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把沈嘉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母亲，电话那头的老人高兴得声音都变了调。没过几天，她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一蛇皮袋自家种的新鲜花生和两棵晒干的玉米秆，坐早班车进了城。
“城里买的哪有咱自己种的好。”她在门口一边擦着汗，一边把袋子往屋里搬，“你们这日子过得太讲究了，不接地气。”
王超辉赶紧接过袋子，“妈，您辛苦了，先坐下歇会儿。”他转头对沈嘉笑了笑，“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来安顿我妈。”
沈嘉点点头，转身进屋时，瞥了一眼堆在门口的袋子，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家里本就不大，客厅里己经摆满了婴儿用品的纸箱，现在又多了这些农产品，空间显得更加局促。
晚饭是母亲做的，一大锅炖猪蹄，油光发亮，香味扑鼻。王超辉夹了一块放进沈嘉碗里，“妈特意炖的，补身子的。”
沈嘉看着碗里的肉，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她放下筷子，轻声说：“我不太饿，先去睡了。”
母亲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孩子，怀孕了更得吃点好的，怎么能不吃呢？”
王超辉忙打圆场，“可能是今天早上吃得有点多，下午还吃了水果。”
母亲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不懂，养胎最怕挑食。我们那时候，什么苦都吃过，孩子照样健康。”
那一晚，王超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沉。他知道母亲是一片好意，可沈嘉的身体状况也确实需要照顾到。他想着明天要不要带她们出去吃一顿清淡的，缓和一下气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厨房就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王超辉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起身一看，母亲己经在灶台前忙碌起来。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鸡汤，旁边还摆着几个刚出锅的鸡蛋饼。
他走进厨房，小声说：“妈，沈嘉最近睡得不好，您早上动静能不能小点？”
母亲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想让她早点吃上饭，再说了，我在家都是这个时候起的，习惯了。”
王超辉点头，“我知道您辛苦，但沈嘉现在肚子里有人，得多休息。”
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搅动锅里的汤。
等沈嘉起床后，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她勉强喝了几口汤，就放下碗，说自己要去洗漱。
母亲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这孩子，越来越娇气了。”
王超辉听出了话里的不满，赶紧岔开话题，“妈，您这两天累了吧？要不咱们周末一起去公园走走？”
母亲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婆媳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有一次，母亲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来，发现沈嘉把几件婴儿衣服混在大人衣服里一起洗，忍不住唠叨：“小孩子的衣服得单独洗，不能跟大人的放在一起。”
沈嘉听了也不高兴，“医院也没说不能一起洗，再说洗衣机都有消毒功能。”
母亲坚持自己的做法，“老规矩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你们年轻人总觉得科学万能，可有些事不是机器能解决的。”
王超辉在一旁听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知道母亲是出于关心，可沈嘉也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他只能劝母亲少说几句，又安慰沈嘉别太在意。
那天晚上，沈嘉靠在床上，语气淡淡地说：“你妈说得对，是我太固执了。”
王超辉握住她的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大家习惯不一样。”
沈嘉点点头，忽然轻声问：“你说，以后要是她一首住在这儿，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王超辉一时语塞。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母亲也开始觉得委屈。有一次，她趁王超辉做饭的时候，低声说：“我知道你是心疼媳妇，可我也是一心为你这个家啊。”
王超辉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妈，我不是偏谁，只是希望大家都开心。”
母亲叹口气，“我能不开心吗？我辛辛苦苦来照顾你们，结果倒像是个外人。”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妈，您就当这是咱家，不用那么拘谨。”
母亲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剥起了蒜。
矛盾并没有激化，却像一根细线，越拉越紧。有时候，沈嘉会在洗澡时听见外面传来母亲的咳嗽声，知道她又在厨房忙碌；而母亲也会在深夜听见沈嘉房间里传来轻微的翻身声，知道她睡得不安稳。
有一天，母亲从老家又带来了几只土鸡，说是给沈嘉补身子用的。她把鸡放在阳台上，用绳子拴着，准备第二天宰一只。
沈嘉看见后皱了眉，“妈，咱们住在楼上，养鸡不合适吧？邻居会投诉的。”
母亲一脸不解，“养鸡怎么了？乡下谁家不养？这可是正宗的土鸡，比市场卖的好多了。”
王超辉看了看阳台，确实有些拥挤，便劝道：“妈，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放着，等要用的时候再拿回来？”
母亲不愿意，“那不麻烦嘛，放这儿挺好的。”
最后还是王超辉偷偷联系了朋友，把鸡送到了郊区的一户亲戚家寄养。回来后他对母亲说：“我找了个院子，鸡放那儿养着，干净又通风。”
母亲点点头，“你安排得周到。”
沈嘉知道这件事后，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阳台，那里还留着一圈绳子绑过的痕迹。
天气渐渐热了，沈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开始不便。母亲每天都会扶她上下楼，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也一手包办。可越是这样，沈嘉就越觉得自己像个被照顾的病人，而不是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
有一天，王超辉下班回家，听见母亲在厨房跟邻居聊天，说的是沈嘉最近脾气不太好，总是闷闷不乐。他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静静地听着。
回到屋里，沈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
沈嘉点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相处，她对我很好，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东西。”
王超辉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家庭的和谐，并不只是简单的包容和理解，而是要在彼此的生活方式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伸手抱住她，“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沈嘉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风穿过阳台，吹动了那根残留的绳子，在阳光下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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