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江初棠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时,她正盯着天花板上小晨贴的星星贴纸发呆。
那些用口水粘的星星边缘己经卷翘,在晨光里泛着毛边,像极了三年前她躲在出租屋用米汤修复古籍时,被蒸汽熏软的纸页。
苏砚秋的威胁电话是在凌晨两点挂断的,此刻手机屏幕亮起的“老张”来电,让她的手指在接听键上顿了两秒。
“小江,我晨练时在楼道捡到这个。”电话那头传来老张沉稳的声音,背景是晨雾里沙沙的桂叶响,“你看看是不是你昨晚掉的?”
江初棠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
她掀开窗帘,正看见楼下穿藏蓝外套的老人仰头冲她招手,手里举着个银色金属片——那是她镇纸的碎片,昨晚握得太用力,边角崩裂了。
“我马上下来。”她套上外衣时,瞥见镜中自己眼下的青影。
小晨的房门虚掩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锁好女儿的房门,下楼时特意绕到桂树旁。
晨露打湿的台阶上,那片暗红痕迹还在。
江初棠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刮了刮——不是枫叶汁,是半干的血渍,带着铁锈味。
“昨晚听见响动了。”老张把镇纸碎片递给她,布满老茧的手在晨风中有些凉,“我孙子小杰说看见有个人影往巷子口跑,穿深灰色连帽衫。”他压低声音,“我当片儿警那会儿,这种打扮的,要么是踩点的贼,要么...”
“要么是来寻仇的。”江初棠接过碎片,金属边缘扎进掌心,“苏砚秋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知道小晨的学校,知道我藏证据的地方。”
老张的眉头立刻拧成川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那得赶紧报警。我陪你去,证据先存警局最保险。”他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小晨我让小杰妈看着,俩孩子凑一块儿堆乐高,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江初棠喉咙发紧。
老张袖口露出的警徽刺绣在晨光里泛着微光——那是他退休时警局发的纪念衫,洗得发白了还穿着。
她想起搬来那天,小晨摔了膝盖,是老张蹲在地上给她贴创可贴,说“爷爷以前给小偷贴过,这手艺可好了”。
“谢谢叔。”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着镇纸碎片,“我...我昨晚整理了苏砚秋伪造考古报告的证据,还有她买通护士伪造病历的转账记录。这些要是交给警方,足够她坐三年。”
老张拍拍她肩膀:“走,现在就去。”
警局的接待室飘着消毒水味。
江初棠坐在冷硬的塑料椅上,把U盘推给对面的王警官时,手背的血管都绷首了。
她的“情绪映射”能力在起作用——王警官翻U盘时,眉尾微微上挑,食指关节抵着下巴,这是听到关键线索时的典型动作。
“这些转账记录里,‘秦轩文化’的账户确实和苏氏基金会有频繁往来。”王警官点开文件,抬头看她,“你说苏砚秋威胁你女儿?”
江初棠喉结动了动:“她昨晚说‘知道小晨的学校’。小晨在阳光路小学读三年级,每天西点放学,我...我平时都亲自接。”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但上周三我加班,是林知夏接的。那天之后,我总觉得有人在学校门口晃。”
王警官的钢笔在记录本上顿住,笔尖洇开一小团墨渍:“我们会调学校附近的监控。另外,你提到的证据需要做司法鉴定,这两天可能需要你配合做笔录。”他合上本子,“对了,谢津北的律师今早也联系了我们,说谢氏集团愿意提供技术支持,追踪威胁电话的来源。”
江初棠的呼吸一滞。
谢津北的名字像根细针,扎进她刻意维持的平静里。
昨晚他说“送你去警局”时,她借口“小晨要早起”拒绝了,此刻手机在包里震动,屏幕上“谢津北”三个字跳得刺眼。
“我接个电话。”她走到走廊尽头,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转,“喂?”
“王警官说你在做笔录。”谢津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在开车,“我让陈秘书送了份谢氏集团近三年的审计报告到警局,里面有苏砚秋以学术交流名义挪用公款的记录。”他停顿了两秒,“你...昨晚没睡好?”
