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七分,江初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她闭着眼,却比任何清醒时刻都敏锐——窗外第一只麻雀的啼叫,小晨在里屋翻了个身的轻响,还有后颈那层薄汗洇湿枕头的凉意,都像细针似的扎着神经。
昨晚那阵檀香味还在鼻腔里作祟。
她猛地睁开眼,床头闹钟的绿莹莹数字刺得瞳孔收缩。
掀开夏凉被时,膝盖磕到床头柜,铁皮盒“咚”地轻响——里面装着小晨的出生证明,还有那只曾被她视作真心的翡翠镯子。
指尖摸到手机,屏保是小晨画的太阳,歪歪扭扭的红颜料块。
她划开监控软件的瞬间,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半秒。
七八个监控画面跳出来,最醒目的是玄关外的摄像头,时间轴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画面里,楼道声控灯突然亮起。
一个裹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从楼梯转角闪出来,帽檐压得极低,却在凑近302门时微微抬头。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那道从帽檐下漏出的下巴线条,和苏砚秋在学术论坛上的照片重叠了。
“咔嗒”一声,是小晨房间传来的动静。
她猛地把手机按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闷响。
等确认小晨只是翻了个身,才又低头盯着监控。
黑衣人抬手摸了摸门锁,指节泛着不自然的白,像是戴了胶质手套。
三秒后声控灯熄灭,身影融进黑暗,只留下地面上一截被踩皱的香包——和苏砚秋总别在袖口的檀香香包,纹路分毫不差。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老张的晨练闹钟铃声。
江初棠按下通话键,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气声,混着大黄欢快的吠叫:“晨棠?”
“张叔,您看看我家门外监控。”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凌晨两点十七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响——老张总把老花镜别在领口,此刻大概正凑近手机屏幕。
“小苏的下巴。”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这丫头藏得深,倒把手段使到你娘俩头上来了。”
江初棠摸了摸玄关的门锁,金属锁芯还带着昨夜的凉意:“能加监控吗?”
“我上午就让小刘来装红外感应。”老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对了,今早我买了小晨爱吃的糖糕,让小杰给你们送过去。”
挂了电话,江初棠蹲在小晨床头。
女儿蜷成只小猫,睫毛上还沾着夜露似的水珠——许是梦到了什么甜事。
她轻轻擦掉那点湿意,指甲盖在小晨软乎乎的手背上蹭了蹭。
厨房飘来糖糕的甜香时,她把铁皮盒塞进衣柜最底层,压上小晨所有的毛绒玩具。
陈秘书的车停在单元楼下时,引擎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他摇下车窗,金丝眼镜在晨光里闪了闪:“谢总让我把档案室钥匙给您。”顿了顿又补一句,“他...不知道您会去。”
江初棠坐进副驾,闻到车里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和谢津北惯用的香水同个系列。
“为什么帮我?”她盯着陈秘书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常年敲键盘泛着青白。
“三年前苏小姐说自己确诊时,谢总在顶楼待了整宿。”陈秘书的喉结动了动,“后来他让人把您的修复室封了,我收拾东西时看见您留的便签,写着‘修复宋瓷要温酒擦釉’。”他突然笑了笑,“谢总现在连咖啡都喝温的,大概是那便签看久了。”
档案室在谢氏集团顶楼,铁门生锈的纹路像道伤疤。
陈秘书插入钥匙时,锁孔发出刺耳的尖叫。
里面整面墙都是文件柜,最里层的木柜落着薄灰——那是谢津北父亲谢廷远的旧物,三年前谢廷远突发心梗后,这些文件就再没人动过。
江初棠戴上白手套,抽出第三排的牛皮纸袋。
最上面的文件是谢廷远的手写批注,墨迹晕开一片:“苏砚秋教授的西夏文献研究,可拨三百万专项基金。”她翻到第二页,瞳孔骤缩——附件里夹着张照片,苏砚秋穿着红裙,挽着谢廷远的胳膊站在博物馆门口,背景是刚修复完成的西夏经卷。
“这是2018年秋拍。”陈秘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老先生那天喝多了,拉着苏小姐说‘小秋和我家津北最配’。”他推了推眼镜,“后来苏小姐去美国,谢老先生让人每月往她账户打钱,备注是‘学术津贴’。”
江初棠的手指停在一张银行流水单上,七笔跨境汇款的收款人姓名栏,“Su Yanqiu”几个字母刺得眼睛生疼。
“所以苏砚秋接近谢津北,是因为谢廷远?”
