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分,江初棠攥着手机的手指还泛着青白。
苏砚秋的威胁像根冰刺扎在耳膜上,她对着窗玻璃哈了口气,白雾里映出自己泛青的眼尾——小晨昨夜里又发烧了,她守了半宿,此刻后颈的酸痛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楼下传来太极拳的配乐声,是老张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练。
她套上件旧毛衣,把手机塞进裤兜时摸到了防狼警报器的棱角,冰凉的塑料硌得大腿生疼。
敲开对门时,老张刚收了架势,白背心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脚边的保温杯飘着茉莉花茶的香。
小杰扒着门框啃油条,油星子沾在下巴上,见了她立刻把油条藏在背后,圆眼睛滴溜溜转。
“出事儿了?”老张擦手的动作顿住,目光扫过她攥紧的手机。
江初棠喉结动了动,把昨晚的事简要说了。
末了补一句:“小晨今天在幼儿园,我让林知夏帮忙接。”她声音发颤,自己都听得出底气不足——三年来她像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如今突然要把软腹暴露在刀尖下。
老张的眉峰皱成川字,茶盏在茶几上磕出轻响:“别急着硬碰硬。”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黑色U盘推过去,“这是我调的小区监控,最近三天有辆无牌车在附近转悠,开车的......”他顿了顿,“像苏砚秋上次来见你时带的助理。”
小杰突然拽她衣角,油条渣子蹭在她毛衣上:“阿姨,昨天我看到那个戴帽子的叔叔又来啦!”他比划着高度,“比爷爷还高,帽子压得低低的,盯着你家窗户看!”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猫眼外的漆黑,想起苏砚秋电话里的冷笑——对方显然早就在盯梢。
老张拍了拍她手背,粗粝的触感像块暖石头:“先理证据,再想对策。
你要的谢氏账目,我让老周(注:退休刑侦)帮忙核了,确实有问题。“
她攥紧U盘,指节发白。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陈秘书的来电。“江小姐,”那头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谨慎,“谢总说您需要的运输记录补充文件,我己发到您邮箱。
另外......“他停顿两秒,”谢总今早五点去了瑞士,说是查三年前的医疗记录。“
江初棠的呼吸一滞。
三年前正是苏砚秋“确诊绝症”的时间,谢津北突然飞瑞士,是去拆穿谎言?
她望着茶几上摊开的证据袋——伪造的诊断书、盖着谢氏公章的海外汇款单,喉咙发紧。
上午十点,律所档案室的霉味裹着旧纸页的气息涌进鼻腔。
周律师翻文件的动作很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发梢沾着复印机的碳粉:“看这个!”她抽出一张泛黄的转账凭证,“2020年3月,谢振邦(谢津北父亲)名下账户往苏砚秋的海外账户转了两千万,备注是‘项目启动金’。”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突然启动。
周律师的指尖在凭证边缘微微发抖,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窗外路过的实习生攥着咖啡杯,指节泛白——是紧张。
她盯着“谢振邦”三个字,太阳穴突突跳:谢津北对父亲的商业手段向来看不上,可这张凭证上的公章,分明是谢氏集团的防伪印。
“这些文件......”她按住周律师欲言又止的手,“是真的。”
周律师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江初棠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曾修复过青铜器、古画的手,此刻正按在足以掀翻谢氏的证据上。
她想起谢津北昨天在律所红着的喉结,想起他说“样本我今早抽了”时的郑重,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如果这些证据里有谢振邦的手笔,谢津北是否知情?
中午十二点,小区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香。
江初棠刚推开门,小杰就从楼梯间窜出来,校服领口歪着,额头挂着汗:“阿姨!
我在滑梯那儿看到那个戴帽子的叔叔了!
他刚才蹲在你家窗下,我喊了一声他就跑!“他比划着逃跑的方向,”往西边小花园去了!“
江初棠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蹲下来按住小杰肩膀,声音尽量放轻:“他穿什么颜色衣服?
有没有看到脸?“
“黑外套!
