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昼夜后,徐依幻的房间中出现了一位生面孔的男子。
只见他,眉浓如墨,鼻梁高挺,一抹薄唇,一双若狼般锐利的眼睛。
他宽肩窄腰倒三角,腹肌的线条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徐依幻在屏风之后,向屏风上搭去了几件衣裳,道了声:“域主,这是许国风格的衣裳。”
徐依幻便去屋外等着。
那男子是易容后的虞踶令,他之样貌、肤色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冷白的皮肤深了许多,这是为了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家的男子,而不是被常年关在冷宫中的失宠皇子。
那是一种用天然矿石制成的染料,只要将其倒在香汤之中,人沐浴之后,便可染上颜色,并且除了抹上特制的药膏,那肤色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
这染料名为“花胶”,是易容的秘方。
虞踶令将屏风上的衣裳穿上,那是件小米黄的衣裳,裤子为黑色,一条黑腰带。
衣襟上有奇怪的绣案,是水滴形的小点绕了衣襟一圈,其他没什么花样了。
虞踶令穿上一双黑色布鞋,走出了屏风。
屏风外,一名素颜明眸的女子在候着,她也着衣裤,红衣灰裤,腰上腰带,一双灰鞋,衣襟上有同样绣案。
那女子一开口,是徐依幻的声音:“我去向慕容小妹讨两瓶换音丹来,你且待会儿。”
虞踶令:“好。”
少许,徐依幻回来了,她将一瓶换音丹递给了虞踶令。
虞踶令扯开木塞,服下一粒换音丹,再开口,他的声音竟变得与原来全然不同,现如今,愣谁也看不出他与原来是同一个人。
而徐依幻的声音也变了,她从头到脚与之前判若两人。
徐依幻踩上机关,暗门开,虞踶令先进了去,徐依幻随后。
密道通到一楼仓库的天花板上,那有个小口,用木板堵了起来,木板上悬了个铃铛,只要木板向上一去,就会撞到铃铛,发出铃响。
虞踶令先将铃铛提起,再掀开那封住小口的木板,铃铛便没有响。
小口向下,仓库中一个个箱子,看似摆放地杂乱无章,实则拼成一条楼梯,可以接着让人走下去。
虞踶令很熟练地走了下去,徐依幻随后。
仓库门口紧贴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挂珊瑚红顶縠绸帘,帘两边琥珀挂长褐穗。
两人上了马车。
枳京城门口,守城门的侍卫拦下了马车,问:“车上何人?”
虞踶令将那木雕核仁长穗挂在剑锋上,伸出了绸帘外。
那侍卫一见剑光,刚打算拔剑相对,见到那木雕核仁长穗,愣了一下,立马恭恭敬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请。”
车帘后,长剑收回,马车走后,另一侍卫问:“那是谁呀?”
侍卫:“皇家的人。”
天黑月朦胧,烛光隐隐约约,映着三两名守卫的脸颊。
许国乃小国,进进出出查得不严,那挂珊瑚红顶縠绸帘的马车便混了进去。
守卫只瞥了一眼那马车,没管,又接着站在那。
许国中,百户皆熄烛,街上伸手不见五指,打更人一手提锣,一手提灯笼,顺带举了个红头的锤子。
夜更深了,一声锣响:“子时——”
珊瑚红顶縠马车驶到了一家透着烛光的客栈前,那客栈上题名“安心客栈”。
两人下了马车,客栈掌柜的迎了出来,眼神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停留了一瞬,转过神来,笑脸冲二人道:“二位客人,里边请。”
掌柜的又转头指挥车夫:“将马车停到客栈后院去。”
车夫便将马车驶到后院去了。
掌柜的将两人迎进客栈,客栈里还算整洁大气,有三两客人围着柜台前边的方桌吃夜宵。
掌柜的问:“二位要住哪间?”
徐依幻问:“有哪些空的?”
掌柜的向楼上指着道:“二楼空了一间,三楼有两间空的连房,二位要三楼的那两间?”
徐依幻答道:“好,两间,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住了再交也成。”
徐依幻微微皱眉:“好。”
三楼走廊上,徐依幻指了指:“你住这间,我住那间。”
“好。”虞踶令便开门走了进去。
“跟你说点事儿。”徐依幻跟了进去,带上门。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掌柜的有问题。”
虞踶令:“你先说。”
“此地位于许国边境,鱼龙混杂,那掌柜的看到我们的马车,定知道我们是有钱人,却不狠心讹我们一笔,必有妖,”徐依幻惊呼,“他不会打我们马车的主意吧!”
虞踶令:“……我猜的是,他认出我们是擅者域的人了。”
“怎么说?”徐依幻问。
虞踶令:“马车,风月楼,擅者域,其实并不难认出来,他应该是有意谦让于我们,以示小,你还记得那一句什么安什么……”
“风平花安人心躁。”徐依幻恍然大悟,“安心客栈,原来如此,此句中,有‘安心’又有‘风’,说明安心客栈是风月楼的附属密地,我们可以向那掌柜的打听消息。”
徐依幻刚要走出去,虞踶令便道:“等着他来找我们。”
徐依幻便停下脚步。
少许,门外边传来那掌柜的声音:“客人,小的来为您添炭火了。”
“进来吧。”徐依幻道。
掌柜的走了进去,他手中一个筐,里边有几枚银炭,他带上门。
徐依幻道:“进内屋说吧。”
内屋一阵凉,是窗未合上,徐依幻前去关窗,微风袭来,她耳边发丝飘起。
雕花的窗户合上,屋里却仍不见得能够暖和几分。
掌柜的解释道:“客人不在时,开窗通风罢了。”
徐依幻问:“你这客栈隔音吗?”
