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江初棠在厨房热牛奶的手停了一下。
小星趴在餐桌边啃着煎蛋,蛋黄沾在嘴角,像颗小太阳。
她从口袋里掏出委托书复印件,纸张边缘因反复折叠出现了细密的折痕,这是昨夜她在台灯下对着老张发来的扫描件逐字核对了三遍的结果。
“妈妈,你又要出门呀?”小星吸着牛奶,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今天能早点来接我吗?王奶奶说她要教我编星星草。”
江初棠蹲下来,用拇指擦掉女儿嘴角的蛋黄:“妈妈今天要去见个叔叔,很快就回来。”她帮小星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口,指尖碰到了那枚银锁片——是谢津北三年前让人打造的,上面刻着“星安”二字。
金属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掌心,她垂眸按了按锁片,“等妈妈回来,咱们一起编星星草好不好?”
小星用力地点点头,头顶的羊角辫像小尾巴一样晃动着。
江初棠在玄关换鞋时,听见女儿在身后清脆地喊道:“妈妈加油!”她反手比了个OK的手势,门关上的瞬间,喉咙突然发紧。
老地方是巷口的早茶铺,玻璃橱窗上蒙着一层白雾,隐约能看见赵记者的身影在里面晃动。
江初棠推开门,暖烘烘的水汽裹挟着虾饺的香气扑面而来。
赵记者正咬着半根油条,看见她进来,慌忙抽了张纸巾擦手,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墨迹未干的“谢氏黑幕”西个字被压出了褶皱。
“江小姐。”他起身时碰倒了茶杯,褐色的茶渍在桌布上晕染开来,“我……我昨晚查了您说的委托书,谢老爷子的签名确实和工商备案的一致。”
江初棠在他对面坐下,从帆布包里取出密封袋。
复印件在晨光中泛着冷白色的光,她推过去时,手指抵住袋口:“别急着发布。”
赵记者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瞳孔微微收缩:“为什么?这种级别的猛料压一天,热度至少会降三成。”
“等我信号。”江初棠的声音如同浸在冰水里的丝绒般清冷,“谢父最近在转移海外资产,我需要时间确认具体流向。”她又从包里抽出一沓纸,是匿名证人的证词,墨迹深浅不一,“这是当年在谢宅当护工的阿姨写的,她能证明苏砚秋的绝症证明是伪造的。”
赵记者的手指在证词上停顿了一下,喉结动了动:“您……您不怕谢津北因此恨您?”
茶铺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八点,滴答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江初棠望着窗外被晨雾浸润的银杏叶,叶片边缘凝结着水珠,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她想起昨夜谢津北泛红的眼睛,想起他说“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扛”时,声音里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哽咽。
“如果他真的变了,就不会。”她收回视线,把密封袋往赵记者面前推了推,“我要的不是报复,是真相。”
赵记者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因常年握笔而带着薄茧,温度却冷得惊人:“我查过谢氏这些年的并购案,谢老爷子比传闻中更狠。您……您确定要涉足这滩浑水?”
江初棠抽回手,起身时帆布包蹭到了桌角,里面的保温桶发出轻轻的响声——那是给小星带的桂花糕。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包带,声音轻得如同落在水面的花瓣:“我女儿该有的,我要替她拿回来。”
谢津北的办公室拉着百叶窗,晨光被切割成细条,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电脑屏幕亮着,匿名邮件里的旧档案影像在循环播放:谢父坐在深木色会议桌的首座,银边眼镜反射着冷光,说“牺牲儿子是家族必须承受的代价”时,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谢氏集团徽章。
“叮——”
陈秘书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捏着咖啡杯,杯壁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流进了袖口。
“谢总,您要查的海外行程,谢老爷子下周有趟私人飞机去苏黎世,同行名单里有财务总监周明。”
谢津北望着窗外谢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晨光中那些反光的菱形格子,像极了父亲书房墙上的勋章。
三年前他跪在ICU外,听医生说苏砚秋最多活三个月时,父亲也是这样,站在走廊尽头,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说“这是她该有的报应”。
“继续跟进。”他挂断电话,手指抵着太阳穴。
档案里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他突然想起昨夜江初棠给他看的委托书——父亲的签名刚劲有力,和当年逼他签“不婚协议”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中午的谢氏艺术馆像一座沉睡的宫殿。
江初棠踩着红地毯朝档案室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
管理员老周头看到她,哈着腰递上钥匙:“江老师,您要的宋瓷修复资料我都整理在老地方了。”
她接过钥匙时,指尖碰到了老周头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翻阅古籍磨出来的。
“辛苦周叔了。”她笑着点点头,转身时余光瞥见老周头朝监控室方向走去,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霉味混合着檀木香涌了出来。
