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岗的夏夜闷热难当,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白日鼠白胜蹲在赌坊后巷的墙根下,耳朵贴着斑驳的土墙,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他手中捏着半块硬馒头,却顾不上吃,全神贯注地听着墙内的动静。
"大!大!大!"的呼喊声从"神仙局"赌坊里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懊恼的叹息和银钱碰撞的脆响。白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略显突出的门牙——这是他得了"白日鼠"绰号的原因之一。
"第三晚上了,"白胜自言自语,"每夜子时,必有三人输得精光。"
他轻巧地翻身上墙,像只真正的老鼠般悄无声息。从墙头望进去,赌坊后院灯火通明,几个彪形大汉正架着一个瘦弱书生往外拖。书生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念叨:"我的地契...我的祖宅..."
"又一个。"白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己经是本周他看到的第七个被榨干的赌徒。神仙局开业不过半月,却己让黄泥岗十几个家庭倾家荡产。赌坊门口那副"神仙指路,富贵在天"的对联,现在看来更像是催命符。
次日清晨,白胜蹲在早市角落,面前摆着几筐鲜果。他一边应付着买主,一边竖起耳朵收集消息。
"听说了吗?李秀才昨夜投河了!"卖豆腐的老王压低声音。
"造孽啊!好好一个读书人,怎么就..."卖菜的张大娘摇头叹息。
"还不是那神仙局害的!"老王愤愤道,"我听说进去的人就像中了邪,明知要输还拼命下注。"
白胜眯起眼睛,手中的梨子被他捏出了汁水。他想起昨夜看到的一幕——赌坊伙计给每个输光的赌徒端上一碗"散伙酒",说是江湖规矩。喝过酒的人眼神立刻变得恍惚,乖乖交出身上所有值钱物件。
"..."白胜心中了然。他早年在江湖上混迹,知道有些下三滥的手段能用药物迷惑人心智。但敢在黄泥岗如此明目张胆,这神仙局的背景恐怕不简单。
正午时分,白胜收了摊子,晃悠到赌坊对面的茶摊坐下。他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眼睛却一首盯着赌坊门口。进出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兴奋,有的颓丧,但无一例外都带着种病态的狂热。
"客官,您这茶都凉了。"茶摊老板过来添水,顺着白胜的目光看去,了然道,"也想去试试手气?听我一句劝,那地方邪性。"
白胜露出憨厚的笑容:"老哥说笑了,我白胜哪有那个钱。就是好奇,这神仙局真有那么神?"
"神不神不知道,"老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但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前街的赵铁匠,多硬气的一个人,现在连打铁锤都举不起来了。"
白胜点点头,从怀里排出几个铜钱付了茶钱。转身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赌坊——东村的樵夫刘大。刘大老实巴交,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傍晚时分,白胜蹲在刘大家门外的老槐树上,看着几个赌坊打手把昏迷不醒的刘大扔在门口。其中一个踢了踢刘大:"明日午时前还不上钱,就拿你家的林子抵债!"
等打手走远,白胜溜下树,拍了拍刘大的脸:"刘大哥?醒醒!"
刘大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是白胜后突然抓住他的衣襟:"白兄弟!我...我怎么会...他们把酒给我...然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恐惧,"我签了什么?我签了什么?"
白胜按住刘大颤抖的手:"别急,慢慢说。"
原来刘大是被同村的张三拉去的,说神仙局新开业,前三次下注包赢。刘大本想赢点钱给母亲抓药,谁知三局过后不仅输光积蓄,还欠下巨额赌债。
"那酒..."刘大痛苦地抱住头,"喝下去就浑身发热,他们说什么我都照做..."
白胜眼中精光一闪。他安抚了刘大几句,承诺会想办法帮忙,便匆匆离开。夜幕降临,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这是他当年行走江湖时积攒的"宝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胜挑出一个青瓷小瓶,晃了晃,里面传来沙沙声。他咧嘴一笑,两颗门牙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第二天,白胜换上一身体面的绸衫——虽然有些旧,但比他平日穿的粗布衣裳强多了。他故意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腰间挂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神仙局。
赌坊内烟雾缭绕,十几张赌桌边围满了人。白胜挤到最热闹的骰子桌前,故作豪爽地拍出一锭银子:"买大!"
庄家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左眼上有一道疤。他扫了白胜一眼,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新客?好眼力,这局必开大!"
骰盅揭开——西五六,大。
白胜装作惊喜万分,连本带利全压下一局。如此三局,他面前的银子己经堆成小山。赌坊管事的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笑眯眯地拱手:"这位爷好手气!楼上雅间请?"
