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江初棠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时,她正替小晨掖好被角。
小女孩睡梦中无意识蹭了蹭枕头,发顶的呆毛翘得更厉害,像株倔强的狗尾巴草。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映着她眼尾的细纹。
短信是谢津北发来的,只有短短一行:“今天十点,蓝山咖啡馆靠窗位。”
指腹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她终究还是退出了对话框。
厨房里煮着小米粥,咕嘟声混着窗外麻雀的叽喳,她望着玻璃上凝结的白雾,想起昨夜广场上谢津北泛红的眼尾——那抹红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她三年来裹得严严实实的茧。
“妈妈,我要吃糖三角!”小晨揉着眼睛晃进来时,江初棠正把凉透的小米粥重新加热。
孩子的羊角辫歪在一边,银星坠子在晨光里闪了闪,和她藏在抽屉里的那枚遥相呼应。
“好。”她蹲下来替小晨系歪了的鞋带,手指触到孩子脚踝上淡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暴雨夜,她抱着发烧的小晨跑了三站路去医院时,被碎玻璃划的。“今天妈妈要出去办点事,小杰奶奶说可以带小晨去公园喂鸽子,好不好?”
小晨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要带面包屑!
小杰说他爷爷会做蝴蝶风筝!“
江初棠替她擦掉嘴角的粥渍,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谢津北的短信还躺在手机里,像块烧红的炭。
她想起昨夜整理小晨画本时,最后一页歪歪扭扭的画:爸爸、妈妈、小晨手拉手站在彩虹下,太阳涂得比气球还大。
蓝山咖啡馆的门铃在十点整响起时,谢津北正用指节抵着额头。
他提前西十分钟到的,此刻西装第二颗纽扣松着,咖啡杯沿印着他无意识啃出的牙印。
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江初棠站在门口,米白风衣下摆沾着点晨露,发梢还带着吹风机的温度。
“初棠。”他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江初棠的手指在包带上绞出浅痕。
她动用情绪映射的瞬间,看见谢津北喉结剧烈滚动,左手背的血管随着呼吸起伏——那是紧张到极点的表现。
他西装袖口露出半寸手腕,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像是整夜没睡。
“坐。”她声音平稳得像是精心调试过的琴弦,在他对面落座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谢津北重新坐下,膝盖压得西装裤缝都变了形。
他突然站起来,腰板挺得笔首,鞠躬时领带垂下来扫过桌面:“初棠,对不起。”他的声音发颤,“三年前我被苏砚秋的谎言蒙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他喉间哽住,“我犯了很多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的诚意。”
咖啡馆里飘着现磨咖啡的苦香。
江初棠望着他发顶的碎发,想起从前他熬夜看文件时,她总爱替他压平那撮毛。
此刻那撮毛倔强地翘着,像他此刻的姿态——放低了所有骄傲,却仍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笨拙。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恨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查清楚苏砚秋的病情,却选择相信她;我恨你在我孕检单被撕碎的那天,说‘不过是个意外’。”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但更恨的是......”她顿了顿,“小晨画本里的爸爸,从来不是你。”
谢津北的手指重重按在桌面上,指节泛白。
他抬头时眼眶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我知道。
所以我今天来,不是要当她的爸爸,是想当......“他喉结滚动,”当那个能给你们娘俩撑伞的人。“
江初棠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是老张发来的照片:小晨举着纸风车站在紫藤花架下,小杰正踮脚替她整理歪了的发绳。
她望着照片里孩子灿烂的笑,突然想起今早小晨扒着她膝盖说的话:“妈妈要是开心,小晨就更开心啦。”
“我需要时间。”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但我要保障小晨的权益。”
谢津北立刻点头,动作快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我明白。
你说需要什么,我都配合。“
上午十点半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旧沙发上。
江初棠蜷在角落,手里捏着小晨的画本。
老张端着青瓷杯走进来,杯沿浮着片柠檬:“看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在对面坐下,退休警察的腰板依旧挺得笔首,“那小子的眼神我昨晚在广场瞧了,不像作伪。”
“张叔......”江初棠把画本按在胸口,“我怕重蹈覆辙。”
“怕就对了。”老张抿了口茶,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轻响,“但你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躲在阁楼里哭的姑娘了。”他指节敲了敲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周律师的未接来电显示在最上方,“该抓的筹码,得抓稳。”
江初棠望着窗外摇晃的银杏叶,想起周律师昨天说的话:“法律是最硬的伞。”她摸出手机回拨,周律师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声传来:“江小姐,我查过谢先生提供的资金流水,确实没有问题。
但协议必须明确探视权的时间、方式,以及......“
“还有,如果他再失信。”江初棠打断她,声音突然冷下来,“惩罚条款。”
下午三点,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雪。
江初棠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谢津北带来的杨秘书正用激光笔指着财务报表:“这是谢氏近三年所有与苏砚秋相关的资金往来,每笔都标注了用途......”
她动用情绪映射。
杨秘书推眼镜的动作稳定,指腹有长期握笔的薄茧;谢津北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喉结随着每一句解释轻轻起伏——没有闪躲,没有紧绷的肌肉线条。
“这些......”她指尖划过“小晨医疗教育专项信托”那页,“为什么要单独列出来?”
“因为她值得。”谢津北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着什么,“三年前我没保护好你们,现在......”他伸手,在离她手背五厘米的地方停住,“我想成为你们的底气。”
江初棠望着他手背的血管——那是他紧张时会暴起的标志,此刻却平复得像条沉睡的蛇。
她想起今早小晨把画本塞给她时说的“妈妈要和爸爸做朋友”,想起老张说的“该给的机会,得留”。
“周律师。”她转头,“把‘若谢津北违反协议条款,自动放弃所有探视权’加进去。”
周律师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利落的痕迹。
谢津北立刻点头:“我同意。”
夜晚十点,书房的台灯投下暖黄的光。
江初棠把整理好的文件锁进保险柜,金属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正要关窗,突然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很慢,像是故意放轻了,却还是擦过了墙角的绿萝盆。
她的呼吸瞬间急促。
三年前被跟踪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雨夜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把手上莫名出现的红漆,小晨发烧时突然挂断的120电话。
她抓起台灯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锁,脚步声却消失了。
推开门,走廊里只有声控灯在头顶亮着,晕出一圈模糊的光。
墙角的绿萝盆歪了,几片叶子落在地上,像是被人匆忙碰倒的。
她弯腰捡起叶子,指腹触到叶脉上的湿意——不是露水,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手机在书房里震动。
江初棠的心跳到了喉咙口,她转身跑回去,屏幕上显示着“苏砚秋”三个字。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对方的声音像把淬了毒的刀刺过来:“江初棠,你最好停止这一切。”那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像是长期服药的后遗症,“否则你和你女儿......”
“啪”的一声,江初棠挂断电话。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银杏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无数只欲飞的蝶。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想起保险柜里那份协议,想起小晨画本里的彩虹,突然笑了——很轻,却带着点锋利的意味。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她听见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混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三楼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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