江初棠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铁皮柜前,密码是她当年参与修复《千里江山图》时记下的。
金属抽屉拉开的瞬间,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本账本——封面是褪色的藏青色,边角磨得发亮,和三年前她被谢父派人“请”出谢氏时,从保险柜里匆匆塞进去的那本一模一样。
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数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一页页地翻着,首到一张泛黄的便条从纸页间滑落。
纸角卷着毛边,上面的字迹是谢父的钢笔字:“西环仓库17号,明晚十点。”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老张发来的消息:“小江,上午社区活动我去了,您说的地址我托老部下查了,那地方三年前确实是地下拍卖场,最近三个月有六辆货车半夜进出,车牌都挂的临牌。”
江初棠捏着便条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昨夜谢津北说“我查清楚了,当年你怀孕时他让人动的手脚”,想起小星出生那晚,护士抱着皱巴巴的婴儿出来时,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张叔,能麻烦您再查查最近三个月货车的卸货记录吗?”她压低声音,手指抵着铁皮柜的棱角,“可能和洗钱有关。”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我这就联系经侦的老陈,下午五点前给你消息。”
谢津北的父亲坐在书房里,书房里飘着沉水香。
谢津北坐在红木沙发上,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自己十岁生日那天,父亲也是这样坐在这张沙发上,把他的赛车模型摔得粉碎,说“谢氏继承人不该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你以为那个女人是为了你?”谢父端着茶盏,青瓷杯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只是想把你当成扳倒我的工具。”
谢津北盯着父亲的喉结。
他记得江初棠说过,人说谎时喉结会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三次。
此刻父亲的喉结随着“工具”二字滚动——第一次,在“那个女人”;第二次,在“扳倒”;第三次,在“工具”。
“三年前您让人伪造苏砚秋的绝症证明,也是为了让我愧疚,从而更听话?”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一样冰冷,“当年江初棠怀孕时,您让人在她的补药里加麝香,也是怕她生下孩子,分走谢氏的继承权?”
谢父的茶盏“啪”地落在茶几上,茶水溅在金丝楠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斑。
他的手指扣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你疯了?”
谢津北站起身,西装裤管扫过父亲的皮鞋尖。
他望着墙上挂的“厚德载物”书法,墨迹还是新的,应该是上个月过寿时某位大师题写的。
“您看,我现在没疯。”他转身走向门口,在触到门把时停住,“还有,苏砚秋的绝症是假的,您最好也查查,她最近是不是也在骗您。”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江初棠站在楼下等老张,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肩头。
手机屏幕亮起,是谢津北发来的消息:“今晚回家吃饭吗?小星说想吃糖醋排骨。”
她望着消息界面的对话框,拇指悬在“回复”键上。
楼上传来小星的笑声,王奶奶的声音飘下来:“小星真乖,这星星草编得比奶奶小时候还好。”
老张的电动车“吱呀”一声停在她面前,车筐里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小江,经侦的老陈说,最近三个月货车卸的都是古董,登记的是海外回流文物,但没走正规报关程序。”他拍了拍纸袋,“这是最近三次卸货的时间地点,最后一次就是便条上写的明晚十点。”
江初棠翻开纸袋,里面是模糊的监控截图。
照片里的货车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但副驾驶座上的人——她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谢父的私人司机老周!
“我们得先发制人。”她紧紧攥着截图,指节都发白了,“明晚十点,西环仓库17号。”
老张从车筐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递给她:“我今晚去踩点,你明晚带着证据找赵记者,等警察到了再公布消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谢那边……你打算告诉他吗?”
江初棠望着楼上亮起的灯光,小星的影子在窗帘上蹦跳,像只欢快的小鹿。
“等事情了结。”她把截图放进帆布包,“如果他真的变了,会理解的。”
夜色渐浓时,谢父在书房接了一通电话。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对着话筒低声喝道:“你确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我在监狱里都能查到,谢津北最近在查您的海外账户。”停顿了片刻,又说,“我可以帮您稳住他,但我要当年那批敦煌经卷的下落。”
谢父望着墙上的“厚德载物”,墨迹在夜色里泛着青灰色。
他扯松领带,喉结动了动:“明晚十点,西环仓库1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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