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纱帘时,江初棠正给小晨系围巾。
毛线团滚到脚边,她弯腰去捡,手机在玄关处震得嗡嗡响。
显示“市局刑侦大队”的来电让她指尖一滞,围巾穗子缠上了婚戒——那是三年前谢津北硬套在她指根的,如今圈口松了些,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江女士,”接通的瞬间,刑警队长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清晰,“关于苏砚秋伪造病历、指使境外人员威胁他人一案,今早检方己正式提起公诉。”
毛线团“咚”地砸在地板上。
小晨刚要去捡,被她轻轻按住手腕。“证据链闭合了?”她的声音比预想中稳,指腹却在小晨手背上一下下——这是母女俩约定的“安心信号”,像小时候她哄夜啼的女儿那样。
“您提供的海外医疗记录、通话录音,加上我们截获的境外通讯记录,”电话那头翻纸的声响清晰可闻,“足够钉死她三项罪名。”
小晨突然仰起脸,肉乎乎的手指戳她发颤的眼角:“妈妈眼睛出汗啦?”江初棠这才惊觉自己在笑,眼泪顺着笑纹滚进围巾缝里。
她蹲下来把女儿抱得发疼,发顶的小揪揪蹭得鼻尖发痒:“晨晨,坏阿姨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啦。”
“那她还能给我糖吃吗?”小晨歪着脑袋,完全不懂大人的世界。
江初棠喉头发紧,想起上周苏砚秋混进幼儿园,塞给女儿一颗裹着糖纸的苦药丸——要不是她通过“情绪映射”察觉到保育员眼神的游移,及时冲去医务室催吐......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谢津北的消息:“听见你接电话的声音了。”
她这才注意到玄关处不知何时立着件黑呢大衣,带着雪松香水的冷香。
抬头望厨房,谢津北正弯腰给小晨热牛奶,白瓷杯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显得很小,蒸汽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尾——那道她亲手用创可贴贴过的疤,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抽动。
“谢总今天不上班?”她抱着小晨走过去,故意用从前的称呼。
谢津北把牛奶推到小晨面前,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她脚背:“陈秘书说今早的董事会可以视频参会。”他的喉结动了动,“我想......和你一起等消息。”
小晨捧着杯子吸溜牛奶,奶渍沾在鼻尖。
江初棠伸手去擦,谢津北的手指却先一步覆上来,指腹的温度透过她的手背,烫得她猛地缩了下。
他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时碰响了钥匙串——是今早她瞥见他蹲在车库,给她的电动车换防滑链的声响。
“去法庭吧。”江初棠突然说。
谢津北的瞳孔微微收缩,镜片后的目光骤亮:“我让陈秘书备车。”
法庭的冷白灯光下,苏砚秋的驼色大衣皱巴巴的,发梢沾着看守所的棉絮。
她抬头时,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突然发动——那是种类似被电流轻刺的麻痒,顺着视神经窜进大脑:苏砚秋的左眼皮在跳,喉结每三秒滚动一次,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有新鲜的咬痕。
“被告是否承认伪造美国梅奥诊所的诊断证明?”公诉人敲了敲桌上的文件。
苏砚秋的嘴唇抿成一条白线。
江初棠看着她攥紧的左手——那里正掐着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谢津北在病房里红着眼眶说“砚秋只剩三个月”时,这个女人也是用同样的姿势,把诊断书按在胸口,睫毛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泪。
“反对!”苏砚秋的律师突然起身,“检方提交的海外医疗记录来源不明——”
“来源是我。”江初棠的声音在法庭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转过来,谢津北的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望着苏砚秋骤然瞪大的眼睛,继续道:“我托在梅奥工作的大学同学调取了电子档案,苏女士的就诊记录显示,她三年前只是普通胃炎。”
苏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江初棠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恐惧像团黑雾在她头顶翻涌,绝望的尖刺正扎破理智的薄膜。
她忽然想起昨夜苏砚秋在电话里说的“海外养了十年的人”,此刻再看这个女人,不过是困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连最后一丝体面都要输掉的困兽。
休庭时,谢津北替她披上外套。
走廊的穿堂风卷着法警的脚步声,他突然说:“三年前在ICU醒过来,我第一个念头是......”他喉结滚动,“如果当时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边看这些证据,该多好。”
江初棠望着他镜片上的雾气,那是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她想起昨夜他哄小晨睡觉的模样——给小姑娘读《小王子》,读到“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时,声音突然发哑。
午餐选在她常去的小馆,暖黄的吊灯下,谢津北起身时碰翻了醋碟。
深褐色的液体在桌布上晕开,像极了他三年前摔碎的那只汝窑茶盏——那时他说“砚秋需要我”,茶盏的碎片扎进她掌心,血珠滴在离婚协议上。
“初棠。”谢津北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轻颤。
他弯下腰,脊背绷成一道紧绷的弦,黑色西装包裹的肩线微微发抖。“以前我总觉得,爱一个人就是把最好的给她。”他的额头几乎要碰到桌面,“现在才懂,最好的是......”
