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钉鞋！去而复返！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半夏手中的鬃毛刷“啪嗒”一声掉进浴桶浑浊的水里。雪球猛地从我脚边站起，背毛炸开，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浴桶里的铁头也停止了哼哼，巨大的黑豆眼茫然又警惕地转向门口，巨大的鼻头剧烈翕张，似乎想分辨那声音里的恐慌是真是假。
楚怀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转出，靛青常服衬得他身姿如松，俊朗的脸上那温润的笑意消失无踪，星河流转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白玉折扇不知何时己滑入袖中，他对着房门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钉鞋兄，去而复返，所为何事？朱堂主何在？”
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快要断气的呛咳，夹杂着指甲抓挠门板的刺耳声响。钉鞋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断断续续地挤进门缝：
“在……在镇西土地庙！堂主……堂主他……他变成绿毛龟了！浑身冒绿光！还……还长蘑菇了！救命！求求你们快救救堂主！只有药王谷的神医……还有这头神熊……能……能救命了！俺知道堂主得罪过你们！要杀要剐冲俺来！先救救堂主啊——！”
“绿毛龟？长蘑菇？！”
房间内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苏半夏蒙面纱下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职业性的惊疑。楚怀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星眸中掠过一丝凝重。连地上炸毛的雪球都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绿毛龟是什么新物种”的困惑。
“触发突发性疑难杂症警报！”系统提示音冰冷急促，“检测到关键词：‘绿毛龟化’、‘体表菌类增生’。请立刻回答：《天龙八部》中‘星宿老怪’丁春秋的‘三笑逍遥散’中毒表征及核心解毒原理？简述关联性！”
丁春秋？三笑逍遥散？中毒表征？
“狂笑三声，气血逆冲，面目发绿（中毒后期）！解毒原理？以毒攻毒，或深厚内力强行疏导！关联？”我意念飞转，“朱猛也发绿？但他是外敷药膏中毒，非内服！‘长蘑菇’更像是……药性异变引发体表菌群失控？”
“回答正确！奖励：‘闻香识毒（真菌特化）’临时状态！效果：小幅提升对异常体味及真菌毒素的敏感度！”
一股微弱的、关于腐败植物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怪异气息感知涌入鼻腔。
“绿毛龟？蘑菇？”浴桶里的铁头巨大的黑豆眼眨巴了两下，似乎对这个新奇组合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它下意识地抬起一只巨大的、还滴着脏水的熊掌，笨拙地摸向自己头顶那坨沉甸甸、湿漉漉的爆炸式黑色墩布头。湿透的硬毛纠缠在一起，触感又糙又沉。
就在它粗糙的熊掌摩擦过头顶硬毛的瞬间——
噼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静电爆鸣声，在它那丛湿漉漉的爆炸头上骤然响起！
几点细小的、幽蓝色的电火花，如同夏夜坟场的鬼火，在它那纠结的黑色硬毛顶端猛地跳跃、闪烁了一下！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的、焦糊中带着奇异硫磺味的臭氧气息！
“嗷——？！”铁头猛地一哆嗦，巨大的黑豆眼瞬间瞪圆！被电击的刺痛和惊吓让它庞大的身躯在浴桶里猛地一弹！三百斤的肉山撞击桶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浑浊的洗澡水如同小型海啸般泼溅而出！
哗啦——！！！
混着深红酒渍和泥浆的脏水如同瀑布，劈头盖脸地浇向了离浴桶最近的苏半夏、站在屏风旁的楚怀舟，以及……门口的方向！
“呀！”苏半夏惊呼一声，虽及时后退，素色的裙摆依旧被溅湿了一大片，深红的污渍迅速晕开。
楚怀舟反应奇快，靛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半步，动作优雅飘逸，堪堪避开了大部分水浪。然而，几点浑浊的水珠依旧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溅射在他靛青常服的衣襟和下摆上，留下几朵难看的深色“墨梅”。
屏风被巨大的水浪冲击，“哐当”一声歪倒在地。房门更是首当其冲，被混杂着泥浆酒渍的脏水狠狠泼中，木质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湿漉漉地往下淌着黑黄的泥汤。
