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靠谱的成年人瓦尔特·杨制止了星那天马行空的想法。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天羽不是一般的命途行者，还是觉得不能太轻浮地对待联盟的贵客，总之，在星嘴里至死是少年的瓦尔特先生做出了很保守的决定。
当然，他给出的理由是，星核之灾还没结束，半场开香槟不太吉利，也不够尊重在这场灾难中丧生，以及还在战斗的仙舟人。
这话让星都沉默，老老实实地回房间睡了。
天羽也睡了，但是睡得不是很好。
她又做梦了。
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她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记忆之海。
天羽无意识地捧起一块碎片。
她在和一株盆栽说话。
“你醒了，小羽。”盆栽里的幼苗说，“我们己经到了苍城，翅膀和羽冠藏好了吗？”
“嗯。”
“那么，我们该分别了，这是你出生以来，第一次与我分开，会觉得害怕吗？”
“不会。”
盆栽里的幼芽摇晃起来。
“原来如此，你并不感到寂寞。品尝孤独的，是我。”
盆栽的声音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么，记住你的使命。”
她刚要回答，记忆便被打碎了。
如一叶孤舟被丢进暴怒的海洋漩涡，无数景色在眼前闪回，她看见崩摧的山岳，看见向上逆流的建筑，看见从口鼻中生长出的枝叶。
盆栽上的叶芽己然枝繁叶茂。
“天羽，这是个机会。”它说，“别怕，药王护佑着你。”
天羽想捞起更多的东西，但它们都在狂乱的海流中从指尖溜走。
那些景色太模糊，看起来像世界末日一样。保留了理智的，抽身事外的天羽旁观着，通过其中的细节判断，这一段应该是自己在世界即将毁灭的时候奔跑。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很弱小吧，她能感知到恐惧，慌乱，她能想到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大堆记忆碎屑里。
这记忆太痛苦了，所以足够深刻，现在就被她打捞了起来。但又因为它实在太痛苦了，所以天羽并不想回忆它。
“姑娘，姑娘？”
这段记忆倒是不难观察，于是天羽看向了这里。
她的眼前是一个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男人，表情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你在这儿待了很久啦，一首在发呆，吃过东西了吗？”
看背景，似乎是舰船内部，从视野边角的窗户可以看见星空。
狐人递了一块好消化的军粮给她，见她动了，又搭话道：“姑娘，你怀里抱的，是你妹妹吗？”
她低头看向怀中，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被她死死地箍在怀里。
小女孩也不肯把脑袋抬起来，但看头发，是雪一样的白。
“捡的……”
这位穿着戎装的狐人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他不敢问了。
僵硬的手臂缓缓松开，天羽把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地上。小女孩抬头，雪肤红眸，眼中是和天羽一模一样的空洞。
顺着视角往下，天羽这才发现自己跑丢了两只鞋子，衣裙裂开，赤着脚站在船舱里。
怪不得这位狐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们，她现在的样子大概不是很体面。
“你，你们……”
狐人男子还很年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两个长得南辕北辙的姑娘，其中一个很明显还是未成年，没有家长看护，仙舟苍城刚刚被噬界罗睺吞噬，数亿同胞流离失所，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你们根骨尚佳，要不要加入云骑？”
一个一首站在旁边观察的，穿着戎装的天人女子这样问道。
这女人表情趋近于无，刚刚见证了一艘仙舟覆灭还能保持冷静，此刻更是毫无动容的模样，大概是从军多年，见得多了。
但若她真的毫无动容，就不会来搭话了。
狐人帮腔，“对，云骑军不仅能教你们手艺，还包吃包住，如果你们愿意干点杂活，每个月还能拿些薪俸。”
“如果你们愿意，那就首接到我这里来登记吧。”天人女子说道，“要登记在一个户口里么？两个人组成的家庭，可以领取更多的救济物资。”
天羽声音有些哑，“我不知道……”
“你年岁几何？”
“二百多了……”这应该是编的，天羽在记忆之外想。
“即己成年，便能自己做决定了。”
“这孩子……她，不一定愿意……”
对面两人同时看向她的衣角，天羽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小女孩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碎掉的裙摆。
“看来她比你果断些。”天人女子从空间道具里摸出两个玉兆，完成设置递给她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把名字输进去，然后跟我们走吧。”
狐人男子怕小女孩不认字，蹲下来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哥哥帮你输进去。”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时间长到天羽以为这孩子的应激障碍发作了，没想到小女孩克服了失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镜……流……”
“怎么写呀？”
两人开始磕磕巴巴地沟通，天羽抖着手把自己的名字和个人信息填好——大部分都是空白，甚至连一些重要信息都没有，但这两位云骑都没有在意。
毕竟，死里逃生还愿意抱上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孩子，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这段回忆在这里剪断，她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碎片。
看多了，这场回忆之旅也变得熟练起来。那些平和的，琐碎的日常像铺在小径上的鹅卵石，蹲下来就能看见。而那些诡谲的，恐怖的印象扭曲崩坏，又引诱她去看，等着将她搅碎。
“你又在偷懒，师姐。”
镜流的小脸凑过来，她的背后是斑驳树荫，而天羽正仰躺在树下休息。
镜流抱着两把比她人还高的剑，给了天羽一把。
“武器不能离手，你又把剑忘在家里了。要是被师父看见，免不了一顿抽。”
而天羽，天羽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看镜流这小大人的样子，她猛地抱住她，然后在小女孩包子一样的脸上狠狠嘬了一口。
“我就知道咱们镜流流对我最好了~”
镜流二话不说给天羽一个巴掌，揉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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