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帘缝隙时,江初棠正蜷在儿童房地毯上。
小晨的呼吸声细若蚊蝇,沾着奶渍的手指还攥着颗纸星星——那是昨夜她蹲在地上一颗颗捡起来的,每颗都被小晨用彩笔描了金边,此刻在晨曦里泛着碎钻般的光。
床头手机震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扑过去。
屏幕上“张警官”三个字刺得眼睛发酸,接起时声音都在抖:“张警官?”
“江女士,”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晨间特有的清亮,“苏砚秋今早被正式批捕了。
伪造病历、非法监控、威胁未成年人,证据链完整,检察院己经提起公诉。“
江初棠的手指扣住床沿,指节泛白。
她望着小晨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翼般的阴影,喉咙发紧:“那...幼儿园的监控?”
“我们在她的云盘里找到了备份,己经联系园方加强安保,您放心。”张警官顿了顿,“另外,今早谢先生的人送来了新的监控设备,说是要装在您和小晨的住所周围。”
电话挂断时,江初棠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她摸了摸小晨温热的脸颊,替孩子掖好被角,转身时瞥见床头柜上的翡翠手绳——那是昨夜她戴上去的,此刻凉意依旧,却不再冰得刺骨。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谢津北的来电。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看了三秒,按下接听键。
“我在你楼下。”谢津北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混着引擎的轻鸣,“张警官刚给我打过电话。”
江初棠走到窗边,往下望。
黑色迈巴赫停在银杏树下,谢津北倚着车门,仰头看过来。
他西装没系扣子,领带歪在锁骨处,像是匆忙套上的,发梢还沾着水珠,像是刚洗过头发没吹干。
她换好衣服下楼时,谢津北己经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晨风卷着银杏叶扑进来,他伸手替她挡了挡,指节擦过她耳垂:“昨晚没睡好?”
江初棠别开脸,坐进车里。
真皮座椅还带着他的温度,她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三年前他常喷的那瓶一样。
后视镜里,陈秘书从后车座探身递来保温袋:“江小姐,是您常喝的红豆粥,谢总今早让厨房熬的。”
谢津北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说:“庭审九点开始,我让人调了法庭的监控,苏砚秋的律师团队昨晚申请了延期,但被驳回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她昨天让人往我办公室送了封信,说只要我撤诉,就承认小晨的身份。”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用“情绪映射”捕捉谢津北的微表情——他喉结滚动时,眉峰轻蹙,是隐忍的愤怒;提到小晨时,眼尾的细纹舒展了些,是克制的期待。
“所以你没答应。”她轻声说。
谢津北侧头看她,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翡翠手绳:“三年前我信了她的‘只剩三个月’,信了她在考古队遇险时喊的我的名字。”他踩下刹车等红灯,指腹着方向盘上的谢氏徽章,“首到前天在ICU,护士说小晨在走廊背唐诗,声音像你当年修复文物时哼的小调。”
红灯转绿,车子平稳启动。
江初棠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周律师说的“血缘不是羁绊,心意才是”。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谢津北今早让人送来的,纸质报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99.99%”的字样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法庭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时,江初棠跟着谢津北走进旁听席。
苏砚秋被法警带进来时,穿了件素色针织衫,发尾沾着碎发,和记忆里那个永远把考古服熨得笔挺的女学者判若两人。
“被告人苏砚秋,是否承认公诉机关指控的伪造病历罪?”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在苏砚秋抬头的瞬间启动——她瞳孔收缩时的恐惧,喉结滚动时的慌乱,手指绞着袖口时的无措,都像潮水般漫过来。
三年前在谢津北公寓,苏砚秋摸着自己小腹说“我和孩子需要你”时的笃定,此刻连半分都寻不到。
“我...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得了癌症。”苏砚秋的声音发颤,“医生误诊...我只是太害怕了。”
“那幼儿园的监控呢?”公诉人调出监控画面,“48小时内三次潜入江女士住所,安装摄像头时的动作,可比癌症病人利索多了。”
江初棠望着大屏幕上那个踮脚调整摄像头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夜小晨说的“星星掉了”。
那些被苏砚秋塞在小熊玩偶里的纸星星,此刻正躺在物证袋里,每颗都沾着她的指纹——是她亲手装进去的,说是给谢津北的“定情信物”。
庭审结束时,苏砚秋被法警带走。
她经过旁听席时,突然转头盯着江初棠,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赢了?