门外钉鞋的哭嚎和抓挠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被脏水呛到的、惊天动地的咳嗽和干呕：“咳咳咳！呕——！什……什么玩意儿？！”
“滴！连环债务风暴生成！”系统警报凄厉，“新增污损债务项：苏半夏裙装、楚怀舟常服（二次伤害）、客栈房门（结构损伤）！债权人怒气值飙升！获得永久状态：‘债多不愁（麻木版）’！”
“嗷…（麻…疼…）”铁头巨大的身躯缩在浴桶里，巨大的熊掌捂着刚才冒电火花的头顶，黑豆眼里充满了巨大的委屈、惊恐和一丝被电懵的茫然。它巨大的鼻头抽动了一下，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和臭氧味，巨大的困惑让它暂时忘了“绿毛龟”的新奇。
楚怀舟低头看了看衣襟上新增的污渍，又抬眸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湿漉漉的房门、缩在桶里瑟瑟发抖的罪魁祸首，最后，那双蕴着星河的眸子落在了我的脸上。他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怒意，嘴角甚至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让人心底发毛的弧度，白玉折扇无声地从袖中滑出，“唰”地一声轻响展开，扇面上空无一物，却仿佛写着“你看着办”西个大字。
“林姑娘，”他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看来它不仅天赋异禀，还精通……雷法？”
我头皮都快炸了！雷法？这锅太大，熊爷背不动啊！
“触发静电危机解析！”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探究，“检测到高强度静电释放！能量源：混合酒泥毛发摩擦。威胁等级：低（暂时）。请立刻回答：《天龙八部》中虚竹如何化解天山童姥所下‘生死符’？简述其内力引导原理及当前应用可能！”
虚竹？生死符？化解原理？
“以北冥真气吸纳寒毒，逆转阴阳，化入自身！原理？海纳百川，同化异力！应用？”我看着铁头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样子，“让楚怀舟用内力帮它疏导毛发静电？或者……找个避雷针？”
“回答正确！奖励：‘气机导引（微弱感知）’临时状态！效果：小幅提升对目标体内异常能量淤积点的感知力！”
一股微弱的清凉感涌入双眼，铁头那湿漉漉的爆炸头上，几处毛发纠结最密、湿气最重的地方，仿佛有极其微弱的、紊乱的电荷在隐隐躁动！
“楚公子！”我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开口，指向铁头那丛还在滴水的爆炸头，“熊爷这毛发……被邪药所激，又遭酒水泥污，阴阳驳杂，气机淤塞于毛囊，方才有此异象！并非雷法，实乃……呃，‘毛囊带电’之症！需以至和内力疏导淤塞，引电归元！” 我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楚怀舟使眼色，暗示他快出手用内力安抚这头随时可能再次“放电”的瘟熊。
楚怀舟星眸微眯，白玉扇轻摇，目光在我脸上和铁头的爆炸头之间流转，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毛囊带电’？林姑娘博闻强识，楚某佩服。只是……”他话锋一转，扇尖优雅地隔空点了点依旧在门外干呕的钉鞋方向，“救人如救火。朱堂主若真如钉鞋所言，危在旦夕，这‘引电归元’之事，可否……稍后？”
他话音未落，门外钉鞋缓过气来，带着哭腔和浓重鼻音的嘶喊再次穿透湿漉漉的门板：“楚公子！林姑娘！求你们了！去看看堂主吧！他……他脑袋上那绿毛……开始发光了！跟……跟鬼火似的！土地庙都快被映绿了！再不去……再不去就真成精了啊——！”
脑袋发绿光？土地庙变鬼屋？
这画面太过惊悚离奇，连楚怀舟的眉头都再次蹙紧。
“嗷…（绿光…好玩？）”铁头巨大的黑豆眼里，那点委屈瞬间被巨大的好奇取代。绿毛龟它没见过，但会发光的绿毛……听起来比亮晶晶的穗穗也不差？巨大的贪念和探索欲瞬间压倒了被电的恐惧！它甚至忘了头顶的刺痛，巨大的泥爪从水里抬起，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再次朝着自己那丛湿漉漉、可能带电的爆炸头——摸索过去！目标似乎是揪下一撮来看看会不会发光？
“熊爷！别动！”我和苏半夏魂飞魄散，同时惊呼！
楚怀舟眼中厉芒一闪！他显然也看出这头蠢熊又要作死！靛青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浴桶旁！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并未首接触碰铁头那可能带电的毛发，而是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一探，抄起旁边桌上一只盛满凉茶的白瓷壶！
就在铁头那巨大的爪子即将再次摩擦到头顶硬毛的刹那！
楚怀舟手腕一抖，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精准！
哗——！
一整壶清澈微凉的茶水，如同九天银河倒泻，精准无比地从铁头那巨大的、覆盖着爆炸黑毛的头顶——淋了下去！
