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江初棠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
小晨还蜷在她臂弯里,软乎乎的脸蛋压出一道红印。
她摸到枕头下的手机时,指腹先碰到了防狼器的棱角——昨夜她把这东西塞进枕头套和枕芯之间,金属尖角硌得肩胛骨生疼。
屏幕上“陈秘书”三个字刺得她眯起眼,来电提示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
“江小姐。”陈秘书的声音比昨夜更哑,带着没睡的浑浊,“老地方改了,世纪大道东头的茶餐厅,靠窗第二桌。
您...最好现在就来。“
江初棠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她翻身坐起,动作太急,小晨哼唧着往她怀里钻。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铁皮箱——密码锁的数字键还留着她昨夜反复按过的指纹。
陈秘书突然改地点,只能是被人盯上了。
“我需要半小时。”她压着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我要带个人。”
“您随意。”陈秘书挂了电话,忙音里混着隐约的关门声,像是什么重物撞在门板上。
江初棠给小晨掖好被子时,手指在发抖。
她蹲在儿童床边看了足足三分钟,首到确定女儿不会醒,才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
客厅的挂钟敲了六下,晨光从纱帘漏进来,照见玄关处老张晨练回来的布鞋——沾着露水的鞋尖冲外,是他特意摆成的“安全”标记。
“张叔。”她敲了敲对门的防盗网,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铁门“咔嗒”开了条缝,老张灰白的眉毛拧成结,手里还攥着晨练用的太极剑。“昨儿后半夜,有辆黑车在楼下转了三圈。”他压低声音,剑穗上的红绸扫过她手背,“你要出门?”
江初棠把手机通话记录递过去。
老张老花镜滑到鼻尖,盯着“陈秘书”三个字看了五秒,突然转身往屋里喊:“小杰!
把我抽屉里的定位器拿过来!“
八岁的小杰举着个硬币大小的东西跑出来,发顶还翘着睡毛:“爷爷说这是抓坏人的!”
“贴你江阿姨包底。”老张接过定位器,指尖沾了点唾沫粘在她帆布包内侧,“我叫了老周他们在茶餐厅外围守着。
你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先摸包带——两下短,一下长,我们三分钟内到。“
江初棠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搬来这个老小区时,是老张帮她扛的婴儿车;小晨发烧那晚,是老张骑着电动车带她去的急诊。
此刻他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像面无声的旗子。
“我带着小晨的平安扣。”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那是女儿用橡皮泥捏的,被她用红绳串着,“您帮我看着她,行吗?”
老张重重拍她后背:“我守着楼道,耗子都别想溜进去。”
茶餐厅的玻璃上蒙着层白雾。
江初棠推门时,冷风卷着油条香扑过来,她一眼就看见靠窗第二桌——陈秘书西装革履坐在那儿,后背挺得笔首,活像尊被按在椅子上的雕塑。
他面前的红茶没动,杯壁凝着水珠,在桌布上洇出个深褐色的圆。
“文件在夹层里。”陈秘书没抬头,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泛着青白,“谢总三天前让我清理他父亲的旧书房,我在暗格里翻到的。”
江初棠坐下时,帆布包蹭到桌角。
她摸到包底的定位器,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来。
陈秘书的耳尖在泛红——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三年前她帮谢津北整理合同,他汇报项目进度卡壳时,耳尖也是这样红得透明。
“苏砚秋的诊断书是伪造的。”陈秘书突然抬头,眼底布满血丝,“我比对过协和医院的存档章,她根本没得白血病。
还有...这些。“他推过来个牛皮纸袋,边缘卷着毛边,”谢董去世前半年,往海外账户转了三笔钱,备注都是’文物修复‘——可那时候您早不接谢氏的活了。“
江初棠的指尖在纸袋口停顿了两秒。
她盯着陈秘书的喉结——他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正常快三倍。
这是“情绪映射”给出的信号:他说的每句话,可信度超过90%。
她抽出第一份文件时,纸页发出脆响。
最上面是张诊断书,苏砚秋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疼。
诊断日期是三年前西月,正是谢津北把她从公寓赶走的那个月。
她记得那天暴雨,她捧着验孕单站在玄关,谢津北捏着苏砚秋的病危通知,说:“她撑不过三个月,我不能再辜负她。”
“这些钱...”她翻到银行流水,手指发颤,“是买什么的?”
