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儿童房时，江初棠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得发烫。
她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京都警局”的来电显示刺得瞳孔收缩——凌晨三点半她压在枕头下的未读通知，此刻终于有了回音。
“江女士，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苏砚秋狱中的加密通信。”陈警官的声音带着连夜加班的沙哑，“她不止在您女儿幼儿园装了摄像头，还联系了境外黑客，试图篡改瑞士医院的手术记录。”
江初棠的手指在床单上蜷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桂树在晨风中摇晃，叶尖的露水坠在窗台上，“啪嗒”一声，像极了昨夜那片带血的桂叶。
她望着隔壁房间小晨蜷成虾米的睡影，喉间发紧：“需要我做什么？”
“请您和谢先生尽快来局里。”陈警官顿了顿，“她还提到...要利用您当年的‘包养协议’做文章。”
电话挂断的瞬间，江初棠的手机又弹出谢津北的来电。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带着刚睡醒的哑：“我在楼下。”
她扒着窗台往下看，银灰色宾利停在老槐树下，谢津北倚着车门，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口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像极了三年前某个暴雨夜，他浑身湿透撞开她出租屋的门，说“跟我回家”时的模样。
“小晨在张爷爷家吃早饭。”谢津北替她拉开车门，指节擦过她手背，“老张今早遛弯时说，小杰吵着要带小晨去喂流浪猫。”
江初棠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
老张是退休警察，门对门住了三个月，她早把他的作息摸得透——六点准时开收音机听新闻，六点半带孙子下楼。
谢津北能说动老张帮忙，要么熬了整夜守在楼下，要么...
“我让陈秘书在幼儿园装了三重监控。”谢津北突然开口，方向盘被他攥得指节发白，“昨晚十一点，苏砚秋的人试图剪断电线，被保安截住了。”
她转头看他。
晨光从侧窗斜切进来，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这个从前连咖啡杯都要按高度排好的控制狂，此刻衬衫下摆歪在西裤外，袖口沾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墨点——像块被揉皱的黑丝绒，却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温度。
警局档案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警官把一沓A4纸推过来时，江初棠的“情绪映射”能力自动启动：苏砚秋在视频里的每一个挑眉、喉结滚动、指尖袖口的动作，都在她脑海里形成情绪图谱——得意、焦躁、藏在温柔语调下的阴毒。
“这些是她用狱友手机发的加密邮件。”陈警官点开投影仪，“最后一封提到‘用包养协议让江初棠身败名裂’。”
谢津北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的薄茧蹭过她虎口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修复青铜器时被碎片划的，当时他发了疯似的要送她去医院，被她笑着推开。
“协议是伪造的。”谢津北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当年我让人拟的是‘文物修复合作合同’，苏砚秋趁我出差时调换了文件。”
江初棠的视线落在他交叠的手背上。
那里有一道新抓痕，从手腕延伸到小臂，像被尖锐指甲挠的——她记得昨夜苏砚秋的电话里，背景音有玻璃碎裂声。
“您看这段。”陈警官调出一段监控录像，“昨夜十点，苏砚秋在探视室见了个穿黑风衣的男人。
我们查过，是她大学时的导师，现在在做伪造文书的生意。“
江初棠的“情绪映射”突然剧烈震颤。
她盯着监控里男人推眼镜的动作——右眼皮跳了七下，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抠着桌角，这是典型的“说谎时的焦虑代偿”。
“他在骗苏砚秋。”她脱口而出，“他根本没拿到能威胁我的东西。”
谢津北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
这是他从前安抚她的习惯动作，那时她总嫌他肉麻，现在却觉得这温度像根线，把她飘在半空的心慢慢往下拽。
“去吃点东西？”从警局出来时，谢津北看了眼手表，“你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
老巷子口的小面馆飘来油泼辣子的香气。
江初棠捧着碗，看谢津北蹲在地上给小乞丐的流浪狗喂包子。
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他后颈，那里有颗淡褐色的痣，和小晨后颈的痣长得一模一样——她从前总说这是父女俩的“隐形胎记”。
“初棠。”谢津北突然在她对面坐下，西装裤沾着狗毛，“三年前我在瑞士医院看到苏砚秋的诊断书，她说只剩三个月...我鬼迷心窍，觉得当年亏欠她，就...”
他的喉结滚动着，筷子在瓷碗上敲出细碎的响：“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没病。
她爸欠了赌债，她用我当挡箭牌。“
江初棠夹起一筷子面，热气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昨夜小晨画的那幅画：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其中一个的后颈特意点了颗痣。
“我不怪你。”她听见自己说，“但我要小晨的继承权。”
谢津北的背突然绷首，像被人抽了脊椎。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红绒盒，打开是本房产证：“这是我名下所有房产的份额转让书，小晨成年前由你代持。”
“还有这个。”他又推过个牛皮纸袋，“苏氏集团这些年侵吞文物的证据，我让人整理了半年。”
正午的阳光里，江初棠摸到纸袋里那些照片——苏砚秋在考古现场指挥人调换陶片，她导师在黑市拍卖青铜器，谢津北的私人侦探跟着拍了整整三年。
下午的律师事务所里，周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苏砚秋的通信记录和瑞士医院的手术记录，足够构成’伪造病历诈骗‘和’侵害隐私权‘。
但要彻底击垮她，需要您公开当年的’合作合同‘。“
“公开。”江初棠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在合同复印件上，“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小三。”
谢津北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摩尔斯电码的“我爱你”——那是她教他的，为了在拍卖会现场传递消息。
她假装没看见，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暮色漫进书房时，江初棠把最后一叠证据锁进保险箱。
窗外的桂树沙沙作响，这次她闻见的不是花香，而是铁锈味——很淡，却像根针戳在鼻腔里。
她抓起镇纸走到门口。
声控灯“啪”地亮起，台阶上的桂叶还在，叶尖的暗红痕迹却不见了，只留个淡淡的印子，像被人仔细擦过。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苏砚秋的名字跳得刺眼。
江初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江初棠，你以为谢津北真的会为你放弃一切？”对方的声音带着笑，背景音是铁门开合的“哐当”声，“他书房暗格里的初恋日记，我让人拍了照片...你猜小晨会怎么看她爸爸？”
江初棠的指甲掐进镇纸的雕花里。
她望着保险箱上小晨贴的星星贴纸，突然笑了：“苏小姐，你记错了。”
“谢津北的日记，早在三年前我搬出去那天，就被我烧了。”她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未读短信：京都警局”的提示，手指悬在“查看”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桂树摇晃不止。
一片叶子飘进窗户，落在她脚边——这次叶尖干干净净，只沾着点晨露。
明天，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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