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雨声裹着银杏叶拍打窗棂时,江初棠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谢津北的未接来电累积到第七个时,她终于摸起手机回拨。
“我在楼下。”他的声音带着雨夜特有的闷响,江初棠推开窗,看见他的黑色西装浸得透湿,发梢滴着水,正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她攥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最终转身下楼。
防盗门打开的刹那,冷雨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涌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保温桶——是小晨最爱的玉米排骨汤。
“小晨睡了?”他声音发哑,目光扫过玄关处小晨的粉色雨靴,“我煮了汤,热乎的。”
江初棠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
三年前他也这样冒雨等过她,那时他说“苏砚秋病了,我得去医院”,留她在暴雨里攥着验孕棒。
此刻他眼尾的红痕还没消,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进来吧。”她侧过身,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这夜他们谁都没提苏砚秋。
谢津北蹲在儿童房门口看小晨睡觉,小拳头还攥着那枚纸星星;江初棠在厨房热汤,蒸汽模糊了眼镜。
当汤勺碰响瓷碗时,他突然说:“三年前我在瑞士,苏砚秋的病例是假的。”
汤勺“当啷”掉进汤里。
江初棠转身时,他正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雨水在西装上洇出深灰色的痕:“陈秘书查出来的。
她买通了医生,连骨髓配型报告都是伪造的。“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江初棠望着他喉结滚动的模样,想起昨天在书房摸到的细高跟印——苏砚秋的,她认得那双爱马仕的铆钉高跟鞋,三年前谢津北就是穿着这双鞋送苏砚秋去医院,留她在别墅里收拾被撕碎的婚书。
“为什么现在说?”她声音发涩。
谢津北抬起头,瞳孔里映着厨房暖黄的灯:“因为张警官说,苏砚秋昨天联系你用的卫星电话,信号源在看守所顶楼——她能拿到手机,说明里面有人。”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U盘,“这是近三年谢氏给考古所的资助记录,苏砚秋用项目款买通了管教。”
江初棠接过U盘时,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从前他替她修文物时磨的。
她喉咙发紧,正要说话,手机在客厅响了起来。
是警局的来电。
清晨六点的晨光刚漫过窗沿,江初棠就坐在了警局的会客室。
谢津北的手虚虚护在她椅背后,陈秘书抱着笔记本站在门边,周律师的公文包搁在桌上,拉链开着,露出半叠调查取证单。
“江女士,”张警官推过来一沓打印纸,“这是苏砚秋近三个月的狱内通话记录。”他指尖点在最后一页,“注意这个号码,48小时内给你打了七通电话。”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通话时间——正好是她整理证据包的那几个夜晚,每次都是她刚把鉴定报告收进保险柜,电话就响了。
“我们查过,这个号码绑定的卫星电话三天前被扔进护城河,但...”张警官翻开另一份文件,“狱内监控显示,苏砚秋在通话时频繁触碰左耳垂——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突然被触发。
她盯着监控截图里苏砚秋扬起的下巴,喉结轻微的颤动,眼尾细纹因用力而绷紧的弧度——这些微表情像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合。
“她在兴奋。”她脱口而出,“72小时内的情感波动峰值在通话时,是...掌控欲的满足。”
会客室突然安静下来。
谢津北的手落在她肩背,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她说‘游戏才刚开始’,是因为她确认自己还能影响我们。”
周律师推了推眼镜:“她需要制造恐慌,打乱你们的节奏。
根据她的学术履历,她擅长利用信息差——比如当年伪造病例,现在伪造’有内应‘的假象。“
“但确实有内应。”江初棠摸出手机,调出昨晚书房地板的照片,“这是苏砚秋的鞋印,和三年前她在别墅留的一模一样。”她望着张警官震惊的表情,“有人放她进来过。”
谢津北的指节捏得发白:“陈秘书,查昨夜所有进出小区的车辆,特别是黑色奔驰S600——苏砚秋以前的座驾。”
“是。”陈秘书快速敲击键盘,“另外,周律师要的谢氏慈善基金会审计报告,杨助理己经发到您邮箱了。”
张警官合上文件夹:“我们会加派警力保护江女士和孩子,另外...”他看向谢津北,“谢氏集团的安保系统需要升级,毕竟——”他顿了顿,“苏砚秋的目标从来不是监狱,是你们。”
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警局的百叶窗,在江初棠手背上投下细密的金网。
她望着谢津北低头和陈秘书交代事项的侧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意。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西装笔挺,指令清晰,只是那时他说的是“把江小姐的东西搬到郊区别墅”,而不是“调三个安保组守在幼儿园”。
“饿了吗?”谢津北突然转头,目光扫过她泛青的眼尾,“去吃小晨爱吃的那家生煎?”
