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分，赵记者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
显示器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昨夜加密邮件发送失败的提示音还在耳边炸响——谢家用了新的防火墙。
但此刻他盯着第二版标题《谢氏帝国崩塌前夕：父子反目，罪责谁担》，鼠标左键重重按下"发布"。
窗外刚泛起鱼肚白，新闻客户端推送提示音此起彼伏。
谢宅顶楼的落地窗外，晨雾里的谢氏集团大楼还未亮起灯，谢津北正对着镜前系领带。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震动，他扫了眼弹出的新闻标题，指节突然掐进领带结里。
"陈秘书，查清楚是谁泄的密。"他声音发哑，镜子里的人眼尾泛红，像被人抽走了所有支撑。
同一时间，谢氏集团董事会的水晶吊灯在七点准时亮起。
十二把真皮转椅空了三把——那是常年在海外的董事，此刻视频框里的人脸都绷成了铁板。
谢津北推开会议室门时，所有人的目光像钢针扎过来。
"我以个人名义向国际刑警组织提交自首材料。"他站在长桌尽头，西装下摆垂得笔首，"协助调查谢父主导的文物走私网络。"
陈秘书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这个跟了他五年的男人猛地站起来，袖口蹭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会议记录上晕开："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氏会被清算，您的所有计划——"
"我不想再活在谎言里。"谢津北打断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三年前苏砚秋说"我只剩三个月"时，他也是这样站在手术室外；上周在西环仓库外转圈时，他望着锈迹斑斑的铁门，突然想起江初棠修文物时的眼神——专注得像要把破碎的时光拼完整。
有人摔门出去，玻璃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谢津北望着晃动的倒影，突然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可怕。
中午的阳光穿过谢宅雕花窗棂，在檀木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江初棠的手按在牛皮纸袋上，指腹能触到里面硬纸壳的棱角——那是西环仓库的卫星地图，每个藏货点都用红笔标着日期。
谢父坐在她对面，银质茶漏里的普洱正冒着热气，他的手指搭在藤编椅扶手上，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灰。
"谢董，这是您要的'家族稳定'吗？"她掀开纸袋，照片散落在檀木上，是仓库里码放的陶俑、裹着丝绸的青铜鼎，还有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谢父的私人司机正往集装箱里搬木箱。
谢父的眼皮跳了跳。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沫沾在唇上："输的是你，江小姐。"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文件，封皮上谢氏集团的烫金logo刺得江初棠眯起眼。
"三年前津北签的授权书。"谢父推过文件，"任何威胁家族稳定的问题，由我全权处理。"
江初棠的指尖在纸页上发抖。
最后一页的签名栏里，"谢津北"三个字力透纸背，日期是小星出生的前三天——那天她在出租屋痛得咬破了枕头，谢津北说在医院陪苏砚秋做化疗。
"他说过要弥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他说..."
"他说的是真心话。"谢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裂开的老树皮，"但真心话能当饭吃吗？
你以为他自首是为你？
不过是发现我藏了海外账户，想抢在我之前切割。"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
江初棠猛地站起来，文件"哗啦"散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却在最底层发现张照片——谢津北和苏砚秋在墓园的合影，墓碑上的名字是"苏砚秋母亲"，日期是去年清明。
下午三点，谢津北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回音撞得他太阳穴生疼。
办公室门虚掩着，桌上躺着份文件副本，封皮被人刻意翻开，露出最后一页的签名。
他的手刚触到纸页，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初棠的来电提醒，可等他按下接听键，对面只剩忙音。
"江小姐关机了。"陈秘书站在门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她的定位显示在谢宅，但二十分钟前离开了。"
谢津北抓起外套冲出门。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扭曲的脸，他想起昨夜江初棠躲在楼梯间的影子——她抱着小星的儿童手表，睫毛上挂着泪："你说要谈，可你在监狱见苏砚秋的律师，在仓库转了三圈。"
"我只是..."他对着镜子喃喃，电梯"叮"地打开。
冷风灌进来，他突然想起江初棠修文物时总说的话："修复不是掩盖裂痕，是让它在光下完整。"
夜晚十点，江初棠的阳台飘着桂花香。
小星的照片贴在手机背面，她能摸到女儿歪歪扭扭的指纹。
手机屏幕亮着，国际刑警组织的邮箱地址、各大媒体的投稿通道、谢津北的私人邮箱，都在等待发送。
"妈妈，星星会掉下来吗？"小星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
那天她们在公园看星星，女儿仰着小脸问。
她蹲下来，把女儿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不会，妈妈的掌心就是星星的家。"
现在她的掌心还留着小星的温度。
她按下发送键，邮件提示音像心跳般清晰。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楼下传来快递车的鸣笛——老张总说"深夜送报告才安全"。
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老张"发来的消息。
江初棠低头，月光落在屏幕上，只来得及看清第一行字："谢董海外账户..."
楼下突然传来刹车声。
她抬起头，看见谢津北的车停在路灯下，车灯照亮满地银杏叶，像撒了一把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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