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祠堂外,青石板上凝结着晨露,秦毅的皂靴踏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莫管家在前引路,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晨曦中泛着温润的光。
“姑爷,前面就是祠堂了。”莫管家侧身让开,露出前方被红绸围住的朱漆大门。门楣上“苏氏宗祠”西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两侧廊柱缠着崭新的红绸,连石狮脖颈都系上了喜结。
秦毅接过莫管家递来的木牌,触手冰凉,檀木牌上“陈亦深”三个刻字填着朱砂,陈亦深就是前身死去的父亲。
“姑爷,这是待会辞祖礼要用的。”莫管家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木牌,“您得举着它告慰先祖,表示令尊同意您入赘苏家。”
秦毅扯了扯嘴角,现代人的灵魂让他对这种封建仪式充满抵触,但眼下只能配合演出。
牌面边缘磨得很光滑,但显然是不久前才赶制出来的,毕竟不可能真的去陈家把陈子实父亲的灵位拿来这么远的地方。
“这是老太爷特意命人仿制的。”莫管家压低声音解释道,“心意到了就成。”
秦毅指尖抚过那个陌生的名字,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前身的父亲若在天有灵,真会同意独子入赘吗?他将木牌攥紧,木刺扎入掌心的微痛让他回过神来。
“吉时未到,姑爷稍候。”莫管家指了指红绸外的石凳。秦毅刚坐下,就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环佩声响。
秦毅转过头去,看见回廊尽头转出一队人影——一队嬷嬷簇拥着个红衣身影缓缓而来。
晨光为那袭嫁衣镀上金边,织金云纹在走动间如流水般波动,霞帔上的珍珠串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红盖头垂下的璎珞随着步伐轻轻摇晃,遮住了新娘全部面容。
琅儿跟在队伍末尾,这丫头今日换了身簇新的藕荷色褙子,发间别着支银簪,神色却不太自然,频频看向新娘的背影。
秦毅不自觉地站起身,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嫁衣下婀娜的身姿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他想起上次去苏妍院外瞥见的侧影——月光下执卷的素手,被夜风吹起的青丝。却不知那清冷如霜的容颜被红妆点缀后,会是怎样惊艳的模样?
“小姐,陈姑爷正在那边看您呢。”一个嬷嬷凑到红盖头旁低语,声音恰好能让秦毅听见。”他今日穿着墨绿锦袍,玉带上缀着明珠,可俊朗了。您瞧,他又在看——”
盖头下的身影突然一颤,琳儿死死攥住袖中的红豆。嬷嬷的话像刀子剜进心口,她不敢想象姑爷发现真相后的表情,更不敢回忆今晨铜镜里那个穿着嫁衣的荒唐自己。
“小姐今日可不要低头。”嬷嬷疑惑地扶正她的头冠,“新娘子今日要挺胸抬头才喜庆。”
琳儿咬破了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却压不住喉间的酸涩。透过厚重的盖头,她隐约能看见秦毅挺拔的身影正向这边张望。那目光如有实质,烫得她浑身发抖。
秦毅忽然皱眉,修炼《灵瞳术》后,他的目力远超常人。虽然隔着盖头看不清面容,但新娘走路的姿态、肩膀的弧度都透着说不出的熟悉。而且——
苏妍的身型怎么感觉矮了些,是因为头饰太重吗?
秦毅若有所思,没等他细想,一阵锣鼓声突然响起:
“吉时己到!”
八个壮汉抬着三牲祭品鱼贯而入,简易的祭台很快被搭好,檀香被点燃,青烟袅袅升起。莫管家急忙将一张纸塞进秦毅手中:“姑爷,这是《别亲文》,待会要对着先祖诵读。”
秦毅展开纸张,密密麻麻的工楷写着“今有陈氏子实,自愿入赘苏门”云云。他粗略扫过,发现通篇都在强调断绝本宗、改姓易嗣的内容,连子女冠姓权都白纸黑字写明归苏家所有。
“请新姑爷跨火盆!”
三个铜盆被依次排开,里面燃烧着松柏枝,噼啪作响。秦毅深吸一口气,撩起衣摆大步跨过。热浪扑面而来,火星溅在靴面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点。
“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司仪拖长声调唱诵。秦毅站在香案前,忽然觉得手中祭文重若千钧。这薄薄一张纸,就要斩断他与这个时代最后的血缘牵绊。
“承天之祐,入此门庭!”
红绸应声而断,秦毅抬头望去,祠堂内烛火通明,层层牌位如森然阵列。最前排的灵牌簇新发亮,应当是苏妍父母的。他莫名想起小团说过,二十年前那场变故让两个家族同时失去了顶梁柱。
“姑爷,该诵《别亲文》了。”莫管家在背后轻推。
秦毅清咳一声,声音在祠堂内回荡:“陈氏子实,谨告列祖列宗...”每念一句,就有族老将朱砂米粒撒在他背上。那些坚硬的小颗粒透过衣料硌着皮肤,像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当念到“自此改姓易嗣,永附苏门”时,秦毅喉头突然发紧。前身当真甘心如此?那个留书“不登天子堂,誓不还乡”的少年,会愿意低头做赘婿吗?
“新妇入祠!”
琳儿被搀扶着迈过门槛,嫁衣下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响。她感觉秦毅的目光如影随形,几乎要穿透厚重的盖头。
“跪——”
两人同时跪下,秦毅的膝盖撞在蒲团上,他侧目望去,只见红盖头下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
“一叩首!一粒米,一座山——”
秦毅俯身对着苏家先祖的灵位跪拜,余光瞥见新娘露出的一截手腕,指甲上大红色的鲜艳吸引了他的目光。
“二叩首!顶天立地护家园——”
秦毅机械地跟着叩拜,脑中的疑虑更甚,他总觉得今日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交换信物环节,秦毅接过玉如意时故意触碰对方指尖,那只手立刻如受惊的小鸟般缩回,指尖冰凉且布满冷汗。
“新姑爷单独拜岳父母灵位!”
秦毅跪在苏妍父母牌位前,香烛烟气熏得他眼睛发涩,牌位上的金漆还很新。
“礼成——”
随着司仪长喝,琳儿几乎要在嬷嬷臂弯里。短短半个时辰的仪式,于她而言却不亚于一场凌迟。现在她只盼着能尽快躲回新房,不必再面对那双熟悉的眼睛。
两人走出祠堂,嬷嬷们立刻围上来将新娘带走。而秦毅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像是仓皇逃去的红色背影,心中那股不安更甚。
阳光正好洒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秦毅眯起眼,看见树梢间有只喜鹊正在筑巢,衔来的树枝上还带着嫩绿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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