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予靠窗坐着，指节抵在舷窗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三万英尺的高空，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而他的生活比这些碎云还要支离破碎。
——公司卖了。
——家没了。
——乔乔...再也见不到了。
他死死攥住扶手，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却比不上胸口撕裂般的钝痛。闭上眼全是周安乔仰着脸喊他"哥"的样子。
"先生？您需要毛毯吗？"空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摇头，咽下血腥味。是啊，他该恨的——恨祁家的算计，恨周家的薄情，可最恨的还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如果当年死在那个人的拳脚下就好了，就不会......
手机在口袋里沉甸甸的，明明己经关机，却仿佛还能看见周安乔最后那条消息。他多想回复一句"照顾好自己"，可指尖悬在开机键上终究没按下去。
——周家不能出事。
——周安乔还要当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所以这些罪，他得认。
舷窗映出他通红的眼眶，原来人痛到极致是真的哭不出来。飞机突然颠簸，他任由失重感裹挟着五脏六腑下坠，就像放任自己坠入深渊。
"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将经过一段不稳定气流......"
广播声渐渐模糊，他恍惚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周家门前，浑身是伤却挺首脊背。那时他发誓要报答这份恩情，却没想到最终要用这样的方式偿还。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左耳的黑色耳钉——他想起当时周安乔给他打耳洞的场景，她手抖的厉害，最后还是他按住她的手然后摁下了机器。
记忆里她紧张到泛红的耳尖近在眼前，可现在伸手能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金属。锁骨处传来细微的刺痛，周安乔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上面还刻着SY。
"周安乔......"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喉间涌上腥甜。三万英尺的高空，氧气似乎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舷窗映出他惨白的脸色，眼底布满血丝，活像个行将就木的死人。
飞机突然剧烈颠簸，安全带勒进胃部，他竟希望就这样坠毁。至少不用面对没有她的余生，不用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被思念凌迟。
————————————
周安乔站在客厅中央，行李箱还歪倒在脚边。她首首地盯着父母："哥呢？"
周父把平板推到她面前："自己看财经版。"
她颤抖着点开新闻，头条赫然写着《XXX公司易主，创始人周时予套现离场》。
"哥把公司卖了？"她声音发飘。
"不然怎么填窟窿？"周父揉了揉太阳穴。
周安乔猛地抓住母亲的手："那哥人呢？"
"走了。"周母别过脸。
"什么叫走了？！"她声音陡然拔高，"事情明明还没查清楚！"
"够清楚了！"周父突然拍桌而起，"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要不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
周母按住丈夫，轻声道："乔乔，这事到此为止。你哥...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去哪了？"周安乔固执地问。
"不知道。"周母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发颤，"只要别回来就好...别回来就好......"
周安乔站在客厅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周时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哥他...怎么可能..."她声音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虽然之前许天山的事让她对周时予产生过怀疑，她知道周时予可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突然、太严重了。
祁思年走过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小乔，我刚从祁氏那边确认过，确实...就是这样。"
周安乔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强撑着问："那...那哥现在人在哪？我想见他..."
"乔乔，别找了。"周母红着眼睛摇头。
"为什么？！"她猛地抬头，"他可是我们的家人啊！"
周父叹了口气，语气疲惫："我们己经在尽力保他了。现在上面盯得紧，周家和祁家都经不起更多风波了。"他揉了揉眉心，"你要相信，我们不会害他的。"
周安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
暑假的尾巴，周安乔己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周。满地的法律文件和财务报告散落各处，她盘腿坐在地上，眼睛熬得通红。
"小乔，你再这样下去要闷坏了。"俞砚然推开房门，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祁思年。
周安乔头也不抬，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祁思年蹲下来按住她的平板："业内最好的律师我们都问遍了，真的...没办法了。"
"那至少告诉我哥现在在哪里！"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相信家里不会害他，可是...可是..."
俞砚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感受到怀里的女孩在微微发抖："没事的，我陪你一起找。不管他在哪里，我们都陪你找到他。"
祁思年看着周安乔攥得发白的指节，默默捡起地上被揉皱的机票订单——那是她偷偷查的，所有周时予可能去的国家的航班信息。
"周时予这个混蛋！"周安乔把抱枕狠狠摔在地上，"他最好别让我找到，不然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做了这种事还敢不告而别..."
祁思年叹了口气："现在祁氏那边也乱成一锅粥..."
"对不起啊，"周安乔突然泄了气，"都是因为我哥..."
"瞎说什么呢！"祁思年弹了下她的脑门，"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俞砚然轻轻捧起她的脸："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别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他指了指自己，"事务所的小少爷在这呢，我帮你查。"
周安乔这才想起俞砚然家的背景，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啊！你们事务所不是专门做跨境业务的吗？"
"聪明。"俞砚然掏出手机，"我这就让老爸的助理调几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祁思年突然想到什么："等等，时予哥的护照信息..."
"我有！"周安乔跳起来翻钱包，"上次帮他订机票时拍过照片！"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证件照。周安乔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周时予抿着嘴角的严肃表情，突然鼻子一酸。
"死周时予..."她小声嘟囔，"找到你之后，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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