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林知夏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望着小晨熟睡的轮廓，文件袋边角硌得掌心生疼——那里面装着王律师熬了三个通宵整理的股权分割协议和小晨的监护权公证，每一页都盖着红色公章，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妈妈？"小晨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发梢扫过她手背。
江初棠这才惊觉自己站在床边太久，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苏砚秋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三个月前在超市偶遇时，那女人涂着酒红色指甲的手掐住她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你以为带着野种躲三年就能翻身？
谢津北迟早会明白，谁才配站在他身边。"
她低头吻了吻小晨发顶，草莓味的洗发水香混着奶香钻进鼻腔。
衣柜第三层的抽屉里，还收着小晨出生时被谢津北扔在医院的缴费单，墨迹早被泪水晕开。
可今天下午谢津北蹲在幼儿园门口，用纸巾给小晨擦沾着泥巴的鞋子时，他的手指在发抖，像在碰什么易碎的瓷器。
"小晨，我们该去知夏阿姨家了。"江初棠轻轻摇醒女儿。
小晨揉着眼睛坐起来，发辫散成乱蓬蓬的蒲公英："要带我的星星画吗？"她指了指床头用胶带粘着的半张画纸，五角星被涂了三层蜡笔，边缘参差不齐。
"带。"江初棠帮她系好小皮鞋的搭扣，"爸爸明天要见的，当然要带着。"
林知夏家的门开得很急，门框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穿着淡蓝围裙的女人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可算来了！
我熬了莲藕排骨汤，小晨最爱的玉米还在锅里煨着。"她接过小晨时，围裙口袋里的汤勺叮当响，"王律师半小时前到的，在客厅等呢。"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王律师正低头翻着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听见动静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江小姐，小晨又长高了。"他指节敲了敲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协议我重新核对过，谢氏集团那笔隐名投资的流水，足够证明您在婚姻存续期间的实际贡献。"
小晨己经爬到沙发上，把星星画摊在王律师面前："叔叔看！
爸爸是星星，永远陪着小晨。"王律师的手指在画边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画得真好。"他抽了张纸巾擦镜片，"等手续办完，这画...该让谢先生装裱起来挂在书房。"
林知夏端着汤碗过来，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先吃饭。"她把青花瓷碗推到江初棠面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砚秋那边，我托警局的老同学盯着呢。
上周五她还去珠宝店刷了二十万的卡——这种人，最怕体面被撕。"
玉米在汤里沉浮，江初棠咬了一口，甜汁溅在嘴角。
小晨举着勺子敲碗："妈妈吃，小晨也吃！"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出租屋煮泡面的冬天，小晨发着烧抓着她衣角哭，而谢津北的电话永远占线。
现在汤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她夹了块藕放进小晨碗里："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饭后王律师摊开文件，用铅笔在关键条款下划横线："监护权公证的难点在谢先生的态度，但他上周主动去做了亲子鉴定，这是最有力的证据。"他抬头看江初棠，"今天下午他让助理送来份补充材料——当年您为谢氏修复的十二件文物的工作记录，每件都有他的签字确认。"
林知夏突然把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我就说那男人没彻底死心！
三年前要不是苏砚秋在他耳边说你是为了钱，能闹成那样？"她扯了扯江初棠的袖子，"初棠，你听我说，明天咱们就去法院提交材料。
苏砚秋要是敢闹，咱们就把她当年买通鉴定机构的事抖出来——"
"知夏！"王律师咳嗽一声，目光扫过正趴在地毯上玩积木的小晨。
林知夏立刻噤声，抓起茶几上的橘子开始剥皮，橘子皮的清香混着咖啡味在空气里散开。
江初棠摸了摸小晨的羊角辫，积木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三年前在医院走廊，苏砚秋把B超单摔在她脸上时说的话又涌上来："谢津北爱的是我，你不过是个替身。"可今天谢津北站在幼儿园梧桐树下，阳光透过叶子照在他脸上，他说："初棠，我想重新学怎么爱。"
"我同意明天提交。"江初棠突然开口。
王律师的铅笔在纸上顿住，林知夏剥橘子的手停在半空。
小晨举着积木跑过来："妈妈要和叔叔阿姨去玩吗？"她蹲下来把小晨抱进怀里，孩子的体温透过毛衣渗进来，"妈妈要去办很重要的事，保护小晨的星星。"
回家时己经十点。
小晨趴在她背上睡得很沉，呼吸喷在她后颈，潮潮的。
楼道声控灯坏了，江初棠扶着墙往上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知夏发来的消息："我让小陈明天早上七点来接你，他车里装了行车记录仪。"
推开家门，月光从纱窗漏进来，在地板上撒了层银霜。
江初棠把小晨放进小床，替她掖好被子时，摸到枕头下硬邦邦的东西——是那半张星星画，被小晨偷偷藏在枕头底下。
她轻轻抽出来，五角星的尖角扎着她指尖，像小晨刚才说的："要贴在爸爸胸口，这样他就不会走丢啦。"
手机在客厅再次震动。
这次是陌生号码，显示归属地是本地。
江初棠盯着屏幕看了十秒，按下接听键。
"江初棠。"对方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的刀片，"你最好现在带着野种滚出京市。
苏小姐说，她能让谢津北三年前不要你，就能让他明天把你踩进泥里。"
江初棠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听见对方呼吸声里的恶意，像毒蛇吐信子："明天去法院？
呵，你以为王律师那点破材料能顶用？
等着收小晨的——"
"啪"的一声，江初棠挂断电话。
她的手在发抖，手机掉在地板上，屏幕裂了道细纹。
小晨被惊醒，迷迷糊糊喊："妈妈？"她冲过去抱起女儿，小晨温热的眼泪蹭在她脖子上："妈妈别怕，小晨保护你。"
林知夏的电话在三十秒内打进来。"我查了，号码是苏砚秋名下的副卡。"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现在过来，王律师也在路上。"
十分钟后，林知夏撞开房门，外套都没穿，发梢结着霜："报警！
必须报警！"王律师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我联系了陈警官，他说这种威胁电话可以作为证据。"
江初棠抱着小晨坐在沙发上，孩子己经重新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摸了摸小晨后颈的软发，抬头时目光坚定："明天照原计划去法院。"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袋，"苏砚秋越急，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林知夏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们的手指都冰凉，却握得死紧："我今晚住你家。"她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两人，"王律师去调小区监控，小陈明天会提前半小时到。"
窗外起风了，吹得纱窗哗哗响。
江初棠望着茶几上小晨的星星画，月光透过画纸，把五角星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小小的火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谢津北发来的消息："明天我去幼儿园接小晨，等你们办完手续。"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首到视线模糊。
小晨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细碎的梦呓。
江初棠轻轻吻了吻女儿额头，把星星画小心收进文件袋最里层。
夜色渐深，墙钟的滴答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敲开一扇尘封三年的门。
明天会怎样呢？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文件袋往怀里又拢了拢。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是王律师回来的动静。
江初棠摸了摸文件袋上的金属搭扣，冷硬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她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小晨，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这一次，她不会再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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