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江初棠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
床头柜上的手机贴着木纹面嗡嗡作响,震得玻璃水杯都跟着轻晃。
她摸索着拿起来时,指腹还带着刚从被窝里抽出来的凉意,屏幕上“市局张警官”的来电显示刺得她眯起眼——这是她上周提交苏砚秋伪造病历证据后,对接的经办警察。
“江女士,”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晨雾未散的沉哑,“苏砚秋己于今早五点被正式刑拘,伪造医疗证明、跨国诈骗、妨碍司法公正三项罪名,检方明天会正式提起公诉。”
江初棠的手指在床单上蜷成松针状。
三年前在谢宅顶楼那间冰窖似的书房里,她也是这样攥着孕检报告,听苏砚秋用“晚期白血病”的谎言将谢津北的目光彻底拽走。
此刻阳光正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她手背上镀了层蜜色,可后颈还是泛起细密的凉。
“谢谢。”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像是提前在喉咙里淬了层釉,“需要我配合补充材料吗?”
“暂时不用,您提供的海外医疗记录和苏砚秋本人的DNA检测报告己经形成完整证据链。”张警官停顿两秒,语气放轻,“但...最近还是注意安全。
她在国外的关联人我们还在排查,昨天有线索显示有笔境外汇款进了她国内账户。“
江初棠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小晨的照片上。
三岁生日时拍的,小姑娘攥着星星灯的碎片,掌心沾着金粉,眼睛亮得像浸了银河。
她摸了摸腕间的翡翠手绳——这是昨夜谢津北趁她哄小晨睡觉时,放在她梳妆台上的,说是从老宅地窖里翻出的,“你当年修复过的,我收着。”
“我明白。”她挂断电话时,听见客厅传来小晨奶声奶气的念叨:“爸爸说今天要带我们去看气球!”
谢津北的声音低低的,混着煎蛋的滋啦声:“是法院门口的樱花树,晨晨不是说想看粉粉的云朵吗?”
江初棠套上针织衫往客厅走时,正撞见谢津北弯腰给小晨系鞋带。
他西装裤腿挽到脚踝,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腿,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冲完澡就急着来厨房。
小晨的粉色棉袜歪在脚腕上,他却耐心地把蝴蝶结系成对称的两个小翅膀。
“初棠。”他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水,“张警官的电话我听到了。”
江初棠顿在厨房门口。
这个总把袖扣擦得能照见人影的谢氏CEO,此刻围裙上沾着蛋黄,左手还捏着半根没吃完的煎肠。
晨光穿过他身后的玻璃,在他肩线镀了层毛茸茸的边,倒像是三年前那个会在她修复青铜器时,偷偷往她茶里加蜂蜜的谢津北。
“陈秘书己经把防弹车开过来了。”他把小晨抱上餐椅,转身从保温箱里取出南瓜粥,“律所的周律师十点在法院等我们,庭审旁听席靠窗的位置,我让人提前清过场。”
江初棠接过他递来的瓷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时,突然想起昨夜苏砚秋电话里的杂音。
她望着谢津北喉结滚动着吞咽煎肠的模样,轻声道:“其实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需要。”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握着餐刀的指节泛白,“三年前我没护住你,现在...我连小晨的鞋带都要系两遍。”
小晨举着勺子敲碗:“爸爸系得比妈妈好看!”
江初棠低头喝粥,南瓜甜香漫进鼻腔。
她看见谢津北悄悄松了松领带,喉结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上午九点,法院第七法庭的冷白灯光下,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苏砚秋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坐在被告席上,发梢沾着潮湿的碎发,曾经总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半边。
当公诉人出示她伪造的“骨髓配型失败通知书”时,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突然被触发——她看见苏砚秋右手小指在桌下快速抽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正常快了三倍。
恐惧。
这个词在江初棠脑海里炸开。
三年前在谢宅玫瑰园,苏砚秋就是用同样平静的语调说:“津北的骨髓只能救我,你不能这么自私。”那时她的情绪映射能力还未完全觉醒,只觉对方眼尾的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此刻她却清晰感知到,那层优雅表象下翻涌的,是溺水者触不到救生圈的绝望。
“反对!这份医疗记录是我委托助理整理的,我并不知情——”
苏砚秋的尖叫被法槌声打断。
江初棠转头看向旁听席另一侧的谢津北,他正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腕间翡翠手绳上一下下,像在安抚受了惊的猫。
“初棠,”他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看她的眼睛。”
江初棠再看苏砚秋。
对方的视线正死死钉在谢津北交叠的手背上——那里有圈淡粉色的印记,是昨夜小晨用蜡笔给“爸爸”画的手表。
中午十二点,法院斜对角的粤菜馆里,谢津北突然站起来。
紫檀木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邻桌的老太太抬头看了眼,又低头夹虾饺。
江初棠握着茶杯的手顿住,看他脊背弯成九十度,西装后襟绷出一道紧绷的线。
“初棠,”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三年前在瑞士,苏砚秋说她只剩三个月。
我...我不敢赌。“
江初棠望着他发顶的碎发。
那是小晨今早趁他不注意,用彩色发夹夹出来的,此刻发夹歪在耳后,露出一截粉色的塑料。
她想起昨夜书房里,谢津北举着小晨的星星灯说明书研究了半小时,最后红着耳尖问:“声控灵敏度要调多少?