江初棠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能通过电话里细微的停顿判断,谢津北此刻正抿着唇,拇指无意识地方向盘——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我没事。”她垂眼盯着地砖缝里的灰尘,“但...谢谢你。”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抽气声,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我让陈秘书在警局门口等你,他车上有防跟踪器,你带着小晨用。”不等她拒绝,他又说,“江初棠,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但至少...让我保护你们。”
中午的阳光透过厨房纱窗,在江初棠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老张煮了南瓜粥,小杰正踮着脚往小晨碗里埋葡萄干,两个孩子的笑声像串银铃铛。
“谢津北的人送来这个。”老张从茶几底下摸出个黑色盒子,“陈秘书说是儿童定位手表,带一键报警功能。”他把盒子推给江初棠,“我试过了,信号挺强,小晨戴着安全。”
江初棠捏着手表表带,硅胶材质还带着新物件的塑料味。
她想起昨晚谢津北在书房打电话时,喉结随着“按小晨的设计图重装儿童房”的话滚动的模样——那个总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男人,说起女儿时,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软。
“棠棠姐。”老张突然放下碗,“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当年谢津北为了苏砚秋把你赶出去,这事儿换谁都咽不下。”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但现在苏砚秋要动小晨,谢津北的资源比我们多,多个帮手不是坏事。”
小杰捧着碗凑过来,嘴角沾着南瓜籽:“奶奶说谢叔叔昨天给我买了变形金刚!”他晃着江初棠的胳膊,“谢叔叔还说,等小晨姐姐生日,要带我们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江初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手表表盘。
小晨的素描本里确实有张旋转木马的画,粉色的马鬃,星星形状的灯串——那是她去年生日许愿时画的,说“等妈妈不那么累了,我们去坐”。
下午三点,律师事务所的檀木香混着咖啡香。
谢津北把一沓文件推到江初棠面前时,袖口露出半截青灰色袖扣,是小晨上周用陶泥捏的“送爸爸的礼物”,被他找人镀了银。
“这是苏氏基金会近五年的资金流向。”他的指尖停在某页,“苏砚秋以‘文物保护’名义申请的拨款,有37%进了她私人账户。”他抬头看她,“你用能力看看,这些是真的吗?”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开始运转。
谢津北说话时,眉峰平展,瞳孔没有收缩,喉结的起伏频率和平时谈生意时一致——这是说真话的特征。
她翻开文件,最底层夹着张照片:苏砚秋在国外拍卖行,举牌买下一尊唐代陶俑,背景里的价签是“85万美元”。
“这尊陶俑,她去年在国内展览时说是‘民间捐赠’。”谢津北的声音低下来,“三年前我...我以为她真的在做考古研究。”
江初棠的手指停在照片上。
苏砚秋的笑脸和记忆里重叠——那时候她刚被谢津北包养,在谢氏博物馆做修复师,苏砚秋作为“谢先生的初恋”来参观,递来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
“这些证据足够让她身败名裂。”她合上文件,“但她昨晚说‘知道我藏证据的地方’...我的保险箱在书房第三个抽屉,只有小晨知道密码。”
谢津北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指节叩了叩桌面:“陈秘书己经去调你小区的监控。另外,我让杨秘书在你家安装了红外报警器,今晚就能装好。”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江初棠,我不会再让你们有事。”
江初棠抽回手时,表带蹭过文件边缘。
她的“情绪映射”能力捕捉到谢津北眼底闪过的慌乱——那是害怕被拒绝的情绪。
夜晚十点,书房的台灯在江初棠脚边投下暖黄的圈。
她把最后一份证据锁进保险箱时,小晨贴的星星贴纸突然簌簌往下掉,像是被什么气流冲散了。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江初棠的呼吸顿住。
她抓起镇纸,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桂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怪物的形状,台阶上那片血渍在夜色里泛着暗褐。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一串模糊的鞋印,40码左右,鞋底有菱形纹路。
“谁?”她对着窗外喊,声音比预想中镇定。
没有回应,只有风卷着桂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手机在桌上震动,苏砚秋的名字再次亮起。
江初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江初棠,你以为谢津北真的改了?”苏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当年为了我赶你走,现在也会为了别人赶你走!你藏的证据,我今晚就去拿——”
“你拿不到的。”江初棠打断她,“警方己经介入,你伪造病历、挪用公款的证据,够判你七年。”她的手指抠着镇纸,“苏砚秋,你输了。”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忙音。
江初棠盯着黑屏的手机,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是谢津北的车,车灯在院墙上投下两道白亮的光。
她转身要下楼,保险箱上最后一颗星星贴纸“啪”地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时,瞥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这次她看清了——是件深灰色连帽衫,衣角沾着暗红的污渍。
江初棠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她抓起手机要拨谢津北的号码,屏幕却先亮起来,显示一条未读短信:【市刑警队:江女士,关于您今早提交的证据,我们需要进一步核实,请您明早九点到局里配合调查。】
她盯着短信,窗外的桂叶还在沙沙响。
这次,她听见了更清晰的脚步声,正沿着台阶往上,一步,两步,停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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