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江初棠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
她昨晚靠在书房转椅上打了个盹,颈窝还沾着小晨蜡笔画的金粉,定位手环在腕间硌出红印——小晨的红点在老张家里静着,像颗被压进糖纸的星子。
手机在证据箱上震得首跳,屏幕蓝光刺得她眯起眼,来电显示是“京都市经侦支队”。
手指触到接听键时,她忽然想起昨夜苏砚秋那通威胁电话,喉间发紧。“江女士,”电话里是个男声,带着晨起的沙哑,“关于苏砚秋伪造医疗记录、诈骗一案,今早八点将正式提起公诉。
您作为关键证人,需不需要我们安排警员陪同?“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保险柜门缝里透出的“谢晨”公证文件,突然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不用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我相信你们。”挂断前又补了句,“谢谢。”
窗外的桂树被晨风吹得沙沙响,这次她闻到的不是花香,是楼下早餐铺飘来的豆浆味。
她摸出手机给谢津北发消息,指尖在输入框停了三秒,最终还是拨了语音通话。
“喂?”谢津北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背景音是翻文件的簌簌声——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三年前每个被他留在别墅的清晨,他总在书房开视频会议,衬衫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
“苏砚秋被起诉了。”江初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经侦支队刚才打的电话。”
那边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我现在过来接你,”谢津北说,声音里裹着锋刃般的利落,“二十分钟到。”
江初棠挂了电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金粉,像被揉碎的星光。
她打开衣柜,鬼使神差地挑了件墨绿针织裙——是三年前谢津北送的,当时他说“衬你修复古画时的样子”。
下楼时老张正蹲在门口逗小杰玩,小晨抱着兔子玩偶站在两人中间,发顶翘着撮乱毛。“江阿姨早!”小杰举着个油亮亮的茶叶蛋,“爷爷说请你吃早饭!”
江初棠蹲下来帮小晨理头发,指尖碰到女儿温热的耳尖。“妈妈今天要去办点事,”她轻声说,“小晨和张爷爷、小杰哥哥玩,好不好?”小晨歪头看她,忽然踮脚亲了亲她的嘴角:“妈妈要戴星星。”
她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戴金粉星星胸针——是小晨用蜡笔和金粉给她做的,别在领口时,女儿说“这样妈妈就不会走丢”。
谢津北的车停在巷口时,晨雾还没散透。
他靠在黑色迈巴赫旁,西装革履得过分,手里提着个保温袋。“买了你爱吃的虾肉烧卖,”他把袋子递给她,指尖在她手背轻轻碰了碰,“热的。”
江初棠低头接过,烧卖的热气糊在眼镜片上,模糊了他的脸。
她想起昨夜他说“需要我做什么,你说”时的眼神,像块被温水泡开的冰。
法庭在市中心,大理石地面映着冷白的光。
江初棠跟着谢津北走进旁听席时,法警正押着苏砚秋进来。
那女人穿了件素白衬衫,头发却乱得像团被揉皱的纸,看见江初棠时,眼底闪过毒蛇般的阴狠。
“肃静。”法槌落下的脆响惊得小晨的兔子玩偶从江初棠包里滑出来,她弯腰去捡,余光瞥见苏砚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是情绪映射能力触发的信号。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苏砚秋的情绪像团乱麻在她眼前铺开:恐惧、不甘、还有一丝几乎要溢出的绝望。“被告苏砚秋,”法官的声音像把刀划开空气,“经调查,你于二零二零年五月伪造瑞士圣约翰医院癌症诊断书,利用谢津北先生的同情实施精神控制......”
江初棠的指甲陷进兔子玩偶的耳朵里。
她转头看谢津北,他正盯着被告席,喉结剧烈滚动,右手握拳抵在唇上——那是他从前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初棠。”他突然侧过脸,眼底泛着水光,“对不起。”
午餐是在法院附近的私房菜。
谢津北点了清蒸鲈鱼,说“小晨爱吃”,又要了桂花酒酿圆子,说“你从前总偷喝我的”。
服务员上菜时,他突然站起来。
西装裤管蹭过桌沿,骨瓷碗叮的一声轻响。“初棠,”他弯腰鞠躬,后背绷得像张弓,“三年前我瞎了眼,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江初棠望着他发顶的碎发——和小晨一模一样的发旋。
她想起昨夜整理证据时,小晨的蜡笔画从箱底掉出来,画的是爸爸妈妈牵着手,天空飘着草莓味的云。“先吃饭吧,”她夹了块鲈鱼放进他碗里,“凉了。”
谢津北坐下时,手腕上多了条红绳——是小晨去年在庙会上非给他编的,说“戴这个爸爸就不会走丢”。
下午在周律师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文件上,像落了一地碎金。
周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把一沓文件推到江初棠面前:“谢晨的DNA鉴定己经做好了,加上之前的公证文件,足够证明她的继承权。”
“需要我怎么做?”江初棠摸着文件边缘的烫金纹路,想起保险柜里小晨的照片,“我要确保她不会再被抢走。”
“召开记者会。”谢津北突然开口,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投影仪遥控器,“我让杨秘书准备了谢氏集团近十年的慈善基金明细,还有小晨的成长视频。”
周律师笑了:“谢总这是要把舆论战打成亲情牌?”
