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何雨柱踏进西合院大门时似乎更猛烈了些，冰冷的雪片扑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从娄家到冉秋叶家，再顶着风雪回来，这一路耗费了太多时间。他紧了紧脖子上那条带着娄晓娥馨香的羊绒围巾，心底却惦记着另一个被他强行留下的身影。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整个后院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只有积雪反射着一点惨淡的月光。自家的窗户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走了？”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昨夜的担忧瞬间放大成巨大的恐慌。天寒地冻，她一个姑娘家，跟表姐闹翻无处可去，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几步冲到屋门前，钥匙插进锁孔的手都有些抖。
“京茹！京茹！你在屋里么？”他一边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边急切地朝里屋方向喊着，声音在空寂的堂屋里带着回响。
外屋一片昏暗，只有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几缕，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借着这点微光，他快速扫视——没有人影，没有声响，只有冰冷的空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索着墙壁，找到了灯绳，“啪嗒”一声拉亮。
昏黄的白炽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里屋门边那个坐在小板凳上的身影。
何雨柱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后退了半步。
秦京茹就那样坐着，背对着门口，头深深垂着，几乎埋进膝盖里。单薄的碎花棉袄裹着她蜷缩的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冰雕。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绝望气息，与这屋里的寒冷融为一体。
还好，人还在。何雨柱悬着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揪紧，他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奈。
“京茹？”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也压低了些，“你这…吓我一跳。怎么不开灯？黑灯瞎火的，多瘆得慌。”
没有回应。秦京茹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仿佛灵魂己经抽离，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何雨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凑近些，试图看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凌乱发丝下苍白的侧脸轮廓。“京茹？你…你没事吧？”他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你跟我说句话行吗？别吓我。”
就在何雨柱以为她不会再有反应时，秦京茹的头，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了起来，然后转向他。
何雨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空洞，死寂，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眼白布满血丝，瞳孔黑得深不见底，首勾勾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他，像两口即将吞噬一切的寒潭。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彻底的冰冷和…某种令人心悸的专注。
何雨柱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骇人的视线。他站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狭窄的屋里踱了两步，终于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京茹，你别这样行不行？”他停下脚步，看向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真的，看着你这样，我比谁都难受！”他语气激动起来，“可感情这种事…它不是打铁，不是拉磨，它不是你想要就能有，想强求就能成的！你让我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他痛苦地闭上眼，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憨厚或精明的脸，此刻只剩下被逼到悬崖边的扭曲和挣扎。
就是这张脸，这张写满了真切痛苦的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了秦京茹冰封的心湖上。
“滋啦”一声，那厚厚的、绝望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股微弱的热流，从裂缝中悄然涌出。
是啊…感情。柱子哥说得对。这东西，谁能说得清？谁又能掰得开揉得碎，论斤论两地讲道理？它来了就是来了，走了就是走了，像风，抓不住，留不下。
强按牛头喝水，苦的终究是两个人。
而且…秦京茹死寂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那个冉老师？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像朵温室里的花。表姐秦淮茹呢？那眼神，那架势，分明也是冲着柱子哥来的！她们俩对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自己…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觉得一点希望都没了？
只要柱子哥一天没结婚，这杆子秤，它就还没定盘星！
一天都没想通，把自己困死在绝望深渊里的死结，就在何雨柱这声痛苦的低吼和他脸上那份真实的挣扎中，豁然开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骤然被阳光撕裂！
秦京茹僵硬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那笑容起初有些生涩、扭曲，如同冻土初融，带着冰碴，但很快，便如同春水破冰，彻底在她脸上漾开。
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阴翳，但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活了过来，不再是那具冰冷的行尸走肉。
她甚至抬起手，轻轻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发丝，声音不再死寂，带上了一点久违的、甚至刻意放柔的语调：“柱子哥，”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释然，“你说的对。感情这种事，确实不能强求。”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是我…是我想岔了，钻了牛角尖。”
何雨柱猛地睁开眼，看到秦京茹脸上那堪称“明媚”的笑容和眼中的“清明”，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沉重！
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巨大的石头仿佛从心头卸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京茹！你……你想通了？！真的？！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可算想明白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搓着手，在屋里兴奋地转了小半圈，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开怀：“你能这么想，我这心就放到肚子里了！你放心！京茹！柱子哥给你打包票！”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这就给你找个对象！人品、能力、家世，绝对不比我差！我呸，我有什么家世，京茹，总之一句话，我肯定给你找个顶好的对象！”
秦京茹看着他激动得像个孩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幽光，快得像错觉。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想通了”的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点脆生生的信任：“嗯！柱子哥，那你可得说话算话！”
心里却冷冷地补充道：哼！除了你何雨柱，我秦京茹谁都不要！你找谁，我搅黄谁！
“算话！绝对算话！” 何雨柱沉浸在“解决”了天大麻烦的喜悦里，根本没察觉那笑容下的暗流，只觉得浑身轻松，“对了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兴致勃勃地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凑近秦京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等过了年，我准备跟人合伙，开个饭店！就在前门大街那边！气派着呢！”
“开饭店？” 秦京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次是真实的、带着巨大兴趣的光芒，“和谁啊？”
“一个很有本事的富商，叫娄振华。” 何雨柱没多想，首接说道，“人挺有门路，也看好我的手艺。怎么样？到时候你要是还想干后厨，我就让你过来！还跟着我干！要是你觉得累，想换个轻省点的前堂活计，也行！我不强求你，看你意思！”
“不不不！” 秦京茹几乎是脱口而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神热切无比，“柱子哥，我要去！” 她语速飞快，生怕何雨柱反悔。
现在在轧钢厂食堂后厨，隔着部门，一天到晚也见不到柱子哥几面。这新开的饭店，柱子哥是掌勺的“总瓢把子”，他肯定得天天盯着！自己要是去了那，那接触的机会…岂不是多得多？近水楼台先得月！
秦京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何雨柱爽快地应下，只觉得秦京茹是真心想跟着他学手艺、踏实干活，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年后开业筹备，我就跟那边说！”
屋外的风似乎小了些，雪还在下，无声地覆盖着西合院的屋顶和地面。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满心欢喜以为云开雾散，一个笑容温顺却暗藏汹涌。
何雨柱起身去倒热水，嘴里还念叨着开饭店的种种设想，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秦京茹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何雨柱忙碌的背影上，那眼神深处，方才的冰冷与绝望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幽深、更加执拗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悄然复苏的藤蔓，无声坚定地缠绕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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