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棠是被小晨的手指戳醒的。
晨光透过纱帘在女儿发顶镀了层淡金,三岁半的小人儿趴在她枕边,睫毛上还沾着昨夜的泪——许是方才噩梦未消,粉嘟嘟的小手指正一下下点她眉心:“妈妈,坏人走了吗?”
她喉头发紧,握住那只还带着奶香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后半夜的冷汗早浸透了睡衣,可此刻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想起凌晨五点时的心悸,她摸了摸小晨后颈的软发,轻声道:“晨晨最勇敢了,妈妈会把坏人都赶走。”
小晨歪着脑袋笑,酒窝里盛着刚醒的甜。
江初棠却在替她系小裙子纽扣时,瞥见玄关处的监控器闪着幽蓝的光。
那是上周林知夏硬塞给她的微型设备,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此刻却像根扎进视网膜的刺。
等小晨被老张的孙子小杰接去楼下玩沙,她立刻猫腰钻进储物间。
金属柜门打开时发出吱呀轻响,她指尖抵着密码锁,数字键上还留着小晨玩“打电话”时的口水印。
屏亮的瞬间,昨晚十点到今晨六点的监控画面跳出来——
楼道声控灯在23:17分突然亮起,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闪进画面。
他背对着摄像头,但西十一码的皮鞋尖擦过台阶的角度,和昨夜她手机照亮的泥印分毫不差。
男人抬手摸了摸猫眼,指节在金属表面叩了两下,像是试探屋内动静。
三秒后,大黄的吠叫炸响,他猛地缩手,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消防栓旁的旧报纸哗啦翻页。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老张说的“恒通安保”,想起谢董事长那个总阴着脸的老部下,更想起苏砚秋上周三次出现在小晨教室外的监控截图——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撞成一团,最后都落回小晨甜软的睡颜上。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老张发来的语音:“小江,我在楼下便利店,你把监控拷贝发我。”
她捏着手机冲进厨房,微波炉上的计时器正跳着8:03。
水龙头开到最小,水流声盖住按键音,她把视频压缩成文件发送,末了补了条消息:“张叔,晨晨今天跟小杰玩时,您让大黄跟着。”
“明白。”老张秒回,后面跟着个举着扫帚的表情包——是小杰用他手机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倒比任何承诺都实在。
陈秘书的车停在巷口时,江初棠正蹲在楼下帮小晨拍掉裙角的沙。
黑色迈巴赫的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常年别着银链的袖口:“江小姐,谢总让我配合您查账。”
“不是谢总,是我自己要查。”她牵起小晨的手,故意让孩子的手掌贴在陈秘书视线可及处。
小晨立刻奶声奶气接话:“陈叔叔好,妈妈说今天要去看漂亮纸!”
陈秘书的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第一次来公寓送卡时,也是这样看着她替谢津北熨衬衫,看着小晨在地毯上爬来爬去——那时他说“谢总最讨厌吵闹”,现在却弯腰捏了捏小晨的脸:“漂亮纸在六楼档案室,晨晨要不要跟叔叔拉钩?
等妈妈看完,叔叔给你买草莓蛋糕。“
小晨眼睛亮起来,肉乎乎的小拇指勾住他的指尖。
江初棠看着这幕,突然想起谢津北书房里那幅被撕坏的画卷。
当时陈秘书就站在门口,西装裤脚沾着碎瓷片,却始终没替她说一句话。
档案室的霉味比记忆中更重。
陈秘书掏出钥匙时,金属环在指间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三年前谢董住院,所有旧账都搬来这里。
您要找的17年文物拍卖记录,在第三排倒数第二个铁皮柜。“
铁皮柜的锁头生了锈,江初棠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打开。
泛黄的账本落了她一手灰,最上面那页却让她呼吸一滞——“谢氏集团×恒通安保联合竞拍”的字样下,附着张模糊的照片,正是三年前被谢津北撕碎的那幅明代画卷。
“这是...”她抬头时,陈秘书正背对着她整理窗台的档案盒。
阳光穿过他梳得整齐的发梢,在他后颈投下一片阴影:“谢董当年爱收藏,谢总却嫌这些旧物晦气。
苏小姐说’文物沾血‘,谢总就把能烧的都烧了。“
“沾血?”