“嗷——？！”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透心凉”激得浑身一个激灵，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抬起的爪子僵在半空。
茶水冲刷而下，瞬间浸透了那丛纠结的硬毛，稀释了残留的酒泥，也带走了毛发表面躁动的电荷。几缕白色的茶沫挂在黑色的硬毛上，显得格外滑稽。
然而，异变并未结束！
那壶茶水，并非普通的凉茶！楚怀舟这等人物，随身携带的茶水岂是凡品？茶汤澄澈，却蕴含一丝极其精纯柔和的草木灵气，更兼壶底沉着几片碧翠如玉的灵茶叶片！
茶水淋下，与铁头毛发里残留的“三日生青丝”霸道药性、深红“胭脂泪”酒气、以及它自身那混沌的体质一接触——
滋滋……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从铁头的爆炸头上传来！
只见它头顶那丛湿漉漉的黑色硬毛，在茶水的冲刷和灵气刺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颜色！
深沉的黑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鲜艳、生机勃勃的翠绿色！如同春天里最鲜嫩的柳芽！从发根到发梢，迅速蔓延！眨眼间，铁头那巨大的爆炸头，就从一顶黑色墩布，变成了一坨巨大无比、翠绿欲滴、还挂着白色茶沫的……巨型海藻球！
翠绿的光芒，甚至透过湿漉漉的毛发，隐隐散发出来，将周围的水汽都映上了一层诡异的绿意！
“嗷——？！（毛…绿了？！）”铁头巨大的黑豆眼彻底呆滞，巨大的鼻头抽动了一下，似乎想低头看看自己，却只能看到一片翠绿的“视野”。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悲鸣，如同被强行染了毛的巨型贵宾犬。
房间内一片死寂。
苏半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雪球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这又是什么新皮肤”的困惑。楚怀舟握着空茶壶的手，也极其罕见地僵在了半空，星河流转的眸子里充满了错愕，看着眼前这坨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巨大海藻球。
门外，钉鞋的哭嚎声再次拔高，充满了绝望的共鸣：“看！看吧！绿了！堂主也绿了！一模一样！神熊也绿了！这是瘟病！会传染的瘟病啊——！！”
“触发药理异变连锁！”系统警报凄厉！“检测到‘三日生青丝’+‘胭脂泪’+‘青玉灵茶’+食铁兽体质引发未知变异！表征：毛发翠绿化及微弱生物光！威胁等级：中（未知扩散性）！获得奖励：‘见多识广（毛发异变）’永久状态！”
我捏着口袋里那块冰凉的寒霜令，看着浴桶里那坨绿光莹莹、一脸生无可恋的巨大海藻球，再听听门外钉鞋那“瘟病传染”的哀嚎，感觉这清风镇的风，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硫磺、酒气、茶香和……绿毛的诡异味道，彻底糊了我一脸。
“楚公子……”我声音干涩，感觉每一个字都像在往外掏债，“土地庙……还去吗？”
楚怀舟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绿毛、酒泥、茶香和臭氧的复杂气息让他也忍不住蹙了蹙挺首的鼻梁。他放下空茶壶，白玉扇“唰”地展开，轻轻摇动，仿佛要驱散眼前这片惊世骇俗的绿光。星眸扫过绿油油的铁头，又瞥向湿漉漉、还在门外干呕的钉鞋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混合着荒谬、无奈和一丝认命的弧度。
“去。”他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自然要去。楚某倒要看看，能让钉鞋如此惊惶，又能让贵属……嗯，焕发如此盎然生机的‘绿毛龟’，究竟是何等奇景。”
他话音未落，客栈楼下，一个拖着长长尾音、带着浓重川西腔调、如同招魂铃般的沙哑吆喝声，穿透了夜色的静谧，悠悠地飘了上来：
“祖——传——生发膏——咯——！专治秃顶谢顶地中海！管你烧光的毒烂的鬼剃头的！一抹就灵！三天还你一头乌黑浓密！无效不要钱——！哎！走过路过莫错过！最后一罐！卖完收摊咯——！”
吆喝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如同石磙碾压地面的“咕噜噜”声响，缓缓停在了悦来客栈的大门口。
“触发新势力介入！”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检测到目标：游方药商（疑似）。声纹分析：内蕴阴柔内劲，步履沉稳（重物拖拽）。威胁等级：未知。请谨慎应对。”
铁头巨大的、翠绿的海藻头在浴桶里猛地转向窗户方向，巨大的黑豆眼透过湿漉漉的绿毛缝隙，闪烁着对新“生发膏”的巨大渴望和……一丝对“乌黑浓密”的深切怀念。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希望与绿毛恐惧的、悠长的呜咽：
“嗷……（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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