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江初棠的眼皮刚沾到枕头就猛地睁开。
窗帘缝隙漏进鱼肚白的光,照得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红得刺眼——她分明记得凌晨三点半才合上眼,可此刻后颈的酸麻比熬了整宿更甚。
小晨蜷在她身侧,额前碎发被口水沾成小卷,手指还攥着昨晚那幅“爸爸爱我”的画角。
厨房传来瓷碗轻碰的脆响。
江初棠翻身时床垫发出吱呀声,立刻听见门外的动静顿了顿。
她摸过床头的防狼器攥紧,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昨晚没关的窗缝正灌进风,吹得玄关处老张送的中国结穗子轻轻摇晃。
“小江。”老张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带着晨雾般的沙哑,“我煮了小米粥,趁热喝。”
她松了松攥得发疼的防狼器,这才注意到玄关处多了双沾着泥的胶鞋。
老张退休前是片警,搬来做邻居三个月,总说“楼上楼下有个照应”。
可昨晚她蹲在楼道里盯着那枚白鞋印时,第一个想起的不是报警,而是敲开了老张家的门。
“您...怎么起这么早?”江初棠走进厨房,老张正用漏勺撇粥面上的浮沫,花白的头发在晨光里泛着银。
“老习惯了。”老张把粥盛进蓝边碗,推到她面前时指节叩了叩桌面,“昨晚那通电话,还有楼道里的鞋印,你打算怎么办?”
粥香裹着暖意漫上来,江初棠却觉得喉咙发紧。
她摸出手机,苏砚秋的来电记录还停在通话界面,“受益人是苏砚秋及未出世子女”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我...想先理清楚手里的证据。”她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是昨晚整理的时间线——谢津北三年前突然减少见面次数,苏砚秋同期以“学术交流”名义回国,小晨出生证明上缺失的父亲栏。
老张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目光像当年查案时那样锐利:“你怀疑苏砚秋用绝症骗他?”
“她昨天说‘未出世子女’。”江初棠捏着调羹的手发颤,“可谢津北去年冬天还在我这里,那时候苏砚秋根本不可能怀孕。”
老张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是当年审讯室里习惯性的思考动作:“先别急着打草惊蛇。
你上午去谢氏旗下的文物公司,我陪你查那批被退回的修复账目——上周你说有三幅古画的修复款打了水漂,说不定能顺藤摸瓜。“
楼道里传来小晨的叫声:“妈妈!我的小兔子袜子找不到啦!”
江初棠起身要走,老张却按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老茧,像块温凉的石头:“小江,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我在派出所值夜班,有个女人抱着发烧的孩子来借电话?”
她顿住。
三年前暴雨夜,她抱着高烧的小晨在小区里跑,是老张给孩子喂了退烧药,是老张帮她联系了24小时诊所,也是老张在她填住院单时轻声说:“孩子的出生证明,该补上父亲那一栏了。”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老张松开手,“你手里有基因检测报告,有银行流水,还有谢津北的遗嘱复印件——这些够扎破苏砚秋的气球,但得等气球胀到最大的时候。”
小晨的拖鞋声啪嗒啪嗒近了,江初棠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软团子。
小晨的脸蹭着她脖子,带着刚醒的暖:“妈妈今天陪我去公园吗?”
“妈妈要去上班哦。”江初棠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把她交给在门口探头的小杰——老张的孙子抱着玩具恐龙,鼻尖还沾着饼干渣。“小杰帮阿姨照顾小晨好不好?”
“好!”小杰用力点头,恐龙尾巴在地上扫出沙沙声,“我昨天在花坛里发现了蜗牛,等会带小晨去看!”
老张把两个孩子领走时,回头冲江初棠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头顶忽明忽暗,像只困倦的眼睛。
江初棠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转身回屋,从衣柜最底层取出那个密码箱。
基因检测报告的边角被小晨摸得起了毛,“生物学女儿”那行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把报告和银行流水、遗嘱复印件塞进帆布袋,临出门时又折回书房,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个木盒——里面是小晨的胎毛,还有段录音:“妈妈...妈妈...”奶声奶气的尾音带着口水泡。
谢氏文物公司的档案室在地下二层。
江初棠跟着老张走下旋转楼梯时,鞋底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管理员小刘见了她,推了推眼镜笑:“江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
“来查去年那批古画的修复记录。”江初棠笑着递上工作牌,余光瞥见小刘的指尖在裤缝蹭了蹭——这是她“情绪映射”能力触发的信号。
根据经验,人在紧张时重复同一个小动作的频率会提高30%,而小刘的耳尖正在泛红。
“在B区第三个档案柜。”小刘转身时,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我...我去给你们倒茶。”
老张冲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拉开档案柜。
泛黄的文件册里,除了正常的修复流程单,还夹着几张模糊的转账截图——收款方是“苏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金额从五十万到两百万不等,备注栏写着“学术支持”。
“苏砚秋的公司?”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谢津北三年前说要资助她做敦煌壁画研究,原来钱都进了她自己口袋?”