谢津北爱的从来都是我。“
江初棠看着她被带出法庭的背影,“情绪映射”里只剩下绝望的虚浮。
她侧头看向谢津北,后者正盯着苏砚秋的背影,手指攥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
“三年前她在病房说‘我撑不住了’,我连你流产的消息都没敢去看。”谢津北的声音很低,混着法庭外的风声,“后来才知道,她所谓的‘病危通知’是托人伪造的,‘考古队遇险’是买通当地向导演的戏。”
江初棠摸出包里的润喉糖,剥了一颗塞进他嘴里。
薄荷味在两人之间漫开,她轻声说:“周律师说,下午去律所谈谈小晨的继承权。”
谢津北含着糖,喉结滚动:“好。”
午餐选在江初棠常去的小餐厅。
玻璃窗上蒙着热气,谢津北的眼镜片也雾了层白。
他摘下眼镜擦拭时,江初棠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和昨夜她在监控里看见的,他守在小晨病房外的样子,一模一样。
“初棠。”谢津北突然起身,西装裤蹭得木椅吱呀作响。
他弯腰时,后背绷成一道紧绷的弦,“三年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晨。”
江初棠握着汤勺的手顿住。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三年前暴雨夜,她抱着流产的病历站在谢津北公寓楼下,看见苏砚秋趴在他肩头哭。
那时谢津北说“她需要我”,而她的需要,从来都是“等我处理完这边”。
“我让人把你当年修复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从仓库拿出来了,”谢津北首起腰,眼眶泛红,“你走后我再没让别人碰过,上回检查时,装裱的丝绢都按你教的方法换过三次。”
江初棠低头喝汤,热汤烫得舌尖发疼。
她望着碗里浮动的枸杞,想起小晨昨天说“妈妈的汤里有星星”——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刻进了骨血里。
“给我个机会。”谢津北坐回椅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不是以谢总的身份,是...以小晨爸爸的身份。”
江初棠没抽回手。
她感受着那点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想起昨夜小晨举着纸星星说“妈妈,星星会回家吗”。
她望着谢津北泛红的眼尾,轻声说:“下午去律所,把该签的字签了。”
周律师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茶香时,江初棠翻看着继承权公证文件。
谢津北坐在她旁边,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和三年前她教他修复青铜器时,他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分毫不差。
“谢先生的遗嘱里,小晨的份额是百分之三十,”周律师推了推眼镜,“加上您作为监护人的监管权,足够保障她的生活和教育。”
“再加一条。”谢津北突然开口,“等小晨成年,允许她选择是否改姓江。”
江初棠的笔尖停在签名处。
她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喉结滚动:“当年你说’我不想做金丝雀‘,我没听懂。
现在懂了——爱不是圈养,是尊重。“
傍晚回到家时,小晨正趴在地毯上玩拼图。
她扑过来时,江初棠闻到她发间的奶香味,还有淡淡的银杏叶香——是谢津北下午买的儿童面霜味。
“妈妈,叔叔买了星星灯!”小晨拽着她往客厅跑,“挂在我床头,晚上会亮!”
客厅里,陈秘书正踩着梯子挂星星串灯。
看见江初棠,他点头致意:“谢总说怕小晨晚上怕黑,这串灯是声控的,拍手就会亮。”
江初棠抬头看那些暖黄色的灯串,像撒在天花板上的星屑。
小晨拍了下手,满屋子的光便温柔地漫开。
她望着谢津北站在梯子下扶着陈秘书的腰,突然想起昨夜他发来的消息:“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小晨的血型和我匹配。”
夜色漫进书房时,江初棠将最后一份证据收进保险柜。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她想起庭审时苏砚秋最后那句话,摸出手机——通话记录里,“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安静地躺着,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她刚要关保险柜,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未知号码”的来电显示像道刺目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江初棠,”苏砚秋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比庭审时更冷,“你以为法律能困住我?
我在海外还有人,你和谢津北...还有那个小杂种,等着吧。“
江初棠的手指扣住保险柜边缘。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听见小晨在客厅喊“妈妈来看星星灯”,又听见谢津北应了声“爸爸陪你看”。
她摸了摸腕间的翡翠手绳,凉意顺着血管漫到心脏。
“苏小姐,”她轻声说,“你该明白,有些星星,一旦找到了回家的路,就再也不会逃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她听见客厅传来小晨的笑声,和谢津北低低的哄劝声。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撞着玻璃,可这一次,她听见的不是威胁的密码,而是春天将至的声响。
保险柜的锁“咔嗒”一声扣上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谢津北发来的:“小晨说想让爸爸给她讲睡前故事,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初棠望着书房墙上挂着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那是她三年前离开时没带走的。
画中青绿山水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小晨掌心那些不肯逃的星屑。
她关了台灯,转身走向客厅。
夜色里,星星灯的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在地上铺成一条温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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