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棠的手机在大衣内袋里震动第三次时,她正站在楼梯间转角。
林知夏的脚步声刚消失在二楼,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通风口钻进来,呛得她鼻尖发酸。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顿了三秒。
上一次震动是威胁短信,这一次的来电显示依然是未知号码,号码归属地被刻意隐藏的乱码像条吐信的蛇。
她想起昨夜监控里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想起小晨今天早上用蜡笔在图画本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妈妈保护我",喉结动了动,按下接听键。
"江小姐。"机械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你女儿今天在幼儿园玩滑滑梯时,摔破了膝盖。"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撞在楼梯间瓷砖上,"你怎么知道小晨在哪个幼儿园?"
"想知道更多细节吗?"变声器里传来模糊的背景音,像是汽车鸣笛,"明晚八点,老地方见。"
"等等!"江初棠对着己经挂断的忙音喊了一句,手机在掌心烫得惊人。
她摸出小晨今早塞给她的银杏叶书签,叶脉的纹路硌着掌纹,像女儿软乎乎的手指在挠她。
"初棠?"林知夏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手里攥着从护士站借来的平板,"王律师说谢氏仓库B区的平面图需要调档案系统,得去文物局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江初棠把手机塞进包里,指尖还在发抖。
她望着林知夏发梢的弧度,那是小晨总爱揪着玩的位置,喉咙发紧:"知夏,我要联系刘警官。"
林知夏的眉峰立刻竖起来,平板"啪"地合上:"又有威胁?"
"他们提到小晨。"江初棠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黑色高跟鞋的鞋跟沾着ICU走廊的灰尘,"现在。"
二十分钟后,刘警官的警车停在医院后门。
他下车时警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白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抓偷文物的小贼时留下的。"具体内容。"他掏出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江初棠复述电话内容时,刘警官的钢笔尖在"幼儿园""滑滑梯"几个字下画了重重的线。"半小时内我会调幼儿园监控,派便衣在附近蹲守。"他合上笔记本,指节叩了叩警车引擎盖,"另外,昨天那辆跟踪你的黑色轿车,我们在巷口摄像头里拍到了车牌——套牌,但前保险杠有撞痕,和三个月前苏砚秋车祸时的肇事车特征吻合。"
江初棠的手指在包链上绞出红印。
苏砚秋的名字像根冰锥扎进她心脏,三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她举着验孕棒站在谢氏别墅玄关,苏砚秋从楼上下来,发梢还滴着谢津北浴室的水,说"津北最讨厌被人用孩子威胁"。
"初棠?"刘警官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明天开始,你上下班路线我们会安排便衣车跟车。"
"谢谢。"江初棠摸出小晨的银杏叶书签,放在警车引擎盖上,"但更重要的是——"她抬头时眼底闪着冷光,"查苏砚秋的病历。"
刘警官的钢笔尖顿住,忽然笑了:"王律师今早己经把伪造病历的鉴定报告传给我了。"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那女人三年前根本没得白血病,所有检查单都是买通私人医院做的。"
晨光透过梧桐叶洒在警车上,把"警察"两个字照得发亮。
江初棠望着那抹光,忽然想起小晨昨天说"妈妈的眼睛像星星",她吸了吸鼻子:"我要让她为所有谎言付出代价。"
第二天清晨,江初棠站在"雅鉴阁"古董店门口时,玻璃门上的霜花正随着她的呼吸融化。
她哈了口气,用围巾角擦去雾气,看见张薇正蹲在柜台后,背对着门快速按手机。
"早啊。"江初棠推开门,铜铃"叮铃"作响。
张薇猛地首起腰,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时,江初棠瞥见屏幕上闪过"23:00""仓库B区"的字眼。"张姐今天来得真早。"江初棠弯腰帮她捡手机,指尖触到对方手背——冰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昨、昨晚睡早了。"张薇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围裙带子系得歪歪扭扭,"李老板说今天有批新收的瓷器要整理。"她转身时,江初棠看见她后颈有片不自然的红,像是被指甲抓的。
"需要帮忙吗?"江初棠走到展柜前,用软布擦拭明代瓷瓶。
她的"情绪映射"能力在启动——张薇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瞳孔收缩频率比平时快三倍,肩颈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不用不用!"张薇的声音拔高了两度,抱着纸箱往里间走,纸箱边角撞在门框上,"我、我去仓库搬货!"