帽子是灰色的!“小杰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弹珠,”我偷偷捡了他掉的东西!“他从裤兜里摸出个银色纽扣,边缘刻着细小的花纹——是高定西装常用的手工扣,和谢津北常穿的那套阿玛尼如出一辙。
老张拎着菜篮上来时,正看见江初棠站在玄关检查门窗锁。
她把防盗链扣上,又在门后堆了两个实木凳——这是她能想到最笨的防护措施。“我让物业调监控了。”老张把菜篮放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先装在你家门外,连我手机,有动静我立刻知道。”
江初棠接过摄像头的手在抖。
她想起小晨昨天烧得迷迷糊糊时喊“妈妈抱”,想起三年前被谢津北赶出公寓时,怀里的婴儿包还是温的。
那些她以为己经结痂的伤口,此刻正渗着血。
下午三点,谢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落了层灰。
江初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手心里的纸条被攥出褶皱。
杨秘书敲门进来时,她正盯着谢津北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三年前她和他在博物馆的合影,玻璃上蒙着薄灰,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甜,像朵刚开的玉兰。
“谢总去瑞士了。”杨秘书的耳尖又红了,和昨天在律所时一样,“他让我转告您,所有您需要的资料都放在第三抽屉。”他指了指谢津北的办公桌,“另外......”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这是谢总让我转交给小晨的生日礼物,他说......”
“不用了。”江初棠打断他,把纸条压在相框下。
墨迹未干的“坦诚是唯一的路”七个字,在灰扑扑的玻璃上格外刺眼。
她转身时撞翻了笔筒,钢笔滚到杨秘书脚边,他弯腰去捡,她瞥见他手机屏保——是张全家福,妻子抱着孩子,背景是去年的雪景。
原来谢津北的手下,也有会为家人心软的人。
夜晚十点,书房的台灯在证据袋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江初棠把所有文件按时间顺序摊开,像在拼一幅支离破碎的拼图:苏砚秋的诊断书伪造于2020年5月,谢振邦的转账发生在2020年3月;谢氏运输记录里那批失踪的文物,正好是2020年4月从瑞士运抵的。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
她的呼吸一滞——这次不是错觉,楼道里有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挠过地板。
她抄起防狼警报器,另一只手按下老张的快捷拨号,指尖悬在通话键上,听着脚步声在门前停住。
三秒。
五秒。
脚步声突然加快,往楼梯间去了。
她贴近猫眼,只看见模糊的黑影闪过。
手机在桌上震动,来电显示“谢津北”,号码属地显示瑞士。
“初棠。”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浸在水里,“我查了苏砚秋在日内瓦医院的记录,她根本没得癌症。
三年前的诊断书......是我爸让人伪造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我今天才知道,他当年用钱买通苏砚秋,让她留在我身边,为的是......“
“为了让你分心,方便他转移集团资产。”江初棠替他说完,望着桌上谢振邦的转账凭证,“我今天在律所看到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
她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像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初棠,”他的声音突然哑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但我是真的......”
“明天再说吧。”江初棠打断他,把证据袋收进保险柜。
金属柜门闭合的声响在空屋里回荡,“我累了。”
她挂了电话,转身时瞥见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条未读短信,屏幕亮得刺眼。
她没点开,只看见发件人是“谢津北”,时间显示23:58。
夜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纸条沙沙响。
那是小杰下午硬塞给她的画,歪歪扭扭的蜡笔画里,她、小晨和老张手拉手站在太阳下,远处有座歪歪倒倒的城堡,旁边写着“阿姨别怕,小杰保护你”。
她把画小心收进抽屉,指尖碰到了那个丝绒盒子。
犹豫片刻,她打开——里面是枚星形的银坠子,和小晨脖子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响。
江初棠望着保险柜的密码锁,手指悬在数字键上。
她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所有的秘密都将见光。
而此刻,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在敲一面战鼓。
手机屏幕的光突然暗了下去。
她盯着那抹逐渐消失的亮,想起谢津北未读的短信,想起小杰画里的太阳,想起小晨明天要交的手工作业。
夜色渐深,她关了台灯。
黑暗中,保险柜的金属冷意透过掌心传来,像某种无声的承诺——有些真相,终于要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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