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客厅时,江初棠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得嗡嗡响。
她摸索着抓起手机,屏幕上“谢津北”三个字刺得眼睛发疼,指腹在接听键上顿了三秒,才按下。
“初棠。”男人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比昨夜更哑,像浸了水的砂纸,“我查到些东西。”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谢津北举着苏砚秋的诊断书冲进公寓,说“阿秋只剩三个月”,玻璃碎片扎进她脚背的疼,混着小晨在婴儿床里的哭声,在神经末梢跳了跳。
“几点?”她听见自己问,声音比预想的平稳。
“十点,老地方。”电话挂断前,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我...想当面说。”
江初棠盯着手机屏保里小晨的笑脸,发顶被人轻轻拍了拍。
抬头见老张端着青花瓷杯站在身后,茶雾漫过他鬓角的白发:“刚煮了桂圆红枣茶,趁热喝。”
退休警察的手劲还是稳,茶杯底落在茶几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江初棠摸了摸杯壁,温度刚好焐手。“您都听见了?”
“晨晨在厨房吃煎蛋,我把厨房门关上了。”老张在她对面坐下,钥匙串在裤腰上碰出轻响——那串铜钥匙跟着他从刑警队退下来,现在用来开楼下储物间和信箱,“小江,你打算怎么办?”
她捏着杯沿转了两圈,杯底在茶几上压出个浅湿印:“三年前他说苏砚秋活不过三个月,可上个月我在博物馆见着她,气色比我还好。”手指突然收紧,茶水溅在手腕上,“老张,我这几天翻到的账...谢氏往海外转了笔钱,备注是‘医疗专项’。”
老张的瞳孔缩了缩,手按上腰间钥匙串的动作顿住。
他当片警时总说,人撒谎时会下意识触碰随身物品,那是找安全感的小动作。“你怀疑苏砚秋的病是假的?”
“不止。”江初棠从沙发缝里抽出个牛皮纸袋,最上面是张银行流水单,“上周林知夏给我发了张照片,谢津北三年前签的股权转让协议,受让方是‘秋棠投资’——您看这名字。”
老张凑近看了眼,钥匙串在掌心攥出红印:“和你名字...差一个字。”
“所以他说要当面谈,我得去。”江初棠把纸袋按回沙发缝,指腹蹭过缝边的线头,“但去之前,我得把该找的找全。”
老张突然起身,钥匙串哗啦响成一片。
他从玄关衣架上取下藏青外套,袖口磨得发亮:“我陪你去档案室。
晨晨我让小杰奶奶看着,俩孩子拼乐高能玩一上午。“
上午十点的谢氏集团档案室飘着陈年老纸的霉味。
江初棠蹲在第三排档案柜前,膝盖抵着冰凉的铁皮,指尖在2020年的账目册上划过。
老张举着放大镜站在她身后,镜片反着冷光:“这几笔海外汇款,备注都是‘医疗设备’,但合同编号对不上。”
“编号0721。”江初棠翻到另一份文件,纸边蹭得指尖发红,“苏砚秋的诊断书日期就是2020年7月21日。”她抬头时,后颈撞在柜门上,疼得倒抽冷气,“老张,这些文件...像是专门做给人看的。”
老张的放大镜“啪”地落在桌上,震得账本页码乱颤:“我当经侦时见过这种手法,真账走暗线,假账做给审计看。
小江,你抽屉里那个瑞士拍的照片...谢津北当时是不是在看什么文件?“
江初棠的手突然顿住。
她想起三年前在瑞士,谢津北说要去见客户,她抱着发烧的小晨在酒店等,却在他西装内袋摸到半张合同——甲方是谢氏,乙方是秋棠投资,签字页有苏砚秋的笔迹。
当时她以为是商业机密,现在想来,那页纸边角的咖啡渍,和眼前这份0721合同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叮——”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小晨的视频通话。
江初棠按下接听键,镜头里小晨举着乐高城堡,鼻尖沾着饼干屑:“妈妈!
小杰说他在小区看到戴黑帽子的叔叔,像电视里的坏人!“
她的呼吸突然发紧,手指攥住账本边角,纸页发出脆响。“晨晨,你和小杰去奶奶屋里,把门锁好。”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告诉奶奶,把阳台的晾衣杆拿出来。”
挂了电话,老张己经掏出手机拨号码:“我让片警调监控。”他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小江,你先回家。
这些文件我拍下来,下午传给林知夏。“
江初棠把账本塞回档案柜时,指尖被纸页划了道血口。
她盯着那点红,突然想起小晨昨天在幼儿园画的太阳花,花瓣边缘也是这样的锯齿状。“老张,”她扯下袖扣缠住伤口,“我下午去谢津北办公室。”
“你疯了?”老张的钥匙串在掌心攥得咔咔响,“现在局势不明——”
“他说十点在老地方等我,可现在十点半了。”江初棠把牛皮纸袋塞进斜挎包,动作利落地像当年在文物局修复瓷器,“陈秘书昨天说他今天在仓库,可仓库电话没人接。
老张,我得去看看。“
谢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空得像座冰窖。
江初棠站在落地窗前,能看见楼下喷泉池里的锦鲤正撞着池壁,像是要冲出去。
陈秘书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惊讶:“江小姐?
谢总今早去了郊区仓库,说是...等重要的人。“
她摸出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了半行又划掉,最后只留下“我知道了”三个字。
墨迹未干时,窗外的云突然遮住太阳,阴影漫过纸面,“道”字的最后一捺像道裂痕。
“江小姐?”陈秘书递来张名片,“这是谢总的私人号码,他说...如果您来,让我务必转交。”
名片边缘压着道浅折痕,像是被反复过。
江初棠把名片塞进斜挎包最里层,经过陈秘书身边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谢津北用的同一款。
暮色漫进书房时,江初棠把所有文件摊在书桌上。
台灯暖黄的光裹着纸页,像给这些罪证镀了层温柔的壳。
她正整理到第三叠时,窗外突然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
心跳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摸出茶几上的防狼器,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冬青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成一团,风掀起半片落叶,打在玻璃上,像谁在敲窗。
“妈妈?”小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我要喝水。”
江初棠转身时,防狼器“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余光瞥见书房门把手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刮的。
给小晨倒完水,她把所有文件锁进铁皮箱,密码是小晨的生日。
刚首起腰,手机在客厅炸响。
屏幕上“苏砚秋”三个字泛着冷光,她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声音像浸了冰:“江初棠,你查的东西,够判谢津北十年。”
“你想怎样?”她的指甲掐进铁皮箱边缘,
“带着你女儿滚出北京。”苏砚秋笑了一声,背景音里有瓷器碰撞的脆响,“否则...你猜,小晨上幼儿园的必经之路上,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车?”
电话挂断的忙音刺得耳膜生疼。
江初棠盯着手机屏幕,苏砚秋的号码还在跳动,像团烧不尽的火。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冬青树沙沙响,她仿佛看见黑帽子男人的影子,正蹲在楼下花坛边,烟头明灭如鬼火。
凌晨三点,江初棠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小晨的呼吸声轻得像片羽毛,搭在她腰上的小手还带着体温。
她摸出枕头下的防狼器,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
手机在床头柜亮了一下,是条未读短信:“明天早上八点,人民公园茶社。
——谢津北“
月光被云遮住的瞬间,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慢,很慢,像有人在数着台阶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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