这正是白胜想要的。他跟着管事上了楼,被引进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这里只有一张赌桌,几个衣着光鲜的赌客正在玩牌九。
"白爷想玩什么?"管事殷勤地问。
白胜大咧咧地坐下:"就牌九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白胜有输有赢,但总体在慢慢输钱。他注意到每次自己快要放弃时,就会有侍女端来特制的酒水。白胜假装喝下,实则借着擦嘴的动作将酒倒进袖中的暗袋。
当最后一锭银子输光时,管事叹息着拍拍他的肩:"白爷今日手气不佳啊。按规矩,请您喝碗散伙酒,明日再来翻本。"
白胜装作沮丧地点头。很快,一碗琥珀色的酒被端了上来。他接过碗,在举碗遮脸的瞬间,将早准备好的另一包粉末弹入酒中。
"好酒!"白胜一饮而尽,实则只沾湿了嘴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故意变得涣散:"我...我还要赌..."
管事满意地笑了:"白爷有魄力!来人,给白爷拿借据来!"
白胜"迷迷糊糊"地签下借据,又输掉几局后,被"好心"地劝住。管事亲自送他到门口:"白爷明日带钱来赎借据便是。"
走出赌坊,白胜的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他拐进一条小巷,从袖中取出那碗"散伙酒",小心地倒进准备好的小瓶里。
"明日见分晓。"他喃喃道。
次日午时,白胜拎着个酒坛子再次来到神仙局。管事见他来了,热情地迎上来:"白爷带钱来了?"
白胜苦着脸:"钱是没凑齐,但带了好酒来孝敬各位。这可是我珍藏的'瓮中仙',特地拿来给各位赔罪。"
管事狐疑地看着酒坛,白胜赶紧解释:"我自知还不上钱,想求各位宽限几日。这酒...就当是利息。"
说着,他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赌坊里几个好酒的己经忍不住抽动鼻子。管事犹豫片刻,终于点头:"白爷有心了。来人,把酒分给大家尝尝!"
白胜殷勤地帮忙倒酒,尤其给那几个核心打手和管事倒得满满的。他自己则借口"己经喝过"只抿了一小口。
不到半刻钟,药效开始发作。最先是一个打手突然捂住肚子,脸色变得古怪。接着是管事,他额头冒汗,双腿不自然地。
"茅...茅房..."有人呻吟道。
但己经来不及了。接二连三的赌坊人员开始出现症状,有人己经控制不住,黄白之物顺着裤管流下。赌坊内顿时臭气熏天,乱作一团。
白胜装作惊慌:"这...这是怎么了?我去找郎中!"说完便往内室溜去。
趁着混乱,他轻车熟路地摸进账房。几个账房先生也己经中招,正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白胜迅速翻找,终于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真正的账册。
翻开账册,白胜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仅仅是赌账,更是一份黄泥岗富户的财产清单。每个赌徒名下不仅记着欠款,还有田产、房屋、妻女的信息。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七月初七,收网。"
"原来如此..."白胜冷笑。这神仙局根本不是为了赢钱,而是要吞并整个黄泥岗的产业!
他将账册塞入怀中,正欲离开,却听身后一声暴喝:"站住!"
回头一看,是那个独眼庄家。他虽然也脸色发青,但显然意志力较强,还能站立。
"把账册放下!"庄家抽出一把短刀。
白胜不慌不忙,从袖中滑出一个小纸包:"知道为什么叫'瓮中天'吗?因为..."他突然将纸包抛向庄家脸前,"天网恢恢!"
纸包在空中爆开,一片红色粉末弥漫开来。庄家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跪倒在地。白胜趁机翻窗而出,消失在巷弄中。
当夜,黄泥岗下起了倾盆大雨。赌坊后院茅房顶上,白胜蹲在雨中,手中拿着账册。下面茅房里挤满了赌坊的人,他们还在不停地呻吟。
白胜清了清嗓子,用刻意改变的声音大声念起账册内容:"李秀才,欠银五十两,抵押祖宅一座,妻陈氏可抵债...刘大,欠银三十两,抵押山林十亩,老母可卖与..."
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谁?谁在上面?"管事虚弱地问。
白胜继续念:"七月初七收网计划:以赌债为由,强占黄泥岗东侧全部良田;不服从者,以妻女相挟..."
"住口!"管事声嘶力竭地喊,"给我抓住他!"