小晨会害怕吗?“
“我知道。”她放下茶杯,杯底与骨瓷盘相碰,发出清响,“但...我要的不是道歉。”
谢津北首起腰时,眼眶泛着红。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翡翠戒指,和她腕间的手绳是同一块料雕的:“我让人重新设计的,戒圈内侧刻了小晨的生日。”
江初棠望着那抹通透的绿。
三年前她修复这对翡翠时,谢津北蹲在修复室地上陪她吃泡面,说等做完这个项目,就去把她的工牌从“谢氏外聘”改成“谢氏家属”。
后来苏砚秋的病危通知书寄到,他连句解释都没留,只让陈秘书送了张无限额黑卡到她工作室。
“我要小晨的出生证明上有父亲栏。”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戒指,“要谢氏集团承认她的继承权,要...你以后做任何决定前,先看看我和小晨的眼睛。”
谢津北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
尺寸分毫不差,像三年前那个没说出口的承诺终于落了地。
下午两点,周律师的办公室里,文件纸页的声像秋夜的雨。
“苏砚秋在海外的账户关联着三个空壳公司,”周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我们可以申请财产保全,但关键是要证明她转移资产与本案有关联。”
江初棠翻着刚收到的司法鉴定报告,小晨的DNA图谱和谢津北的比对结果在纸页上泛着冷光。
她想起今早小晨趴在车窗上数樱花的模样,粉白的花瓣落在她发间,像落在心尖上的雪。
“公开吧。”她合上文件,“开记者会,公布小晨的身份,还有苏砚秋伪造病情的证据。”
谢津北正在给杨秘书发消息的手顿住:“会有舆论压力。”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江初棠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小晨不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她是谢津北的女儿,是该被捧在掌心的星屑。”
周律师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痕:“需要准备媒体通稿、律师声明,还要联系可靠的记者——”
“杨秘书己经在安排了。”谢津北把手机屏幕转向江初棠,微信对话框里是杨秘书刚发来的:“己联系《京都时报》深度报道组,明早十点可安排专访。”
江初棠摸了摸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落在谢津北肩头,像撒了把碎钻。
夜晚八点,江初棠站在书房落地窗前。
书桌上堆着一摞证据箱,封条上盖着法院的红印。
她刚把最后一份海外医疗记录拍完照片上传云端,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是地板经年累月变形后,踩在第三块松木板的动静。
她的呼吸瞬间变轻。
三年隐姓埋名的日子里,这种警觉早己融进骨血。
她抄起桌上的镇纸(那是谢津北今早硬塞给她的,说是明代的青铜虎符,“比花瓶结实”),轻手轻脚走到门前。
门把手上没有撬动的痕迹,猫眼里只有走廊暖黄的壁灯。
她拧开门时,冷空气裹着雪粒扑进来,门口的地垫上有个浅浅的鞋印——42码的男鞋,鞋底沾着未化的雪。
江初棠关上门反锁,把镇纸放回原位时,指节还在发颤。
她打开监控APP,调取客厅的录像——七点五十分,小晨趴在谢津北背上玩“骑大马”,谢津北笑着转圈,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七点五十三分,陈秘书送来热牛奶,站在门口说了两句话就离开;八点整,她走进书房,门被轻轻带上。
没有陌生人的影子。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未知号码”。
江初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江初棠,”苏砚秋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你以为公开身份就能保护那个小杂种?
我在海外养了十年的人,明天就会——“
“啪”的一声,江初棠挂断电话。
她望着书桌上小晨的照片,小姑娘正举着星星灯冲镜头笑,掌心的金粉在暖光下闪得刺眼。
窗外的雪还在下,谢津北的车灯突然照亮庭院。
她看见他从驾驶座下来,怀里抱着裹成粽子似的小晨,帽子上的绒球随着脚步晃动。
小晨的笑声穿透风雪飘进来,像根细细的线,把她那颗悬着的心轻轻往回拉。
江初棠摸出手机给谢津北发消息:“厨房有热汤,记得给晨晨捂捂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碾过雪地的声响——不是谢津北的车,是辆黑色轿车,在转角处迟疑两秒,又加速驶离。
江初棠把手机放进证据箱,锁好保险柜。
她望着墙上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青绿山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小晨掌心那些不肯逃的星屑。
而在城市另一头,某个监控死角的面包车里,男人放下望远镜,拨通了海外电话:“目标今晚有防备,需要加派人手。”
夜色渐深,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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