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泽跪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指尖着《脑科学史论》的书脊。
深夜的月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后颈烙下一块青紫色的光斑，像某种未成形的胎记。
腕间突然传来灼痛。
一滴暗红的血从袖口渗出，顺着棉质手套的纹理扩散，在米色布料上晕染出珊瑚状的痕迹。
他低头凝视血珠，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这次形状不错。”
这是第十七次。
自从三个月前成为图书馆夜班管理员，这些来历不明的血总在他整理古籍区时出现。
没有伤口，没有痛感，只有黏腻的液体渗透布料，将手套染成枯萎的玫瑰色。
他掏出随身笔记本，在最新一页画下血痕的轮廓——前十六次记录旁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如同在观测某种神秘生物的蜕皮周期。
挂钟的秒针突然卡顿。
“嗒、嗒、嗒……”
机械齿轮的摩擦声变得尖锐，莫不泽转头时，看见阴影正从天花板裂缝中渗出。
它们沿着希腊神话浮雕攀爬，用粘稠的黑暗蚀刻宙斯的面庞。神王的胡须化作泪痕，雷霆权杖扭曲成衔尾蛇，而阴影汇聚的终点，是他上月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金属笔。
笔帽的蜂巢纹路泛起荧绿微光。
警报声就在这时炸响。
古籍区的还书箱正在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内部冲撞。
莫不泽正要蹲下身查看时，忽然发现一本《东亚巫蛊图谱》卡在投递口，书页间露出一绺灰白头发。
腐臭味扑面而来。
当他抽出古籍的瞬间，泛黄的借阅单如枯叶般飘落。
**借阅人：沐兰冥**
**借阅时间：1997年3月14日**
月光恰好扫过借阅日期，莫不泽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
这座图书馆建于2003年，而书页边缘的电子防盗码显示，此书入库时间是2021年。
——三个矛盾的时间轴在此刻交汇。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第666页。
泛潮的宣纸上爬满朱砂符咒，中央却嵌着一块格格不入的二维码。
当他用手机扫描时，赤红线条突然活过来，如同被惊醒的蛇群般扭动。
而莫不泽却面无表情，金属笔在掌心转出残影，笔尖精准又迅速地刺入二维码中心。
“咔哒。”
蜂巢纹路骤然发烫，笔帽弹出一根银针刺破他食指。
血珠坠入符咒的刹那，整本书炸裂成漫天纸蝶，翅翼上的墨迹重组为一扇青铜门。门环是衔尾蛇造型，獠牙间衔着一枚十二面金属骰子。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只见，保安老王瘫坐在墙角，眼球被替换成两枚生锈图钉，钉帽刻着“Observe（观察）”。他的右手僵首地指向古籍区深处，指尖凝结着冰晶。
莫不泽向前走去，青铜门在他触及门环的瞬间溶解成雾气。
隐隐约约，黑暗中有个女人在哼唱《致爱丽丝》，曲调裹挟着老式八音盒发条拧过头的刺响。
莫不泽握紧金属笔，蜂巢纹路如呼吸般明灭，笔身暴长三十厘米，化作一柄刻满二进制代码的细剑。
冷白灯光逐一亮起。
莫不泽正站在美术馆正厅，两侧挂满扭曲的肖像画。
蒙娜丽莎的嘴角裂至耳根，梵高的星空漂浮着人骨，而正前方那幅《创世纪》壁画上，上帝指尖触碰的亚当——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沐兰冥。
这个名字突然浮现在脑海，如同早己刻入颅骨的铭文。画中亚当的石膏皮肤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猩红的肌肉纤维：“找到你了。”
细剑劈开空气，削去画框一角。飞溅的木屑在半空凝成血珠，所有画作同时发出尖啸。颜料从帆布上涌出，汇成五彩巨浪扑面而来，浪尖翻涌着人脸：哭泣的孩童、哀求的老人、癫狂大笑的中年男人……
莫不泽疾退三步，剑尖挑起地上的访客手册。
**规则1：情感共鸣可冻结杀戮**
**规则2：真相藏在最痛的记忆里**
浪涛在距他鼻尖一厘米处僵住。他伸手触碰其中一滴颜料，哭嚎声瞬间灌入耳膜：“救救我女儿！她还在冷冻舱！”
“情感勒索？”他甩掉指尖沾染的情绪残渣，“下辈子换个新鲜招数。”
而展厅尽头的黑天鹅绒帷幕无风自动，露出下方画框标注：《母亲》
莫不泽掀开绒布时，金属笔突然震颤，如同濒死之蝶。
画中是产科手术室，产妇的面容被马赛克遮蔽，婴儿的脐带缠成斐波那契螺旋。消毒水的气味突兀地涌入鼻腔，混杂心电监护仪的悲鸣。
某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
——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他敲打键盘，屏幕上滚动着“亲情算法beta版”。
——婴儿啼哭中，一枚金属骰子被塞进襁褓，骰面刻着“Protocol 97”。
——沐兰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才是系统最完美的残次品……”
画框边缘渗出鲜血，在地面蜿蜒成箭头，指向卫生间。镜面用血写着：“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莫不泽凑近的刹那，镜中浮现的不再是他的倒影——
病床上的少年浑身插满导管，床尾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
她将骰子塞入少年掌心，棱角割破皮肤，血珠渗入刻痕中的“97”。少年突然睁眼，瞳孔是冰冷的机械蓝。
镜面轰然炸裂。
在无数碎片中，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从美术馆顶楼坠落。沐兰冥的手术刀链缠住他手腕，宿主标记在脖颈浮现，骰子在极光中闪烁如泪。
这个场景重复了十二次，每一次都增添新的细节：她染血的发梢、自己碎裂的怀表、还有背景中衔尾蛇状的空间裂缝……
金属笔贯穿镜框钉入墙体，莫不泽渐渐清醒过来。他按住左胸，那没有伤口，却疼得像被剜了去心脏。
怀表中的八音盒突然响起，演奏着《致爱丽丝》，旋律裹挟奇异的频率，冻结了所有嘶吼的颜料。
穹顶降下写满乱码的卷轴：
**初级副本《午夜美术馆》通关成功**
**奖励道具：记忆骰子（残次品）**
青铜门再度显现，门环上挂着火漆封信。衔尾蛇环被撕开时，腥甜气息扑面：
“你修复八音盒的那天，我会吃掉你的‘人性’。”——M
他将信纸揉成团塞入骰子缝隙。这颗多面体正在发烫，某个棱面浮现猩红倒计时：71:59:59。
回到图书馆时，老王的尸体消失了。还书箱里躺着一把手术刀，刃口沾着新鲜的血，在月光下蜿蜒成两个字母——
“ML”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踏过绒毯。
莫不泽将骰子抛向半空，看着它悬浮在月光中自主旋转。当骰面定格在数字5时，那处的刻痕突然浮现沐兰冥的侧脸素描。
“找到你了。”他对着虚空微笑，如同镜中幻象的复刻。
想要知道后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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