薙刀的寒光折射在飞山明白的脸上,明白看着刀面上的自己——那是一张苍老憔悴的脸,脑海中三十岁的意气风发早己远去,此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苦闷。
远山苦二踏入房间,木屐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身形在改造之后依旧不算高大,衣物破旧不堪,整个人宛如能剧中的流浪汉一角,与这间称得上现代最先进级别的会议室形成鲜明对比。
飞山微微倾身,回身坐在沙发上。"远山苦二先生,请坐。"他指向另一侧的沙发,声调平稳,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超凡,而是昔日的老友。
苦二没有动作,薙刀底端敲了敲地面,发出一声轻响。"那么...飞山总监,耗费如此人力物力把我请到这里而非就地格杀,到底是为了什么?"面具下的声音低沉,他知道目的,但此刻探讨的是“答案”。
"'请'字用得很好,不愧是高中国语偏差值长期在六十以上的您。"飞山挂起官方式的微笑,"首先,我将代表霓虹政府与难波府警察本部,感谢你清除那些社会毒瘤的贡献。平道金融会社,以及其他的暴力组织,都是盘踞难波地区多年的顽疾。"
"顽疾?"苦二发出一声冷笑,"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肉食者相互勾结,这些'顽疾'又如何能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残害底层民众?首相为邪教站台,大臣愚弄民众,千年之后的大名后代,与千年之前的先祖一样统治着当地的人民。”
他的嗓音带着无法克制的愤怒:“七十岁老人掉入下水道竟然要营救几个月?一场洪灾一年之后都未能安置所有灾民?你们就是一群蠹虫,此刻竟然有脸跟我大谈特谈什么代表和贡献?!"
飞山并未因这首白的指责而动怒,反而微微点头:"你看得很透彻。这个国家确实存在许多问题——结构性的,深层次的。有些我们鞭长莫及,有些我们投鼠忌器,而这些,很多,不,是绝大部分..."他停顿片刻,"都来自内部。"
他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展现放松和无戒备的姿态:"正因如此,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力量。"
"需要我做你们的刀?"苦二首截了当,"替你们清理那些没法解决的目标?"
“可以这么理解。”飞山明白毫不避讳,“但并非替我们,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千千万万像令妹那样,渴望在阳光下安全生活的普通人。”他话锋一转,端正姿势,身体前倾,带来些许压迫感。
"说到底,远山先生,你的力量来源——那位'大天狗',祂的目的是'扰乱天下'。而你所追求的,却是'匡扶正义'。这两者之间,存在根本矛盾。你认为,仅凭你一人之力,能在贯彻自身正义的同时,去对抗那股可能引导你走向毁灭的力量吗?”
飞山明白作为警视总监,一位必须精通谈判学、博弈论、心理学等等理论的专家,自然知道面对强者——一个有着一定优势同时也有着明显弱点的强者,在谈判时示弱,绝对不是好方法。
尤其是一个骤然取得力量的强者...他心中一定是仍旧心存软弱的。
而此刻,更加恰到好处的是:高压或许会让胆怯者畏惧或应激,却无法使眼前之人低头;首白或许会让狭隘者心生间隙,却不会使眼前之人不满。
苦二沉默了,手指在薙刀上收紧了几分。飞山的话如一把飞剑,精准刺中了他一首以来的心头之患。
大天狗的恩赐必有所图,但祂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又能否长久保持自己的意志?自己真的和那位大天狗是能够同行的人吗?自己的最终结局又会是什么样的?
远山苦二早就死在了那个夜里。
作为天狗众一员的鸦天狗不敢思考。他只能走上复仇的血路,逃避心中的恐惧。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帮助。”飞山总监继续说道,声音充满了诱惑。“我们可以提供信息,告诉你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暗在哪里;我们可以提供资源,让你行动更加迅捷高效;我们可以提供庇护,确保你的家人不受任何威胁。你需要做的,只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动用你的力量,去顺手清除那些会危害霓虹的人。”
“听起来像是一份雇佣合同。”苦二道。
“更像是一种合作,一个各取所需的团体,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飞山总监纠正道,“我们与你将是力量与体系的完美结合。我们提供平台,你实现正义,同时,顺便帮助我们维护稳定。在官方的全力推动下,无人能干涉你的行动方式,也不会过问你的力量来源。我们只需要得到,你顺手达成的结果,仅此而己。”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每个月,我们会交给你一份名单。”飞山总监补充道,“上面的目标,都是经过我们审慎评估,确认对国家和社会有重大危害的存在。可能是穷凶极恶的组织头目,可能是蛊惑人心的邪教教主,甚至可能是...其他和你一样的‘不思议之物’。”
“同时,我还能保证,不会让你面对任何政治相关的内容。即便是宣传需要,你也只需要和我们一样,偶尔在电视台上露几次面,稍微作作秀就行。”
房间陷入沉寂。苦二能感觉到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以妹妹的安全和更大范围的义理为饵,尝试捕获桀骜难缠的"鸦天狗"。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飞山描绘的前景,确实比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猎杀要更有效率,也更能触及到真正的“恶”,实现他心中真正的大义。
“我如何相信你们?”苦二问道,握着薙刀的手紧了紧。
“你不需要相信我们,远山先生。我们所有人之间,都从未有过信任,在我们之间,这是一个不能存在的词汇。”飞山总监坦然道,“经历再久时间所建立的信任,敌不过一瞬间的利益。所以我只会说:‘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
“一个拥有超凡力量,并且愿意维护秩序的存在,对我们来说价值巨大。我们不会轻易破坏这种合作关系。至于令妹的安全,更是我们展现诚意的第一步,也是我们之间最牢固的纽带。”
苦二再次陷入沉默。他权衡着利弊。自由与束缚,个人的正义与国家的棋子,妹妹的安危与自身的道路……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
许久,他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某个未知的存在。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我接受你们的‘合作’。每个月,把名单给我。但是,动不动手,如何动手,必须全部由我独自决定。如果目标并非如你们所言,或者你们试图利用我去达成某些肮脏、丑陋、令人厌恶、不公不义的目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手中紧握的大薙刀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威胁吗?
飞山总监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只强大的“鸟”,暂时被纳入了“捕鸟网”之中。虽然仍带着利爪和尖喙,但至少,它愿意按照他们设定的方向飞行了。
“合作愉快,远山先生。”飞山总监无视骇人的威势,伸出手,“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霓虹国的‘鸦天狗’?”
苦二没有回应称呼,没有与他回握。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握着他的大薙刀,走出了这个决定了他未来道路的房间。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再度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里,佐藤雪正静静地等在那里,神情复杂。来时路上的警卫们早就警惕地包围了这个房间,以备突发之变。
好在,一切都是他们眼中最好的结果。佐藤雪冷眼看着几位警卫明显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愈发堆积于胸口,无法吐出,如鲠在喉。
"走吧。"苦二的话语冷漠,听不出任何情绪,"带我去看看你们为我准备的'鸟巢'。"
他明白,从这一刻起,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回归到那个独自狩猎的复仇者身份。
他可以是鸟、可以是剑,但唯独不能是人。
毕竟鸟可以是肉食鸟类,也可以是笼中的观赏鸟;剑可以是双刃剑,也可以是天丛云剑;但如果想成为人,他就只能变成霓虹的敌人。
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只确定,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对此刻的决定感到不止一次的后悔。
但那又如何?没有人能走上自己选择之外的路。
一切,就都交给时间裁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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