江初棠看着屏幕上闪过小晨的照片:一岁抓周抓了块玉璧,两岁在草坪上追蝴蝶,三岁举着蜡笔画说“这是爸爸妈妈”。
她喉咙发紧,伸手碰了碰谢津北搁在桌沿的手。
他的手指立刻蜷起来,像怕碰碎什么似的轻轻回握。
暮色漫进窗户时,他们才从律师事务所出来。
谢津北坚持送她回家,车停在巷口时,晚霞把他的脸染成了蜜色。“我今晚在公司加班,”他指了指后座的公文包,“杨秘书说记者会流程要再核对一遍。”
江初棠下车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定位手环硌着两人的皮肤,小晨的红点在老张家里亮得刺眼。“初棠,”他的拇指轻轻她腕间的红痕,“别怕。”
夜晚的书房很静,台灯暖黄的光裹着满桌证据。
江初棠把小晨的蜡笔画压在最上面,草莓味的“平安”二字在塑封袋里泛着光。
窗外的桂树又沙沙作响,这次她没去看,只是摸了摸腕上的定位手环——小晨的红点稳稳的,旁边是小杰的,像两颗粘在一起的星屑。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像猫爪挠过地板。
江初棠的呼吸瞬间顿住,手按在证据箱的锁扣上。
脚步声停在门口,她数到第三下时猛地拉开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墙角的绿萝叶子上沾着泥点,和小杰玩具车轮上的泥一模一样。
“江阿姨!”楼下传来小杰的大喊,“爷爷说螃蟹煮好了!”
她关上门,转身时瞥见保险柜的门缝——“谢晨”的公证文件在阴影里泛着暖光。
手机在此时震动,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的电流杂音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初棠。”苏砚秋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比昨夜更冷,“你以为赢了?
我在瑞士还有......“
江初棠挂断电话,把手机按在胸口。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书房的挂钟敲了十下,秒针走动的声音像小锤子敲在耳膜上。
定位手环突然震动,是小晨发来的语音:“妈妈,我和小杰哥哥给你留了最大的螃蟹!”
江初棠笑了,把金粉星星胸针别在领口。
她转身锁上证据箱,听见楼下老张喊“小晨,洗手吃饭”,还有小杰的嚷嚷“我要吃蟹钳”。
但窗外的桂树还在沙沙响。
这次她闻到了甜丝丝的桂花香,混着楼下飘来的螃蟹香气,却总觉得风里裹着点别的什么——像片压在旧书页里的枯叶,带着陈腐的霉味。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起,是谢津北的消息:“睡了吗?
需要我过来陪你?“
江初棠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悬在键盘上方。
她望着保险柜里的证据,又看了看腕上的定位手环,最终回了句“不用”。
但她没说,刚才那通电话里,苏砚秋的尾音被风声撕成了碎片,她听见了半句没说完的“当年......”。
夜色更深了,书房的挂钟敲了十一下。
江初棠把证据箱抱在怀里,望着窗外被月光染白的桂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抱着小晨在医院走廊跑,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女儿脸上,像眼泪。
现在不一样了。她摸了摸胸口的金粉星星,那里还留着小晨的体温。
但窗外的桂树还在沙沙响。
这次她没关窗,只是把定位手环又紧了紧。
小晨的红点在黑暗里亮着,像颗怎么也抓不住的星屑,却又真真切切地落进了她掌心。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谢津北的视频邀请。
她接起来,屏幕里他的领带松着,桌上堆着半尺高的文件。“初棠,”他说,眼里有光在跳,“明天记者会,我想让小晨也来。”
江初棠望着屏幕里他身后的谢氏集团LOGO,忽然笑了。
她刚要说话,窗外的桂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片叶子啪地贴在玻璃上,像只绿色的手。
她的笑僵在脸上。
手机里谢津北的声音突然变远:“初棠?你怎么了?”
江初棠没回答。
她盯着窗外那片叶子,看见叶尖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血,又像被揉碎的桂花。
夜风卷着桂花香灌进窗户,吹得桌上的证据纸页哗哗作响。
其中一张飘起来,落在她脚边。
她弯腰去捡,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呼吸骤然一滞。
那是苏砚秋瑞士医院的诊断书复印件,最下面有行被红笔圈住的字:“患者否认有孕史,称近三年无性行为。”
江初棠的指尖在发抖。
她抬头看向窗外,桂树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混沌,像团解不开的黑雾。
手机里谢津北还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带着慌乱。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楼下传来老张的吆喝:“小晨,别爬椅子!”接着是小杰的笑声,还有小晨脆生生的“爷爷,我要给妈妈留蟹腿”。
江初棠低头捡起那张诊断书,突然想起昨夜苏砚秋电话里没说完的“当年......”。
当年?
当年她被谢津北送走的那天,苏砚秋站在别墅门口,手里拿着诊断书,说“我只剩三个月了”。
当年她在医院走廊跑时,手机里是谢津北的短信:“我爱的是苏砚秋,你带着孩子滚。”
当年小晨出生时,她疼得几乎昏过去,护士举着孩子说“是个女孩”,她却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咔嚓”碎了。
现在,苏砚秋的诊断书里写着“近三年无性行为”。
那三年前呢?
江初棠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摸出手机,给周律师发了条消息:“能帮我查苏砚秋二零一九年的医疗记录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桂树又沙沙作响。
这次她没闻到桂花香,只闻到了铁锈味——很淡,却清晰得可怕。
小晨的定位红点还在老张家里亮着,和小杰的挤成颗小卫星。
但江初棠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变了。
就像她掌心的星屑,看似稳稳的,其实底下藏着暗涌。
而她和谢津北的这场追与逃,才刚到最危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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