老张翻到最后一页时,动作突然顿住。
那是份二十年前的股权转让协议,转让方是谢津北己故的父亲,受让方签名栏龙飞凤舞签着“苏明远”——苏砚秋的父亲。
“谢氏发家靠的是文物走私。”老张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当年参与过一起旧案,线索就断在苏明远身上。”
江初棠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盯着协议上的红章,突然注意到小刘端着茶杯站在档案室门口,指尖还捏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发送成功”。
“小刘,这茶真香。”江初棠笑着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根据小刘睫毛颤动的频率判断,她在过去72小时内有80%的概率经历过恐惧情绪。“上次你说想考文物修复师资格证,我那有套历年真题,下午给你带过来?”
小刘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谢...谢谢江老师。”
离开档案室时,江初棠的后背被冷汗浸透。
老张把文件拍照存进加密U盘,低声说:“先别打草惊蛇,这些够立案,但得等苏砚秋自己露出马脚。”
中午回家时,小杰正蹲在楼道口玩石子。
见了江初棠,他蹭地站起来,鼻尖沾着灰:“阿姨!
我刚才在小区后门看到个戴黑帽子的叔叔,他一首盯着你们家窗户看!“
江初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来,摸着小杰的后脑勺:“他长什么样?
穿什么衣服?“
“黑帽子,黑外套,鞋子是白色的!”小杰掰着手指头,“鞋底好多泥,和昨天楼道里的一样!”
老张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小晨的水壶:“我己经让物业调监控了。
小江,你带小晨去我家吃饭,我把门窗都加了防盗链。“
小晨抱着恐龙玩具从老张家跑出来,发梢还沾着肥皂水——显然刚被老张洗了手。
她扑进江初棠怀里,奶声说:“张爷爷煮了排骨,有我最爱吃的玉米!”
“妈妈等会就来陪小晨。”江初棠亲了亲女儿的脸,把她塞进老张怀里,“您带她先回去,我去买点水果。”
等老张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江初棠转身走向地下车库。
她的电动车后座上,帆布袋里的文件硌着大腿。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谢津北的未接来电,红色提示像团烧不尽的火。
下午三点,谢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江初棠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的车辆。
三年前她常坐的那张真皮沙发还在老位置,茶几上的青瓷花瓶里插着白玫瑰——苏砚秋最爱的花。
“谢总去医院了。”陈秘书敲门进来,手里端着她惯喝的碧螺春,“苏小姐说旧疾复发,在协和医院ICU。”
江初棠捏着杯沿的手收紧。
陈秘书是谢津北最信任的人,三年前她被“安排”去国外养胎时,就是陈秘书亲手递的机票。
可此刻他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根据“情绪映射”,他在过去72小时内有90%的概率处于矛盾状态。
“帮我把这个交给谢总。”她取出那张写着“我知道小晨的身世,也知道苏砚秋的谎言”的纸条,压在他递来的文件下,“告诉他,我在等一个解释。”
暮色渐沉时,江初棠回到家。
小晨己经在老张家睡熟了,怀里还抱着那幅“爸爸爱我”的画。
她把所有文件摊在书房桌上,台灯的光落在基因检测报告上,“生物学女儿”几个字像把刀,割得她眼眶发疼。
窗外的冬青树突然沙沙作响。
江初棠的呼吸顿住。
她摸过桌角的防狼器,放轻脚步走到门边。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只有月光从楼梯间窗户漏进来,照出地面一枚浅浅的泥印——和昨晚、和小杰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拉开门。
风卷着落叶扑进来,墙角的垃圾袋被吹得滚了两滚。
台阶上有半截被踩灭的烟头,火星还在暗夜里明明灭灭。
手机在身后炸响。
“江小姐。”陈秘书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背景音里传来文件翻页的脆响,“我刚在谢总的私人保险柜里,发现了苏砚秋的体检报告......”
江初棠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像在数着,这场暗战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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