掌柜的道:“当然。”
徐依幻低声:“风过月殒地鬼惊。”
掌柜的微微张口,回答道:“风平花安人心躁。”
徐依幻想:果然。
徐依幻问:“你属哪派?”
掌柜的答:“探子罢了。”
徐依幻首奔主题:“你知不知道关于我师傅她们的消息?”
掌柜的答:“不知。”
徐依幻:“罢了,最近,许国中可有妇女出逃一类的事?”
掌柜的答:“有一桩,是嶂王的一个小妾在后院大闹一番,遂逃出。”
徐依幻:“可有何异常?”
掌柜的答:“未曾。”
徐依幻想: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什么嶂王的小妾,跟师傅她们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徐依幻:“那关于前域主的死呢?”
掌柜的愣了一下:“前域主死在许国,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个。”
徐依幻:“其他的一概不知?”
掌柜的答:“是。”
徐依幻问:“那你们这个组织究竟有什么用?”
掌柜的不慌不忙地解释,似乎是早有准备:“江湖上鱼龙混杂,各行各派,小的都略有耳闻,买卖消息,从中获利,上交情报,仅此而己。”
徐依幻一时语塞。
掌柜的似乎以往都是用这话来搪塞问话人的,简首是天衣无缝,不愧是行走于江湖之间的。
虞踶令:“你可以走了。”
徐依幻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那掌柜的走了。
少许,徐依幻问:“他那人很有问题,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虞踶令解释,语气冷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无用之人,留不留都是一样的,只是,不想徒增麻烦。”
徐依幻只好答了一句:“是。”
鸡鸣第一声起,天还未亮,街市上便热闹了起来,吵闹声连客栈的窗户都隔不住。
“唐大婶,俺昨个儿喊你给的大白菜!”小孩声。
“哟,给你啊,最新鲜的那颗,就是这颗了!我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呀,拿给你哦,感谢你昨个儿帮了我的忙!”妇女声。
“小事儿一桩,俺走咯。”小孩声。
“哎!”妇女声。
“李大爷,你走路不方便,还跑出来干嘛?俺来扶你!”小孩声。
“哟,皮蛋,你又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老人声。
“哈哈哈,俺刚白得了颗白菜,俺回了家,娘又要夸俺了!”小孩声。
“这好事儿。”老人声。
啧。虞踶令想。
虞踶令捂着耳朵躺在床上,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闹市的声音,寒质院里,连一声鸡鸣都不曾闻见。
他习惯了在寒质院里,没人在意他,他可以想何时起床就何时起床。
而现在,也没人在意他,可他不得不起床了。
虞踶令想:这客栈一点也不隔音。
虞踶令穿上黑布鞋,想推开窗看看窗外人山人海的盛况,他刚将窗推开一条缝隙,爆破之声传入他耳中:“婶儿!”
他立马关上窗户,想:其实这客栈还是很隔音的。
此时,有人敲响了虞踶令的房门。
虞踶令:“何人?”
“我。”
虞踶令听出了徐依幻的声音,道:“进来。”
徐依幻便进去了。
徐依幻站在门口:“域主,下楼用早膳。”
虞踶令刚要走去,忽然停下脚步,他房中还有街市上的闹腾声,他问:“楼下人多吗?”
“多,”徐依幻回答,她似乎明白了虞踶令的意思,又道,“可以让掌柜的清场。”
虞踶令:“不用了,我……不想引人注意,等人少了再下去吧。”
徐依幻回答:“是。”
虞踶令:“你随意。”
“是。”徐依幻又出去了。
虞踶令将衣裳穿戴好,将剑拔了出来,于客栈之中舞起剑来。
客栈对于他来说还是小了一些,不过他并不在乎,毕竟他己经习惯,皇宫里的人不知道他会武功,更不知道他会舞剑,他平常也就是躲在屋子里练剑的。
长剑挥舞的声音如同一阵又一阵的风,他姿态刚劲,剑出剑收,果断快速,剑影模糊,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白光。
他继承师傅衣钵,便也是继承了师傅一身的本领,在擅者域中,就武力值一说,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少许,剑声停下,才能又隐隐约约听到窗外的嘈杂声,虞踶令想:还在吵。
他又接着舞剑。
他似乎讨厌那些嘈杂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不习惯,那些声音好似会炸裂他的耳朵。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窗外安静了下来,虞踶令推开窗户,一缕轻柔的阳光照了进来。
阳光非常柔和,只是微亮,可他觉得那实在是太刺眼了,又将窗户合上。
他想看看窗外是什么样子,可无论窗外是什么样子,他都不满意。
他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阳光,因为不习惯,仅此而己,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徐依幻又敲响了他的房门:“用午膳了。”
虞踶令:“来了。”
原来己经晌午。他想。
掌柜的用楼中最好的吃食招待了虞踶令和徐依幻两人,徐依幻替两人谢过,两人便又上楼了。
客栈中,徐依幻问了一句:“我们接下来是怎样,去查前域主的死吗?”
虞踶令:“是的。”
徐依幻问:“现在吗?”
虞踶令:“晚上再说。”
徐依幻:“是。”
徐依幻走后,虞踶令脱鞋上了床,屋子里烧了炭火,很暖和,他倒头便睡着了。
从子时到丑时,不过一个时辰,他才只睡了一个时辰!
舞剑?什么舞剑?不过未睡饱的亢奋罢了。
戌时,他醒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是要睡觉的。
不过,对于虞踶令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他可是个杀手,最喜欢的就是夜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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