江初棠望着她踉跄的背影,把软布攥成一团。
她想起刘警官说的"仓库B区",想起谢氏集团名下那片存放古董的仓库——三年前她替谢津北修复的汝窑天青釉洗,就锁在B区307号保险柜里。
下午五点,挂钟的铜锤敲响第五下时,江初棠站在店门口目送最后一位顾客离开。
她假装整理橱窗里的玉镯,余光瞥见马路对面那辆黑色轿车——车牌用泥糊着,后车窗贴了深色膜,和昨夜跟踪她的车一模一样。
"张姐,我先走了。"江初棠抓起包往外走,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走到第二个路口时,她突然拐进巷子里的裁缝铺,从后门穿进菜市场。
"阿姨,这把青菜多少钱?"她挤在菜摊前,假装挑菜,眼角余光扫过身后。
穿皮夹克的男人在卖鱼摊前驻足,手里的烟烧到过滤嘴都没察觉——是便衣,刘警官安排的。
出了菜市场,她绕到小区侧门,高跟鞋踩在鹅卵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响。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她突然停住脚步——自家单元楼下,那辆黑色轿车正斜着停在消防通道上,驾驶座上的人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江初棠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她摸出包里的防狼警报器,另一只手快速给刘警官发消息。
就在这时,轿车引擎突然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转眼消失在路口。
"呼——"她靠在单元门上,后背全是冷汗。
摸钥匙时,指腹触到门把手上的胶布——是小晨贴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
她忽然笑了,把警报器塞进裤兜,掏出手机给幼儿园老师发消息:"小晨今天滑滑梯有没有摔着?"
老师秒回:"没有呀,小晨今天还帮小朋友扶着滑梯呢~"
江初棠盯着屏幕上的笑脸符号,喉咙发紧。
她掏出钥匙开门,玄关的感应灯"刷"地亮起,小晨的粉色小书包歪在沙发上,蜡笔撒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蜡笔,指尖碰到一支断成两截的绿色蜡笔——那是小晨最爱的"草地绿"。
"妈妈!"
身后突然响起奶声奶气的喊,江初棠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小晨举着图画本从卧室跑出来,发辫上的蝴蝶结歪到耳边,"老师说妈妈今天会早回家!"
江初棠把小晨抱起来,女儿身上带着幼儿园的痱子粉香。
她亲了亲那软乎乎的脸颊,图画本上的银杏叶被小晨用蜡笔涂成了金色,"妈妈今天要和阿姨们商量保护小晨的办法哦。"
"保护小晨?"小晨歪着脑袋,手指戳了戳江初棠的酒窝,"像超人一样吗?"
"对,像超人一样。"江初棠把女儿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小熊维尼》,"小晨看动画片,妈妈和阿姨打电话好不好?"
小晨乖乖点头,抓起小熊玩偶贴在脸上。
江初棠走进厨房,关上门,给林知夏拨电话:"知夏,今晚来我家,带王律师。"
两小时后,林知夏风风火火撞开厨房门,手里提着烤鸭和啤酒:"王律师在楼下停车,我先上来——小晨睡了?"她指了指客厅,小晨蜷在沙发里,小熊玩偶压在胸口,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刚看《小熊迷路》哭的)。
"刚哄睡。"江初棠给两人倒茶,玻璃杯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刘警官说苏砚秋的病历是伪造的,王律师那边有证据吗?"
"有。"王律师提着公文包走进来,发梢还沾着夜色的凉,"我让人查了苏砚秋三年前就诊的私立医院,主治医生三年前就移民了,但护士站的老护士记得——苏小姐当时只是普通感冒,根本没住过ICU。"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资料,纸页边缘有些毛边,"这是当时的护士证词,还有医院系统里被删除的就诊记录恢复件。"
林知夏抓起资料翻页,啤酒罐在桌上顿出个水痕:"明天把这些爆给媒体,看苏砚秋怎么收场!"
"别急。"江初棠按住她的手背,"谢津北呢?"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谢氏集团最近在查仓库B区的文物流向,谢津北昨天亲自去了仓库——"他顿了顿,"听说他在307号保险柜前站了半小时。"
江初棠的手指在茶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
307号保险柜,那是她亲手为谢津北设计的密码:2019年10月15日,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日子。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苏砚秋刚从国外回来,谢津北在酒店陪了她整夜。
"初棠?"林知夏的声音把她拉回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初棠端起茶杯,茶水己经凉了,"明天把证据交给刘警官,同时联系媒体。"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小区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苏砚秋不会坐以待毙的。"
深夜十一点,江初棠躺在小晨身边,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照见小晨脸上没擦干净的蜡笔印——绿色的,像片小树叶。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时,她几乎是扑过去抓的。
林知夏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背景音里有警笛的鸣响。"初棠!"林知夏的声音带着喘,"苏砚秋半小时前被带走了,她在警局说......"
"说什么?"江初棠坐起身,小晨翻了个身,小手抓住她的睡衣角。
"她说有更重要的证据。"林知夏的声音突然被风声切断,"我在去警局的路上,你......"
"我马上来。"江初棠掀开被子,套上外套时碰倒了床头柜的水杯,"知夏,等我——"
"嘟——"
江初棠握着关机的手机,指甲在床沿掐出月牙印。
她低头看小晨,女儿睡得正香,睫毛在月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轻手轻脚把小晨塞进被窝,摸出藏在衣柜顶层的防狼警报器,塞进外套口袋。
玄关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
夜色从窗户渗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她抓起车钥匙,关门时听见小晨在梦里喊"妈妈",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下楼时,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
江初棠望着小区门口的路灯,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的人正把帽檐往上推了推——是刘警官的便衣。
她加快脚步,高跟鞋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像根线牵着她往前跑。
她知道,有些真相,今晚必须亲手撕开。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edafa-3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