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的效率极高。
当天下午，广聚楼大堂里，头牌说书先生白瞎子——他并不瞎，只是艺名——一拍醒木，声音洪亮地开了口：
“话说这京城地面上，风云变幻，商海沉浮！今天要说的，不是王侯将相，也不是才子佳人，而是一道美食，和一位奇女子！这故事的名字，就叫做——《食神传奇》！”
醒木一响，满堂喝彩。
白瞎子口才了得，将姜云晚给的故事大纲添油加醋，讲得是跌宕起伏，活灵活现。
当他讲到孤女精心挑选活水鸭时，听客们仿佛闻到了那鸭肉的鲜美。
当他讲到那些无良商家用病鸭死鸭做“京臭鸭”时，满堂都是鄙夷的嘘声和唾骂。
而当他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贪便宜的客人吃了“第一瘟”，结果当街拉肚子，丑态百出时，整个广聚楼都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这帮蠢货，真是活该！”
“还‘御品假’呢，我看是‘御品价’吧，吃了就得付出代价！”
“这故事编得真他娘的解气！跟最近外面传的那些事儿，怎么听着那么像呢？”
“什么像啊！我看说的就是那回事儿！我前两天路过一家叫‘京香鸭’的，那味儿冲得，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茶客们议论纷纷，舆论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己经彻底倒转。
接下来的几天，广聚楼就像一个巨大的舆论漩涡中心。
《食神传奇》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不止是广聚楼，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馆、酒肆，那些说书先生为了蹭热度，也开始讲起了这个故事。
街头巷尾，贩夫走卒，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故事。
“听说了吗？广聚楼新出的段子，《食神传奇》！”
“怎么没听说！讲的就是那个晚香鸭铺子的事儿！原来人家用的是活水好鸭，怪不得那么好吃！”
“可不是嘛！那些眼红的，学不来手艺就造谣，说什么‘瘟鸭’，真是缺了大德了！”
谣言，就这么被一个故事，轻而易举地消解了。
甚至，“瘟鸭”这个词，成了一个在食客之间流传的暗号和玩笑。
晚香鸭铺子门口，排队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前更长了，队伍拐了好几个弯，一眼望不到头。
“老板，给我来只‘瘟鸭’！”一个熟客挤到前面，扯着嗓子开玩笑喊道。
丁晓西和新来的伙计们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应和：“好嘞！刚出锅的‘第一瘟’，保准您吃了不拉稀，香着呢！”
周围排队的客人都哄笑起来，气氛一片欢乐祥和。
姜云晚站在铺子对面的街角，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堪比庙会的热闹景象，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狡黠又满意的笑容。
这波营销，效果拔群。
身旁的沈砚清看着那条几乎堵塞了半条街的人龙，“你总是能想出这些叫人……叹为观止的法子。”
他本想说“惊世骇俗”，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换了个更温和的词。
可那眼底的惊叹，却是藏不住的。
姜云晚得意地哼了一声，侧过头看他，眼眸亮晶晶的：“那是，你媳妇儿我可是商业奇才。”她毫不谦虚地自夸，然后身子微微向他倾斜，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砚清，你看，这么多人排队，好多人排了半天还买不到，你说这是不是个问题？”
沈砚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确实。人太多，不仅伙计们辛苦，也容易出乱子。而且……咱们的鸭子，每日备的也就那么多，总让客人白跑一趟，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想的是如何安抚客人，如何提高效率。
可姜云晚的思路，显然比他要野得多。
“所以啊，”她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砚清的脖颈，让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耳根悄悄泛红，“我们得开分店！”
“分……分店？”
“对啊！就这一家铺子，累死我们也满足不了全京城食客的胃啊！”姜云晚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看，城东、城西、城南、城北，那么大的地方，咱们完全可以在另外几个繁华地段再开几家！这样既能分流，又能扩大生意，赚更多的钱！”
她一说到“赚钱”，眼睛就亮得吓人，像只看到了肥鸡的狐狸。
沈砚清被她这股冲天的干劲感染，也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他沉吟片刻，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可是……人手呢？开一家分店，从烤鸭的师傅到掌柜的伙计，都需要信得过的人。还有，本钱……”
“钱不是问题！”姜云晚拍了拍胸口，豪气干云，“这段时间咱们赚的，足够开一家新店了。至于人手嘛……我心里己经有数了。”
看着沈砚清若有所思的模样，姜云晚拉着他的手，把他从街角的人流中拽了出来。
“走走走，回家说去，站在这儿跟看大戏似的，回头被人认出来，非得把我俩围起来不可。”她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拉着他穿过小巷。
回到清静的家中，姜云晚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从云间饮那边拿的柠香绿茶，坐到沈砚清身边，神情也从方才的得意洋洋变得认真起来。
“你刚才担心的人手问题，我想过了。”她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新店，最核心的无非两个人，一个是能镇住场子的掌柜，一个就是能守住味道的主厨。”
沈砚清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主厨的人选，你有主意了？”
“嗯，”姜云晚应道，“我前几日就问过小丁了。咱们总不能把他调过去，老店这边离不开他。我让他从他带的几个帮厨里，推荐一个最可靠的。”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王二？”沈砚清凭着记忆说道，“我见过他几次，手脚麻利，人也机灵，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姜云晚闻言却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
“机灵是机灵，可有时候，太机灵了不是好事。”她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用小丁的话说，王二那小子心太活泛，学东西是快，可心思也多。今天看这个赚钱，明天又觉得那个有前途，不够沉稳。你想啊，一个分店的主厨，咱们不可能天天盯着，他得自己守得住方子，耐得住寂寞。王二那种性子，说不定哪天就琢磨着自己单干，或者把咱们的秘方给卖了。”
她的话虽然刻薄，却是一针见血。
沈砚清微微蹙眉，显然也认可了这种风险。他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小丁推荐了另一个人，叫陈二铁，小丁说了，二铁这人，看着是笨了点，反应也慢半拍，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踏实！你教他一个步骤，他绝不会因为熟练了就偷工减料。让他守着烤炉，他能一个时辰眼睛都不眨，心无旁骛。这种人，才最让人放心把一个店的命脉交给他。手艺可以慢慢练，但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的。”
沈砚清凝视着她，眼底的惊叹又深了几分。他原以为她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和新奇的点子在做事，却不想她对人心的考量，竟如此通透细致。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心温热，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你想得很周全。”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赞许和温柔。
姜云晚被他夸得心里舒坦，反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至于掌柜的，则是准备从外头聘一个，薪资给的比小丁和陈露低一些，拿百分之零点五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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