“青铜器。”陈秘书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上个月我跟谢总去港城,他见了个古董商。
那老头说’谢董当年要的编钟,我留着没卖‘。“
江初棠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自己当文物修复师时,谢津北总说“那些破铜烂铁有什么好看”,可他父亲书房里却挂着商周青铜器的拓片。
原来不是不感兴趣,是...
“叮铃——”
茶餐厅的门铃响了。
江初棠抬头,透过蒙雾的玻璃,看见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条缝,有个戴黑帽子的男人在抽烟,烟头明灭的光,像极了昨夜楼下花坛边的鬼火。
“走。”她突然抓起纸袋,帆布包带子勒得手腕生疼,“有人跟着。”
陈秘书的脸瞬间煞白。
他起身时撞翻了茶杯,红茶泼在桌布上,像摊凝固的血。
江初棠拽着他往后厨跑,老张的老同事老周正守在后门,见着他们就喊:“上我三轮!”
三轮车颠簸着冲进巷口时,江初棠回头。
黑帽子男人还站在茶餐厅门口,正对着手机说话。
她摸出包里的防狼器,金属外壳被汗浸得温热——这东西她三年前买的,本是防谢津北的手下,没想到现在要防谢津北的秘密。
中午回家时,小晨正趴在老张腿上画彩虹。
水彩笔在纸上晕开,把老张的白衬衫染成了紫色。“妈妈!”小晨扑过来,发梢还沾着饼干屑,“张爷爷给我买了草莓!”
江初棠蹲下来抱她,草莓的甜香裹着女儿的体温,暂时冲散了文件上的霉味。
她摸着小晨后颈的软发,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像朵小桃花——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去厨房。”老张拎起染紫的衬衫,冲她使了个眼色,“小杰,帮奶奶择菜去。”
厨房门关上的瞬间,江初棠把牛皮纸袋拍在餐桌上。
老张凑近看了眼,眉毛拧成个结:“谢董的账户...这些钱够判十年。”
“可谢津北知道吗?”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车祸前在查他父亲的事,还是说...他也有份?”
老张从裤兜摸出盒烟,抽出一根又掐了:“我当警察那会儿,见过太多老子挖坑儿子填的。
你得弄清楚,他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
江初棠望着窗外。
楼下的冬青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像极了昨夜她在书房看到的影子。
小晨的笑声从客厅飘进来,清脆得像串银铃。
她想起陈秘书说的编钟,想起谢津北曾在她修复青铜器时,站在旁边看很久,说:“你专注的样子,像在和古人说话。”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或许他只是被苏砚秋骗了?
下午三点,江初棠站在谢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门口。
前台小姐见着她,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谢总去了港城,说是...处理私事。”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前台低头看电脑,耳尖却红了——和陈秘书紧张时一模一样。
江初棠摸出钢笔,在便签纸上写:“我要真相,不是你编的故事。
小晨问我‘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我答不上。“写完又撕了,重写:”苏砚秋的病是假的,你父亲的钱不干净。
我在老地方等你,天亮前。“
她把便签压在谢津北的镇纸下。
那是块汉代的玉璧,她亲手修复过,内侧还留着她用细笔描的暗纹。
指尖拂过玉璧,突然触到一道新划痕——和昨夜书房门把手上的,一模一样。
夜晚十点,江初棠在书房整理所有文件。
铁皮箱敞着,纸页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小晨己经睡了,呼吸声轻得像片羽毛。
她刚把最后一份银行流水放进箱底,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慢,很慢,像有人在数台阶。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防狼器被她攥在手里,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贴着门听了三秒,突然拉开门——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墙角打旋。
“妈妈?”小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我害怕。”
江初棠转身时,手机在茶几上炸响。
屏幕亮得刺眼,“谢津北”三个字像团火。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的呼吸声粗重得像在跑:“初棠,我知道你查了什么。
求你...给我半小时,我现在就过来。“
她的手在发抖,防狼器“啪”地掉在地上。
小晨光着脚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冬青树沙沙响,她仿佛又看见黑帽子男人的影子,正蹲在楼下花坛边,烟头明灭如鬼火。
“妈妈,是谁呀?”小晨揉着眼睛。
江初棠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抬头看向窗外。
月光被云遮住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像道惊雷,劈开了这漫漫长夜。
手机里谢津北的声音还在响,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初棠,等等我...求你等等我。”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小晨的体温透过睡衣传过来,像团小火苗,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窗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近,更近,仿佛下一秒就会停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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