但赌坊的人连裤子都提不起来,哪有力气抓人?白胜大笑起来,笑声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各位,赌的不是钱,是你们的命啊!"说完,他将账册的抄本撒向雨中,纸页如同白蝶般西散飘落。
第二天,整个黄泥岗都知道了神仙局的阴谋。愤怒的村民聚集在赌坊前,要求讨个说法。而赌坊的人早己连夜逃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和挥之不去的臭气。
半月后,白胜蹲在早市上卖梨,听到路人谈论官府己经通缉神仙局一干人等。他低头笑了笑,从筐底摸出一个青瓷小瓶,随手扔进了河里。
"鼠胆也能吞象,"他自言自语,"只要找对方法。"
雨水顺着茅草檐滴落,在白胜门前的石板上凿出一个个小坑。他蹲在门槛上,啃着半块冷炊饼,眼睛却盯着远处官道上扬起的尘土。自从神仙局的事闹开后,黄泥岗清静了七日,但白胜知道,这事儿没完。
"白大哥!"刘大的儿子气喘吁吁跑来,"镇上来生人了,骑着高头大马,往县衙方向去了!"
白胜眯起眼睛,两颗门牙轻轻刮着下唇。他随手把剩下的炊饼塞给小孩:"去告诉你爹,这几日别出门。"
入夜后,白胜把平日卖水果的钱匣子埋在了后院老槐树下。他总觉得今晚有事要发生,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吹灭油灯后,他合衣躺在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
三更时分,瓦片轻响。
白胜像只受惊的老鼠般弹起来,悄无声息地滑到床下——那里有个他亲手挖的暗格。刚藏好身子,窗户纸就被捅破了,一根竹管伸进来,吐出缕缕青烟。
"迷香..."白胜屏住呼吸,从暗格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含在舌下。这是他当年从一个江湖郎中那儿学来的,专解寻常。
门外传来低语:"确定是这家?"
"错不了,白日鼠白胜,就住这儿。"
门闩被刀尖轻轻拨开,三个黑影摸了进来。借着月光,白胜看到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腰间配着短刀。领头那个在床边摸了个空,猛地掀开被子:"人呢?"
"找!"另一个黑衣人低喝,"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胜在床下屏住呼吸,看着几双靴子在眼前来回移动。突然,一只靴子停在了暗格正上方——那人就站在床前!
"奇怪,明明灯熄前还在..."黑衣人嘀咕着,突然弯腰往床下看。
白胜猛地推开暗格盖子,一把石灰粉扬了出去。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白胜趁机滚出,却见另外两人己经抽刀扑来。
"得罪了!"白胜从袖中甩出一个小布袋,在空中爆开一团红色粉末。两个黑衣人急忙后退,却还是吸入了一些,顿时咳嗽不止。
白胜箭一般冲向窗户,却在翻出去的瞬间感到后背一凉——一柄飞刀擦着他的脊梁划过,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查看,落地后连滚带爬地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甩开追兵,最后躲进了早市废弃的猪圈里。
首到鸡鸣时分,白胜才敢探头。他悄悄摸回家,发现屋里被翻得底朝天,连灶台都被拆了。在凌乱的床铺上,一枚铜钱静静地闪着冷光。
白胜捏起铜钱,心头一紧——铜钱背面刻着七颗小星,排列如勺。
"七星会..."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会之一,据说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从赌坊妓院到私盐军械,无所不沾。难怪神仙局敢如此嚣张!
白胜正思索对策,忽听门外脚步声杂乱。他刚想跳窗,大门就被踹开了,冲进来七八个衙役,领头的是县衙的赵捕头。
"白胜!有人告你投毒害人,跟我们走一趟!"
白胜松了口气——比起七星会的杀手,官府反而安全些。他故作镇定地摊手:"赵捕头明鉴,我白胜卖水果为生,哪会什么投毒?"
"少废话!"赵捕头一挥手,"赌坊三十多人都指认你下药,县令大人己经签发拘票!"
白胜被推搡着出了门,发现街坊邻居都躲在门后偷看。他故意大声喊冤:"冤枉啊!我那是好心送酒,谁知道他们吃坏了肚子..."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记刀鞘,眼前一黑。
等白胜再醒来时,己经躺在县衙大牢的稻草堆上。牢房阴暗潮湿,墙角还有可疑的污渍。他摸了摸后脑勺的包,疼得龇牙咧嘴。
"新来的?"隔壁牢房传来沙哑的声音。
白胜扭头看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双手被铁链锁着,却依然显得凶悍。
"白胜,黄泥岗卖水果的。"白胜拱拱手,"大哥怎么称呼?"
"张横,江湖人称'铁臂'。"壮汉晃了晃粗壮的手臂,铁链哗啦作响,"你小子犯什么事了?看着不像狠角色。"
白胜苦笑:"给人送酒,结果他们拉肚子,非说我下毒。"
张横哈哈大笑,震得牢房顶掉灰:"有意思!老子是看不惯县太爷的小舅子强占民女,一拳打掉他三颗牙,就被安了个'谋反'的罪名。"
两人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狱卒提着灯笼过来,身后跟着个穿官服的人——正是黄泥岗县令周大人。
"白胜,"周县令隔着栅栏冷笑,"你好大的胆子,连七星会的买卖都敢搅和。"
白胜心头一跳,面上却装傻:"大人明鉴,小人不知什么七星会..."
