那条梅枝伸出了画卷之外,又从画卷的右边伸了出来。
夫人仔细地看了一番:“看上去很特别,可是你为何要这么画呢?”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如实回答:“一不小心画出去了,夫人不会怪罪我吧?”
夫人:“不一定不会。”
那人有些不知所措:“那……”
夫人微微一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那人也是笑了,道:“夫人不如仔细瞧瞧呢?”
只见那画的左上角有一首诗,它是这么写的:
“笔墨无生枝有命,曲折环绕道不清。
“今朝卷有枝还复,兜兜转转还是卿。”
夫人仔细思索了一番,将画卷翻转了过来。
只见画卷的背面有一段梅枝,从画卷中央横过,上边每一个枝丫,每一朵梅花,都有精心刻画。
原来这梅枝是真的绕了画卷一圈呀。
夫人欣赏着,笑了:“为何不早些说呢?”
那人:“说了就没意思了呀。”
夫人:“那好吧,现如今,这诗,这画,我太喜欢了,真是忍不住想要作词一首,以回君诗,君以为如何?”
那人听了便道:“好啊。”
“卷表面,有枝完整有枝缺,妾心疑之,却见卷背别有洞天。
“官场间,有官清廉有官贪,君心忧之,却不见万事皆有转还,如梅枝。”夫人边前前后后看着那画,边道。
那人:“夫人……”
夫人:“我在。”
那人:“我明白了。”
夫人问道:“好,你明白就好,不过我想问问你,这画的巧思当真是你想出来的?”
那人笑了:“不是,我找人帮我想的,夫人你不会怪罪我吧?”
夫人:“不一定不会。”
那人:“可是那诗的确是我自己作的呀。”
夫人:“看出来了,而且我也看出,这巧思不是你能想出来的。”
那人:“还是夫人最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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