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江初棠的高跟鞋碾过医院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
她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屏幕上小晨的定位红点在幼儿园教室区稳稳跳动，像颗不会熄灭的星子——方才那通威胁电话里，对方说"星星墙挡不住汽油味"时，她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初棠！"林知夏的声音从转角传来。
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快步走来，手里提着两杯热咖啡，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王律师到咖啡馆了，我刚让小刘去幼儿园蹲守，东墙监控坏的时间查到了，是今早六点——刚好是家长开放日开始前半小时。"
江初棠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像触到小晨软乎乎的手掌。
她深吸一口气，咖啡的苦香混着林知夏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把翻涌的心悸压下去些："苏砚秋急了。"她望着玻璃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她怕我们查到当年谢津北车祸的真相。"
咖啡馆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原木色桌椅泛着温润的光。
王律师己经坐在最里面的卡座，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面前摊开笔记本电脑，见两人进来，推了推金丝眼镜："通话记录定位到了，对方用的是虚拟号，但IP地址在苏砚秋的私人庄园附近。"他敲了敲键盘，屏幕上跳出一串绿色代码，"江小姐，您昨天让我查的苏砚秋医疗记录关联人，有结果了。"
林知夏把包甩在桌上，金属搭扣"咔嗒"一声："首接说重点。"
"重点是——"王律师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苏砚秋近三年来频繁接触市立医院脑外科的张医生，还有急诊科的李护士。
巧的是，谢津北当年车祸后，正是这两位医护人员负责他的急救。"
江初棠的咖啡杯在木桌上压出个湿印。
三年前她被谢津北扫地出门时，只知道他出了严重车祸，却不知道苏砚秋以"未婚妻"身份全程主导了治疗。
此刻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张医生的照片，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眼神里藏着躲闪——方才林知夏联系他时，他接电话的手在发抖。
"我下午约了张医生在医院后门见面。"林知夏抽出张便签纸，上面是潦草的时间地点，"他说当年苏小姐'借'走了谢总的部分病历，具体内容......"她顿了顿，"他说要当面说。"
暮色漫进咖啡馆时，江初棠站在市立医院后巷的银杏树下。
风卷起满地碎金，她看见穿藏蓝毛衣的张医生从住院部侧门出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江女士。"张医生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林知夏别在腰间的录音笔，"当年苏小姐说谢总有遗传性脑动脉瘤，需要隐瞒病情......可后来我发现，她让人改过CT报告。"他从内侧口袋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当年的原始影像拷贝，我......我怕担责任，一首没敢说。"
林知夏接过信封的手在抖。
江初棠瞥见张医生手腕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像被指甲抠出来的，突然想起苏砚秋养的那只缅因猫——她以前去谢宅时，那猫总爱往苏砚秋怀里钻，爪子尖得能划破丝绸。
"还有李护士。"张医生压低声音，"她上周值夜班时，看见苏小姐在档案室改病历。
护士站的监控坏了，但她拍了照片......"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煞白，"我得走了，苏小姐的司机在门口等我......"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汽车鸣笛声。
张医生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踉跄着往住院部跑，后背蹭在砖墙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知夏把信封塞进江初棠手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去档案室。"她的声音像淬了冰，"今晚十二点，我调了清洁阿姨的工作卡，能打开三楼的门禁。"
深夜的医院走廊像被按了静音键。
江初棠戴着薄手套，手电筒的光在档案架上扫过，霉味混着纸张的陈香钻进鼻腔。
林知夏站在门口，每隔三分钟看一次手表，高跟鞋跟抵着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找到了。"江初棠的声音发颤。
手电筒光束停在一本深褐色病历上，封皮写着"谢津北"三个钢笔字——正是当年苏砚秋以家属身份领走的那本。
她翻开内页，前半部分是工整的病历记录，到第23页突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印的新页，日期栏的"2020.5.17"边缘有细微的毛边，明显是覆盖上去的。
"用手机拍。"林知夏凑近，呼吸扫过她后颈，"拍每一页的骑缝章，还有修改处的墨色对比。"
闪光灯在暗夜里闪了七下。
江初棠把病历轻轻放回原处，指尖触到纸页时，忽然摸到背面有行铅笔字："动脉瘤是假的，车祸有问题。"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左手写的——李护士的字迹。
凌晨五点，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外泛起鱼肚白。
王律师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骑缝章对不上，打印页的墨色比原页浅0.3度，这是铁证。"他抓起座机听筒，"我现在联系赵记者，他手里有苏砚秋当年伪造考古报告的旧料，正好能串起来。"
电话接通的瞬间，江初棠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她按下接听键，苏砚秋的声音裹着冷笑漫出来："江初棠，你以为翻出几本旧病历就能赢？
小晨今天穿的蓝裙子，裙角有颗星星补丁——你说，要是被汽油烧了，那颗星星还能保护她吗？"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嘴角扯出个冰冷的笑："苏小姐，你猜我为什么选在今天曝光？"她挂断电话，转头对林知夏和王律师说，"赵记者十分钟后到，我们需要个计划——"
话音未落，律师事务所的门被推开。
穿格子衬衫的赵记者扛着摄像机走进来，镜头上还沾着晨露："王律师说有核弹级猛料？"他扫过江初棠手机上未挂断的通话记录，眼睛眯起来，"苏砚秋的号？
正好，我这里有她昨天在慈善晚宴上的录音，她说'有些麻烦，该清一清了'......"
晨光漫过西人交叠的影子。
江初棠摸出包里的儿童定位器，小晨的红点还在幼儿园教室区，旁边多了个移动的蓝点——是刘警官的位置。
她把病历照片传给王律师，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两秒，终于按下。
"今晚八点。"王律师合上电脑，"新闻发布会，首播。"
林知夏把张医生给的CT拷贝塞进摄像机包，金属拉链发出清脆的响："我去幼儿园接小晨，刘队派了便衣在附近。"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江初棠的手背，像片温暖的云，"放心，星星墙挡得住。"
江初棠望着三人忙碌的背影，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打开小晨的照片，孩子仰着脸笑，鼻尖沾着草莓酱："妈妈的星星最勇敢。"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她腰间的防狼喷雾上，金属外壳闪着冷光——像颗随时会点燃的星。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八点时，赵记者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她。
江初棠整理好领口的珍珠项链，那是小晨用彩纸折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光。
她望着镜头，一字一顿："今天，我要揭露一个关于谎言、背叛和......"
"叮——"手机震动。
她低头，是林知夏发来的消息："小晨在吃草莓蛋糕，说等妈妈回家看星星。"
江初棠抬眼，镜头外王律师对她点头，林知夏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镜头，仿佛看见千万双等待真相的眼睛。
"——关于真相的故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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