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桂花香还裹在晨雾里，江初棠刚给小星热好牛奶，门铃就响了。
猫眼外是老张的灰呢子大衣，他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指节冻得发红。
她开门时，老人把袋子往她手里一塞，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小星涂鸦："凌晨三点到的快递，我替你收着。"
"又麻烦您了。"江初棠接过袋子，指尖触到纸张的厚度——是调查报告。
老张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昨儿看你楼下那车蹲了半宿，车灯晃得我窗户都亮。"他压低声音，"谢家人的车？"
江初棠心口一跳。
牛皮纸袋在掌心沉得发烫，她勉强笑："可能送错了。"老张没再追问，只拍了拍她手背："有需要搭把手的，喊一声。"
门合上时，牛奶锅的蒸汽模糊了厨房玻璃。
江初棠扯出纸袋里的文件，第一页的"谢氏海外影子公司名录"几个字刺得她瞳孔收缩。
她翻页的手发颤，首到在"股东签名"栏看到"谢津北"三个墨色字迹——和他签包养合同时的笔锋一模一样。
微波炉"叮"地一声。
小星的卡通碗在桌上投下圆影，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谢宅，谢父把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时说："津北的商业信誉比你金贵。"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苏砚秋，现在才明白，有些算计从不是风花雪月里的事。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赵记者的社交平台推送。
她点开，模糊的截图里"谢津北"三个字被红圈标出，配文刺目："谢氏继承人或涉海外资产黑幕"。
江初棠立刻回拨，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赵记者的呼吸声粗重："江...江老师？"
"截图哪来的？"她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匿名邮箱发的，附件里还有转账记录..."赵记者突然顿住，背景音里传来关门声，"我、我得挂了，有人..."
忙音响起的瞬间，江初棠盯着手机屏保上小星的笑脸。
她想起林知夏上周说的："谢氏这两年在海外频繁转移文物，说不定和影子公司有关。"可现在，所有线索都在把谢津北往火坑里推——是谁在推？
谢津北的办公室拉着百叶窗，晨光被切成细条，落在谢父的信纸上。"保她母女平安"六个字被他捏出褶皱，钢笔尖在"插手"两个字上戳出洞。
陈秘书敲门进来时，他正第27次拨打江初棠的号码，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己关机。"
"谢董今早的飞机去新加坡。"陈秘书递上行程单，瞥见他攥皱的信纸，喉结动了动，"昨天苏小姐的律师又来问...遗产分配的事。"
谢津北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想起昨夜在江初棠楼下，银杏叶扫过车窗，她房间的灯一首亮着，首到凌晨三点才熄灭。
那时他在车里坐了整宿，看着她的剪影在窗帘后晃动，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备车。"他扯松领带，"去档案馆。"
下午两点，档案馆的霉味裹着旧纸香。
江初棠站在查询台前，管理员老周正用放大镜核对她的证件。
她盯着他右眼皮的小抽搐——这是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和三天前她修宋代瓷片时，客户担心损坏文物的表情如出一辙。
"同志，我就查08年的外资注册档案。"她放软声音，"我女儿学校要做商业史课题，孩子非缠着我..."
老周的手指无意识着桌角的划痕，那是他上周被主任批评时留下的。
江初棠捕捉到他眼底的松动，追加一句："您要是帮这个忙，我让孩子给您画张画像，她最会画笑眯眯的老爷爷了。"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终于起身："跟我来。"
档案柜的金属把手冰凉，江初棠翻到第17盒时，复印件上的签名让她屏住呼吸——所谓"谢津北"的签名，运笔生硬得像描摹，和她藏在首饰盒里，谢津北醉酒后在她手背写的"初棠"完全不同。
真正的签署人栏，"王延平"三个字力透纸背——那是谢父从老家带出来的贴身律师，跟了谢父三十年。
她把复印件塞进帆布袋时，老周突然在身后说："姑娘，有些事知道太多..."
"谢谢周叔提醒。"江初棠转身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胸前的党徽，"我就是个帮孩子查资料的妈妈。"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只叹口气："走吧，闭馆时间快到了。"
夜晚九点，书房的台灯在资料上投下暖黄的圈。
江初棠把伪造签名的照片和赵记者的截图并排摆开，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陌生短信："小心你身边的人。"
她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影子爬上窗棂。
风掀起桌上的纸张，一张谢津北和苏砚秋在墓园的照片滑到脚边——那是她昨天从谢津北办公室文件堆里捡到的。
照片里苏砚秋的手搭在谢津北臂弯，墓碑上"苏母"二字被雨水浸得模糊。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新邮件提示。
她点开邮箱，发件人显示"未知用户"，标题空白。
正犹豫着要点开，楼下突然传来猫叫，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的尖啸。
她走到窗边，只看见银杏叶在风里打着旋，路灯下有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很快消失在巷口。
江初棠转身时，瞥见书桌上小星的儿童手表——那是她昨晚偷偷塞进女儿书包的。
手表屏幕亮着，定位显示小星在幼儿园的寝室，绿色的小点稳定地闪着。
她摸了摸手表背面小星用蜡笔涂的星星，突然想起苏砚秋上个月在监狱见她时说的话："有些秘密，死了的人才能守住。"
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这次是未读邮件提醒。
她盯着屏幕上的"1"，突然觉得那抹红色像滴要渗开的血。
窗外的风卷着桂花香灌进来，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三年前在医院听到小星第一声啼哭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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