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堂的雷啸天,在上海滩的帮派里向来是个“异类”。别的堂主拼狠斗勇抢地盘时,他缩在闸北的几条巷子里,守着间烟馆、两个赌场,对日本人的“合作”提议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兄弟们混口饭吃,求个安稳”。有人骂他怂,他听了只是笑笑,着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虎头短刀——刀是黑玫瑰送的,她说“忍一时,是为了以后能抬头”
黑玫瑰瑰是雷啸天的命。她原是百乐门的红牌,性子烈,敢跟调戏她的日本军官泼酒,是雷啸天带弟兄们硬把她舞厅厅抢出来的。他给她在弄堂深处租了栋小楼,院里种满了她喜欢的月季,说好等这乱世过去,就洗手不干,带她回乡下种稻子。
可乱世里的安稳,从来都是易碎的瓷。
日军驻上海司令部的小林少佐,早就盯上了黑玫瑰。几次派人去“请”,都被雷啸天用金条挡了回去。这天夜里,雷啸天刚收完赌场的账,就见心腹疯了似的跑来,浑身是血:“大哥!不好了!小林带了一个小队的兵,闯进玫瑰姐的小楼了!”
雷啸天手里的钱匣子“哐当”掉在地上,金条滚了一地。他抓起虎头刀就往外冲,烟馆里的弟兄们见状,也操起家伙跟在后面。
等他们踹开小楼的门,看到的是满地狼藉——月季被踩烂了,桌椅翻倒在地,黑玫瑰蜷缩在床角,旗袍被撕得稀烂,脸上带着泪痕,眼神却空得像口枯井。几个日本兵系着皮带从里屋出来,看到雷啸天,不仅不怕,反而狞笑着用枪指着他:“雷老板来得正好,你女人滋味不错,要不要……”
话没说完,雷啸天己经像头疯了的豹子扑过去,虎头刀划破了那个日本兵的喉咙。血溅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黑玫瑰。
“啸天……”黑玫瑰喃喃地说,突然抓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雷啸天冲过去抱住她,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气若游丝地说:“别……忍了……”
那天晚上,黑虎堂的烟馆关了门,赌场熄了灯。雷啸天把黑玫瑰的尸首擦干净,换上她最喜欢的红旗袍,放在堂屋的供桌上,供上了她最爱的白月季。然后,他从地窖里拖出了所有的炸药——那是他原本打算留着“万一走投无路”时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弟兄们,”雷啸天的声音很平静,手里擦拭着那把虎头刀,“想走的,现在就走,我不拦着。”
烟馆里鸦雀无声,三十多个弟兄,没人动。有人默默解开腰带,把炸药捆在腰间;有人往枪里压满子弹,往嘴里灌了口烈酒;最小的那个兄弟才十七,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咬着牙,让旁人帮他把炸药绑紧。
“大哥去哪,我们去哪!”有人喊了一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雷啸天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黑玫瑰的遗像,把虎头刀别在腰间,抓起一捆炸药:“小林的指挥部,就在前街口的洋楼里。今晚,咱们给玫瑰报仇,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让这帮狗娘养的知道,中国人的骨头,不是那么好啃的!”
凌晨三点,前街口的日军指挥部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小林少佐正搂着个抢来的中国女人喝酒,听到枪响骂了句“废物”,刚拔出枪,就见大门被猛地撞开。
雷啸天浑身是血,手里挥舞着虎头刀,身后跟着一群眼神疯狂的汉子——他们腰间的炸药包露着引线,像一串催命符。
“雷啸天天!”有日军认出他,吓得魂飞魄散?机枪枪扫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弟兄倒下了,可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往前冲。雷啸天一刀劈倒一个日军军官,朝着小林少佐的方向嘶吼:“狗日的!拿命来!”
小林少佐想跑,却被雷啸天一把揪住衣领。他闻到了雷啸天身上的火药味,看到了他腰间的炸药,吓得尿了裤子:“饶命!我给你钱,给你地盘……”
雷啸天笑了,笑得像哭:“我女人你赔得起吗?我弟兄的命你赔得起吗?”
他掏出火柴,擦亮,火苗在硝烟里跳动。周围的日军想开枪,却怕引爆炸药,只能眼睁睁看着。
“玫瑰,我来陪你了。”雷啸天轻声说,然后猛地把火柴按在引线上。
引线“嘶嘶”地燃烧,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雷啸天抱着小林少佐,转身冲向挤满日军的大厅,他的弟兄们也纷纷拉燃引线,朝着不同的方向扑过去。
“轰——”
一声巨响震碎了夜空,洋楼的屋顶被炸得飞上天,火光映红了半个闸北。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附近的房屋,睡梦中的人被惊醒,看到那片火海,都知道又有人在用命跟日本人拼命。
第二天,日军清理废墟时,只找到些零碎的尸骨和一把炸弯了的虎头刀。有人说,雷啸天到死都保持着抱着敌人的姿势;也有人说,爆炸前听到了黑虎堂弟兄们的嘶吼,像猛虎在咆哮。
没人知道雷啸天最后想的是什么,但闸北的老人们都说,那天夜里,好像听到了月季花开的声音——那是黑玫瑰最喜欢的花,也是雷啸天没能护住的温柔。
乱世里,不是所有隐忍都能换来苟活。有些债,必须用命来讨;有些尊严,宁肯炸成碎片,也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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