“16年滇南古墓塌方,死了三个村民。”陈秘书转身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恒通安保负责现场警戒,却把本该封存的文物清单泄露给了黑市。
谢董压下了人命,谢总却以为...以为是苏小姐替他挡了舆论。“
江初棠的手指捏住账本边缘,纸页发出刺啦的抗议。
她想起昨夜监控里的黑帽男人,想起苏砚秋站在小晨教室外的监控截图——原来不是苏砚秋怕谢津北,是怕谢津北知道当年的血案,怕他顺着线索查到小晨的身世。
“江小姐?”陈秘书的声音突然近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后背抵着冷硬的铁皮柜。
窗外的风掀起账本,某页复印件飘落在地,她弯腰去捡,却在看清内容时如坠冰窖——那是份DNA鉴定报告,落款日期是2020年7月15日,也就是她被谢津北赶出公寓的前三天。
“中午去食堂吧?”陈秘书弯腰替她捡起报告,指尖在“99.99%”的结果上顿了顿,“谢总最近总说胃不舒服,食堂新换了淮山粥。”
食堂的玻璃餐柜映出两人的影子。
江初棠捧着青瓷碗,看粥里的枸杞像血珠般沉下去又浮起来。
陈秘书坐在对面,用公筷给她夹了块排骨:“董事会有人在查谢总的‘私人开销’,您最近的动向...他们很感兴趣。”
“包括小晨。”陈秘书扯了扯领带,喉结在领口滑动,“上周三苏小姐去幼儿园,是替二股东探路。
他们想证明谢总’私生活不检点‘,好联合其他董事逼宫。“
江初棠的勺子掉进碗里,溅起的热粥烫得她手腕发红。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谢津北站在落地窗前说“苏砚秋病了”,而她跪在地上捡相框碎片时,陈秘书就站在玄关,手里提着苏砚秋最爱的百合——原来从那时起,所有人都知道苏砚秋的病是假的,除了她。
“江小姐?”
她猛地抬头,撞进陈秘书欲言又止的目光里。
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落,有片叶子贴在玻璃上,像道凝固的泪痕。
她突然明白陈秘书为什么总替谢津北办事——这个总把西装熨得笔挺的男人,或许和她一样,都在等一个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刻。
下午回家时,老张正蹲在楼道里给大黄梳毛。
见她上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小马扎:“老周查了恒通的账户,这半年有三笔大额转账去了瑞士。”他从裤袋里摸出张照片,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机场接机,“这是苏小姐的表弟,在苏黎世开艺术品公司。”
江初棠接过照片,指尖扫过男人胸前的工牌。
大黄突然站起来,尾巴摇成小旗子——小晨正提着草莓蛋糕跑上来,陈秘书跟在后面,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了半寸。
“陈叔叔说蛋糕要配牛奶才甜!”小晨扑进她怀里,蛋糕盒上的草莓被压得稀烂,却甜得像把刀,“妈妈,陈叔叔说明天带我们去看鱼!”
江初棠摸了摸女儿沾着奶油的脸,抬头时正对上陈秘书的眼睛。
他冲她微微摇头,又指了指小晨——她懂了,那些关于DNA报告和血案的话,不能当着孩子说。
夜里十点,小晨的呼吸声像只小蜜蜂。
江初棠躺在她身边,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窗台上的绿萝影子晃啊晃,像极了监控里那个黑帽男人的手。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水果刀,刀柄上还留着小晨白天画的彩虹。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时,她差点把刀甩出去。
屏幕亮起,是陈秘书的号码,背景音里夹杂着档案室铁皮柜的吱呀声:“江小姐,我找到谢董当年的日记本了。
有一页...关于小晨的出生日期。“
她翻身下床,动作太急撞翻了水杯。
冷水浸透拖鞋,她却感觉不到凉。
小晨翻了个身,嘟囔着“妈妈抱”,她轻轻拍了拍孩子后背,把手机贴在耳边:“我马上来。”
换鞋时,她瞥见玄关镜子里的自己。
发梢沾着小晨的奶渍,外套是洗得发白的针织衫,可眼睛里烧着团火——那是三年前跪在地上捡画片时没有的光。
楼道声控灯在她关门时次第亮起,大黄在楼下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又摸了摸藏在袖口的监控拷贝——今晚,该有人为这些年的秘密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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