“更像接力。”陈秘书抽出另一份文件,“谢老先生去世前三个月,把苏小姐的津贴涨到了每月五十万。而谢总接手后,第一笔大项目就是收购苏小姐导师的私人博物馆。”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
江初棠抬头,看见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眉峰紧拧,眼底的青黑比昨夜更重。
她把文件原样放回,指尖在木柜上按出个白印:“这些...暂时别让谢津北知道。”
“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让他知道。”江初棠想起今早陈秘书提到的“公司反对派”,喉间泛起苦味,“上周董事会有人提议审计海外子公司,理由是‘防止前任董事长的旧部掏空资产’。”
食堂的餐勺磕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江初棠盯着眼前的番茄蛋汤,汤里的油花晃得人头晕——像极了昨夜溅在桌布上的那片红。
“王副董的儿子在经侦大队。”陈秘书压低声音,筷子在米饭上戳出个小坑,“他们盯谢氏海外账户三年了,就等个由头。您手里的汇款单要是流出去,谢总别说保您,连自己都得脱层皮。”
江初棠舀汤的手顿在半空,汤勺边缘蹭到嘴唇,烫得她皱了皱眉。
“所以我得当把钝刀。”她突然笑了,“等刀刃磨得够利,再捅进最疼的地方。”
下午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金斑。
江初棠推开门,看见老张蹲在台阶上,大黄吐着舌头趴在他脚边,脚边还搁着个鼓鼓的帆布袋。
“经侦的老刘说,苏小姐买的那幅古画,卖家是谢廷远当年的司机。”老张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又塞回去——小晨最怕烟味,“那司机五年前移民加拿大,账户流水全是谢氏打过去的‘安家费’。”
江初棠蹲下来,看见帆布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电线——是新的监控设备。
“张叔,您这是...”
“我让小刘把监控连到我手机上了。”老张粗糙的手指拍了拍她手背,“今晚我让小杰来陪小晨写作业,大黄也拴你门口。”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当年我抓毒贩,那伙人比这狠多了。”
小晨的笑声从屋里飘出来,混着小杰的嚷嚷:“这是我爷爷做的捕虫网!”江初棠望着两个孩子在客厅追跑,喉咙突然发紧。
她转身时,老张己经扛起帆布袋往楼梯走,大黄颠颠地跟在后面,项圈上的铃铛叮铃铃响。
深夜十一点,江初棠给小晨掖好被角。
女儿攥着她的小拇指,睡梦里还在嘟囔:“妈妈,明天吃糖糕...”她轻轻抽出手,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手机屏幕上投下银白的光。
震动声是在她转身时响起的。
陈秘书的号码跳出来,背景音里有打印机的嗡鸣。
“江小姐,”他的声音比白天急促,“我刚对了谢廷远的私人账户,发现他去世前一周,给苏砚秋转了笔两千万的‘遗产’。”停顿两秒,“转账备注是‘给阿秋的嫁妆’。”
江初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钥匙串在手里撞出脆响。
临出门时,她回头看了眼小晨的睡颜,在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妈妈去买糖糕,天亮就回。”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
夜风掀起她的发尾,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她加快脚步往楼下走,高跟鞋叩在台阶上的声音,和心跳声叠成一片。
陈氏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江初棠仰头望去,顶层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窗口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电脑屏幕快速翻动文件。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加快了脚步。
今夜的路,似乎比往常更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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