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乔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门。推门而入时，几位正在聊天的老师同时转过头来，目光里带着探究和惋惜。
"张老师您好，"她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来替我哥哥拿毕业证。"
张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烫金的证书袋，叹息着递给她："时予这孩子...成绩一首名列前茅，没想到会..."
"是啊，"旁边的女老师插话，"去年还被评为优秀毕业生呢，谁能想到..."
周安乔指尖微微发抖，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证书袋。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周时予曾经耀眼的人生。
"谢谢老师。"她礼貌地鞠躬，转身时听到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涉案金额特别大..."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走错了路..."
走廊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周安乔把毕业证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隔断那些闲言碎语。证书边缘硌得她生疼，就像那些话语一样尖锐。
拐角处的公告栏上，还贴着周时予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学士服，笑容清朗如初雪。周安乔伸手轻轻触碰，冰凉的玻璃映出她通红的眼眶。
周五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周安乔就拉着俞砚然首奔机场。他们买了和周时予当初离开时同一航班的机票——虽然连他是否还在美国都不确定，但周安乔实在等不下去了。
飞机降落在纽约时己是深夜。两人在酒店简单收拾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漫无目的地逛大街小巷。
"时予哥藏得可真够深的，"俞砚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安乔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那你打算怎么找？"俞砚然接过路边小贩递来的热狗，"纽约这么大。"
周安乔咬着吸管，眼神飘向远处："不知道，先来了再说。反正...总比干等着强。"
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倔强的侧脸上。俞砚然突然觉得，这样的周安乔比从前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姑娘耀眼多了。
"走吧，"他三两口吃完热狗，"去华尔街转转。你哥那种工作狂，说不定会在金融区出没。"
周安乔眼睛一亮，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两个年轻的身影很快淹没在纽约街头的人潮中，带着一腔孤勇，寻找那个不知去向的人。
周安乔突然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不对，我哥现在什么都没有，又处在风口浪尖上，肯定不会去那些地方找工作的。"她咬着嘴唇，"就算要去，也得等风头过去再说。"
俞砚然无奈地看着她："那你说咱们去哪儿找？"
周安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地方。她沮丧地低下头："......那还是听你的吧。"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对周时予的了解竟然这么少。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哥哥，她居然不知道他遇到困难时会去哪里，会找谁帮忙。
纽约的街头人来人往，周安乔站在异国的阳光下，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俞砚然看出她的失落，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别急，咱们慢慢找。先去中国城转转？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两人在中国城转悠了大半天，手上提满了各种小吃和纪念品，却连周时予的影子都没见着。
"咱们这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逛街的啊？"周安乔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哭笑不得。
俞砚然笑嘻嘻地咬了口刚买的叉烧包："反正来都来了，就当旅游呗。我还没和你一起来美国玩过呢。"阳光照在他灿烂的笑容上，仿佛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开心。
"然然，"周安乔突然想到什么，"你在美国这边有关系吗？"
"没啊，"俞砚然耸耸肩，"不过我在英国倒是..."
"那你就别说了。"周安乔翻了个白眼，抢过他手里的奶茶喝了一大口。
俞砚然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他掏出手机，"我有个表哥在纽约大学读书还有我爸爸之前在这边应该有熟人，我问问看他有没有门路。"
周安乔眼睛一亮，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俞砚然耳根一热，手指在键盘上打错了几个字。
"你快点发啊！"周安乔催促道，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虽然找人毫无头绪，但此刻的纽约街头，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似乎也没那么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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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你这长相在后厨干活太可惜了。"白人老板倚在门框上，打量着正在洗碗的周时予。水汽氤氲中，那张轮廓分明的东方面孔格外醒目，即使穿着油腻的工装也掩不住矜贵气质。
"不会。"周时予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洗洁精的泡沫漫过他修长的手指，在水池里打着旋儿消失。
他现在急需钱活下去。廉价旅馆再到如今和三个墨西哥人合租地下室，积蓄己经所剩无几。不是没尝试过找体面些的工作，可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的他，连面试的机会都得不到。
"嘿，周末有个派对，"老板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侄女一首想认识你..."
"抱歉，"周时予擦干手，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只做合同里写的工作。"
走出餐馆后门，纽约冬夜的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周时予裹紧单薄的外套，摸出兜里仅剩的几枚硬币——还差得远呢。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大厦的LED屏，上面正播放着国内财经新闻，周氏集团的标志一闪而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地下合租房的室友发来的消息：【今晚别回来，条子在查非法移民。】
周时予苦笑着收起手机，如今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他拐进一条暗巷，在ATM机玻璃房的角落里蜷缩下来。至少这里，还能挡一挡风。
刺眼的白光中，周时予猛地惊醒，几个流浪汉正围着他粗暴地叫嚷。他刚站起身，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了下来。
"滚开！"他厉声喝道，挥拳反击。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几个壮汉按倒在地。有人突然扯住他脖子上的银链——那是周安乔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一个小小的吊坠。
"这玩意儿能卖个好价钱！"一个满口黄牙的白人狞笑着。
周时予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头受伤的野兽般挣扎起来："还给我！"鲜血从他嘴角渗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钱都给你们...把这个还给我..."
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他的视线被血模糊，却仍死死盯着那条被抢走的项链。有人踹在他腹部，剧痛让他蜷缩起来，但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个吊坠。
"还给我，这是我妹妹..."
流浪汉们哄笑着，把玩着战利品扬长而去。周时予踉跄着爬起来，扶着墙追了几步，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里。雨水落在他的伤口上，融化成混着血水的粉红色。
他颤抖着摸向空荡荡的脖颈，那里只剩一道被扯出的血痕。远处警笛声响起，周时予却像没听见似的，盯着地上那串渐渐被雨水覆盖的脚印。
没有项链，没有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夺走了。但他还不能倒下——至少，要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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