“是并肩。”江初棠接口。
谢津北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茉莉香滑过喉咙:“周律师说下午两点在事务所等我们。”
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外,银杏叶正扑簌簌往下掉。
周律师推过来一沓文件,发梢的银夹随着动作轻晃:“要争取小晨的继承权,关键是证明谢总与孩子的亲子关系。”她翻到DNA鉴定那页,“谢总提供的样本己经比对过,相似度99.99%。”
谢津北的手指在文件上顿住,指腹反复“父亲:谢津北”那行字。
江初棠看见他耳尖泛红——和小晨第一次喊他“谢叔叔”时一个模样。“需要我做什么?”他抬头时目光灼灼,像当年在拍卖会上势在必得的模样,“我让人调了谢氏近十年的慈善基金流向,苏砚秋以我的名义捐的那些钱......”
“暂时不需要。”周律师打断他,指尖敲了敲“公开声明”那栏,“江女士需要亲自出镜,说明小晨的身份。”她转向江初棠,“可能会有舆论压力。”
江初棠望着窗外的银杏,想起昨夜小晨趴在她耳边说的话:“妈妈,谢叔叔说等我过生日,要给我买会发光的星星灯,像爸爸那样。”她摸了摸颈间的项链——那是小晨用金粉粘的星星,说要“把星星挂在妈妈脖子上,这样妈妈就不会怕黑”。
“我同意。”她按住文件,指节因用力泛白,“明天上午十点,召开新闻发布会。”
谢津北立刻摸出手机:“杨秘书,准备发布会场地,要能容纳一百家媒体......”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对了,找几个儿童心理专家在场,小晨......不能受惊吓。”
暮色漫进书房时,江初棠正把最后一份证据装进防水袋。
樟木箱里飘出陈年檀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
她数到第七份文件时,楼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小晨睡前要亲亲的惯例。
推开门却只看见满地月光,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千里江山图》复制品沙沙作响。
她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三年隐姓埋名养成的警觉瞬间苏醒,右手下意识摸向桌角的青铜虎符。
走廊的声控灯“啪”地亮起,光晕里只有小晨的粉色拖鞋歪在墙角——是她刚才急着跑下楼时踢掉的。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未知号码”。
江初棠按下接听键,苏砚秋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江初棠,你以为赢了?”她的呼吸声粗重,带着压抑的笑,“我养的人,比你想象的......”
“咔嗒”一声,江初棠挂断电话。
她望着窗外的树影,想起庭审时苏砚秋最后投向她的目光——那里面没有认输,只有被戳穿谎言后的疯狂。
风掀起窗帘,吹得她颈间的星星灯轻轻晃动,金粉在月光下闪成一片,像小晨掌心不肯逃的星屑。
楼下传来谢津北喊小晨睡觉的声音,带着点走调的哼鸣。
江初棠把证据箱锁进保险柜,指尖在密码盘上停顿片刻,最终输下小晨的生日。
窗外的桂香更浓了,混合着楼下飘来的牛奶香,在夜色里织成张温暖的网。
只是,那网的缝隙里,有辆黑色轿车正缓缓停在巷口,车窗摇下条细缝,望远镜的反光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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