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天光像被清水稀释的墨,从窗帘缝隙渗进客厅。
江初棠蜷在沙发里,后颈压出一道红痕——她又在沙发上凑合一宿了。
枕头下那张体检报告的边角硌着腰,每呼吸一下都像有人用细针挑她神经。
小晨在卧室喊“妈妈”的尾音还没散,她己经伸手按住枕头。
照片上“左心室陈旧性损伤”的字迹被体温洇得模糊,倒像是谢津北的命在她手心里慢慢融化。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陈延之的短信“遗嘱找到了”刺得她瞳孔收缩,指尖无意识抠进沙发垫,棉絮从针脚里钻出来,挠得她掌心发痒。
“妈妈,昨晚有星星掉在门口了。”小晨揉着眼睛蹭过来,发顶两撮呆毛。
江初棠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别乱说话”咽回去——孩子指着玄关的方向,那里除了一片被风吹皱的落叶什么都没有。
她蹲下来抱小晨,闻到女儿发间残留的儿童洗发水味,甜丝丝的,却掩不住后颈泛起的凉意。
等小晨吃完早餐被送去幼儿园,江初棠立刻翻出藏在衣柜最上层的监控硬盘。
金属外壳还带着樟脑丸的气味,她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监控画面跳出来的瞬间,后槽牙咬得发酸——凌晨两点十七分,楼道声控灯熄灭的间隙,确实有个穿连帽衫的身影。
他背对着摄像头,却在弯腰时露出左手腕的银链——和三天前塞照片的男人一模一样。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老张发来的语音。
退休警察的声音带着晨咳的沙哑:“小江啊,我晨练时看你门口有鞋印,要不要过来帮你瞧瞧?”江初棠盯着监控里晃动的银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叔,您现在方便吗?”
十分钟后,楼道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老张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外套,手里拎着个黑色工具包,金属搭扣在晨光里闪了闪:“昨晚听见你家动静,我就让小杰盯着楼道了。”他蹲在门口,放大镜贴在地面,“这鞋印是42码的,橡胶底,纹路和小区外卖员的不一样。”
江初棠扶着门框,看老张用透明胶提取鞋印,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文物局库房,师傅教她用软毛刷清理青铜器锈斑的模样。“最近别让小晨单独出门。”老张首起腰,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我下午去所里调监控,老同事那儿还有套红外报警器,回头给你装上。”
上午九点,谢氏集团大厦的旋转门映出江初棠紧绷的下颌线。
陈秘书早就在大厅等候,藏青西装熨得没有半道褶子,看见她立刻上前:“江小姐,谢总昨天飞纽约的航班取消了,档案室今天没人。”他递来工牌时指尖微顿,“但我让人清出了独立查阅室。”
档案室的冷气开得很足,江初棠裹了裹外套,白手套在文件封皮上擦过,扬起细小的尘埃。
陈秘书站在她身侧,手表指针每走一格都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第三本账册翻到中间页时,她的呼吸突然停滞——泛黄的纸上,谢津北父亲谢明远的签名龙飞凤舞,批注栏里用红笔写着“苏砚秋项目特批”,日期是三年前她被赶出产房的那个夜晚。
“江小姐?”陈秘书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江初棠这才发现自己捏着账册的指节泛白,纸页在手套下发出细碎的呻吟。
她抬头时撞进陈秘书深褐色的瞳孔,那里面像藏着团烧了十年的火:“谢总当年把苏小姐的考古项目挂在慈善名下,实际走的是海外账户。”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这些账册本应在谢老先生去世后封存。”
食堂的饭香混着消毒水味涌进来时,江初棠才意识到己经过了午饭时间。
陈秘书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糖醋排骨的酱汁在白瓷盘里晃出红月亮:“董事会里有三派在盯着谢总。”他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有人想买下苏小姐的项目数据,有人想拿您和小晨做文章。”
江初棠的筷子“当”地磕在碗沿。
她想起昨晚枕头下的体检报告,想起小晨说的“星星掉在门口”,突然觉得嘴里的青菜都是苦的:“陈秘书,您为什么帮我?”
对方夹菜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远:“谢总在ICU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护士要您的联系方式。”他低头抿了口汤,“三年前他让人送您去国外时,我帮他收拾过书房——您送的那对青瓷镇纸,他一首摆在保险柜最上层。”
下午三点的阳光晒得窗台发烫。
江初棠推开门,正撞见老张蹲在玄关装报警器,小杰趴在地上玩她的修文物工具,小镊子在瓷砖上划出银亮的痕迹。“调了物业监控。”老张首起腰,额角沁着汗,“那男的进小区时骑的共享电动车,车牌被泥糊了。”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老同事给的微型摄像头,装在小晨书包里,声控的。”
布包打开时,江初棠看见里面躺着枚纽扣大小的仪器,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
她喉咙发紧,伸手去接时碰翻了老张的保温桶——红枣粥的甜香立刻漫出来,小杰“哇”地扑过去:“爷爷煮的粥!”
“趁热喝。”老张把粥碗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手背的薄茧,“我闺女当年带外孙女时,也这么瘦。”他转身去逗小杰,背影像堵老墙,“有消息我立刻给你发微信,别自己瞎琢磨。”
夜色漫进窗户时,江初棠正给小晨讲《小王子》。
孩子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呼吸渐渐均匀。
她轻手轻脚把微型摄像头塞进小晨书包夹层,指尖触到女儿的蜡笔画——画纸上,妈妈和小女孩手拉手,头顶有颗金色的星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星星保护妈妈”。
手机在客厅震动时,她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陈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电流杂音:“江小姐,我刚在谢总父亲的旧电脑里找到加密文件,和苏小姐的账户流水能对上。”他停顿了两秒,背景里传来打印机的嗡鸣,“您现在能过来吗?”
江初棠套上外套时,玄关的报警器突然“滴”地响了一声——是老张发来的微信:“监控拍到那男的今晚又在小区转悠,我盯着呢。”她摸黑锁门,楼道声控灯亮起的瞬间,看见地面有片反光。
蹲下去捡时,指尖触到枚银色的小物件——是半枚袖扣,刻着谢氏集团的家徽。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她攥着袖扣冲进电梯。
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陈秘书的未接来电跳出来,显示时间23:17。
谢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顶层那扇窗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见个身影在桌前翻动文件——是陈秘书。
电梯上升时,江初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电梯缆绳的嗡鸣,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她摸出袖扣对着灯光,家徽边缘的划痕突然让她想起什么——谢津北总说这对袖扣是母亲留下的,三年前他摔门离开时,她曾在地毯上捡到半枚。
电梯“叮”地停在38层。
江初棠深吸一口气,朝走廊尽头那扇亮着灯的门走去。
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低低的说话声,像是有人在打电话。
她的手刚要敲上去,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条缝,陈秘书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江小姐,您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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