生煎店的玻璃上蒙着白雾,江初棠咬开薄皮,肉汁溅在青瓷碟上。
谢津北替她擦掉嘴角的油,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昨天在你书房翻包,我摸到小晨的画画本了。”他从西装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大房子,屋顶站着穿西装的爸爸和穿裙子的妈妈,“她说这是‘等爸爸变好’的家。”
江初棠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三年来她最怕的就是小晨问“爸爸去哪了”,此刻看着画里歪歪扭扭的“幸福”两个字,眼眶突然发烫。
“初棠,”谢津北起身,西装裤管扫过桌沿,在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脊背绷成笔首的线,“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但我会用后半辈子证明——”他抬头时,眼尾的红痕更深了,“我不会再让你和小晨受一点委屈。”
邻桌的老太太擦着眼镜笑:“现在的年轻人啊,求婚都这么正式。”
江初棠望着他发颤的睫毛,想起昨夜他蹲在小晨床边,替她掖被子时指尖都在抖。
想起三年前她在医院走廊哭到窒息,他却在手术室外握着苏砚秋的手。
想起小晨第一次叫“妈妈”时,她抱着女儿在出租屋的飘窗上看星星,说“星星会保护我们”。
“先把生煎吃了。”她低头夹起一个,吹了吹递过去,“凉了不好吃。”
谢津北接过时,指尖擦过她的指腹。
他的手暖了,不再像昨夜在楼下时那么凉。
下午的律师事务所飘着咖啡香。
周律师摊开一沓文件:“苏砚秋的破绽在海外账户——她以谢氏资助的名义转移了三千万,用来支付卫星电话和买通管教的费用。”他推过来一份鉴定报告,“这是文物局的章,她用假文物顶替了去年捐赠的宋瓷。”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再次被触发。
她望着报告上的红章,想起林知夏上周说“最近出土的文物有蹊跷”,想起苏砚秋总说“考古是最纯粹的事业”时,眼尾会不自然地抽动——那是说谎的信号。
“公开这些证据,”周律师敲了敲桌面,“既能证明苏砚秋的阴谋,也能帮小晨争取谢氏的继承权。
毕竟...“他看了眼谢津北,”谢总还没立遗嘱。“
谢津北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现在就立。”他抬头时目光灼灼,“小晨是我唯一的女儿,所有遗产归她,江初棠是监护人。”
江初棠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三年前在别墅,谢津北把离婚协议推过来时说“苏砚秋需要我”,想起她抱着刚满月的小晨在雨里等出租车,想起昨天小晨举着纸星星说“爸爸会变好”。
“我需要时间。”她轻声说,“但...我相信你这次。”
谢津北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碰她的手,又在半空收了回去。
暮色漫进落地窗时,江初棠抱着证据箱站在自家楼下。
谢津北的车停在路灯下,陈秘书替她拉开后车门:“谢总说今晚他值夜班,守在幼儿园门口。”
“麻烦告诉他,”江初棠把保温桶递过去,“汤热在厨房,别凉了。”
陈秘书接过时笑了:“谢总等这句话等了三年。”
夜晚的书房飘着墨香,江初棠把最后一份鉴定报告放进保险柜。
窗外的银杏叶在风里打着旋,她想起下午周律师的话:“苏砚秋的卫星电话信号源在看守所,但鞋印在你家——说明她有两个计划,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咔嗒”。
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是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过地板。
和昨夜一样,从儿童房方向传来。
江初棠抓起台灯,手心沁出冷汗。
她想起小晨睡在隔壁,想起谢津北说“我在”,想起苏砚秋电话里的冷笑。
门把手动了动。
她猛地拉开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壁灯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
靠近儿童房的位置,半枚细高跟印在地板上泛着冷光——和昨夜的一模一样,连鞋跟内侧的划痕都分毫不差。
江初棠的手机在书房响起,是“未知号码”。
“江初棠,”苏砚秋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比昨夜更清晰,“你猜我让狱友给谢津北带了什么?”她低笑两声,“是小晨幼儿园的监控录像——你说,他要是看见有人抱走小晨...”
江初棠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望着儿童房紧闭的门,听见苏砚秋背景音里传来铁门关闭的“哐当”声,突然想起张警官说的“重刑犯监区不可能有手机”,想起谢津北下午说的“苏砚秋的海外账户”,想起周律师说的“两个计划”。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声音发颤。
“我想要的从来没变过。”苏砚秋的声音突然温柔,像三年前在医院走廊,“谢津北该在我身边的,是你抢了他。”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江初棠听见儿童房传来小晨的梦呓:“妈妈,星星...”
她冲进儿童房,小晨正抱着小熊玩偶翻了个身,纸星星从枕头下掉出来,在月光里闪着微光。
手机屏幕亮起,是谢津北的消息:“幼儿园监控一切正常,我在保安室看着。”
江初棠攥紧纸星星,望着窗外的夜色。
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玻璃上,像谁在拼命敲打。
她想起张警官说“苏砚秋的阴谋才刚开始”,想起周律师说“必须尽快公开证据”,想起谢津北说“我不会再让你们受伤”。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头的看守所里,苏砚秋摸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指尖的红漆蹭在铁栏杆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望着监控镜头,唇形清晰:“明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书房的挂钟敲响十一下。
江初棠把纸星星放回小晨枕边,转身时瞥见保险柜上的电子屏——凌晨零点十七分,距离苏砚秋说的“明天”,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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