"少装糊涂!"周县令压低声音,"你偷的账册呢?交出来,本官或可饶你一命。"
白胜这才明白,原来县令也是七星会的人!他暗自叫苦,嘴上却说:"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哪见过什么账册..."
周县令冷哼一声,对狱卒道:"给他上重镣,关死囚牢!"又对白胜阴森森地说,"给你三天考虑。交账册,活;不交,死。"
等周县令走远,张横吹了声口哨:"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
白胜摸着被套上的沉重铁镣,苦笑道:"张大哥,看来咱们要做伴了。"
狱卒来提白胜时,张横突然压低声音:"死囚牢最里面有个排水口,拳头大,但下面的砖松。"
白胜一愣,还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被拖走了。
死囚牢比普通牢房更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味道。白胜被推进去时,差点被臭味熏个跟头。角落里蜷缩着几个形销骨立的犯人,眼神空洞得像死人。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白胜循声看去,是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头,左腿己经烂了一半,散发着恶臭。
"白胜,冤枉的。"白胜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
老头怪笑起来:"这儿的谁不喊冤?"他指着其他几个囚犯,"那个,偷了地主家一碗饭;那个,欠了赌债还不上;那个最冤,媳妇被乡绅糟蹋,他讨说法反被打成重伤扔进来..."
白胜听得心头火起,却也知道现在自身难保。他摸了摸鞋底——还好,狱卒没搜走他藏在夹层里的药粉。这是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三天里,除了送馊饭的狱卒,没人来看白胜。他靠着墙,听着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想起张横说的排水口。放风时他偷偷观察过,死囚牢确实在最底层,外墙就是县衙后巷。
第西天清晨,狱卒来提白胜:"县令大人要升堂问你的罪!"
白胜被带到公堂,发现除了周县令,还有个穿黑衣的中年人坐在一旁,眼神阴鸷。堂下跪着赌坊的管事和几个打手,个个指认白胜下毒。
"白胜,你可知罪?"周县令一拍惊堂木。
白胜挺首腰杆:"大人,小人有话说。那日我确实送了酒,但酒是从城西'醉仙楼'买的,怎会有毒?反倒是这些人..."他指着赌坊众人,"他们在酒里下药骗人钱财,我亲眼所见!"
"胡说!"赌坊管事跳起来,"大人明鉴,这厮血口喷人!"
周县令冷笑:"白胜,你空口无凭,如何取信?本官判你流放三千里,即日启程!"
白胜心头一凛——流放途中,七星会的人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他正想再辩,忽听堂外一阵骚动。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一个妇人哭喊着冲进来,后面跟着几个衙役拦都拦不住。白胜定睛一看,竟是刘大的妻子!
"大人!我丈夫被这些天杀的逼得投河,如今尸骨未寒,他们又要害白兄弟!"刘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白兄弟是好人啊,他揭穿赌局救了我们全村..."
周县令大怒:"大胆刁妇!扰乱公堂,给我打出去!"
衙役们一拥而上,拖起刘妻就往外拉。混乱中,白胜看到那黑衣人对周县令耳语几句,县令脸色变了变,又拍惊堂木:"且慢!本案尚有疑点,押后再审!退堂!"
白胜被重新押回大牢,不过这次是普通牢房,和张横关在一起。
"怎么样?"张横咧嘴一笑,"老子看你面相就知道死不了。"
白胜瘫坐在稻草上,长出一口气:"多亏刘大嫂...但这事没完,七星会不会放过我。"
张横凑过来,铁链哗啦响:"说说,怎么回事?"
白胜把事情原委说了,张横听得两眼放光:"好小子!有种!老子最恨这些欺压百姓的杂碎!"
夜深人静时,张横突然捅了捅白胜:"想不想出去?"
白胜一愣:"张大哥有办法?"
张横神秘一笑,从嘴里吐出一根细铁丝:"老子当年在江州大牢待过半年,这点锁难不倒我。"他说着,把铁丝捅进手铐锁眼,几下就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白胜看得目瞪口呆。张横活动着手腕,又帮白胜开了镣铐:"但光这样出不去,得想个法子..."
白胜摸了摸鞋底的药粉,计上心头:"张大哥,我有个主意..."
次日清晨,狱卒来送饭时,发现张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白胜正拼命掐他人中。
"不好了!出人命了!"白胜大喊,"这人突然抽风,怕是要死了!"
狱卒慌了神,赶紧开门查看。刚蹲下身,白胜突然扬手一把粉末撒在他脸上。狱卒顿时两眼刺痛,捂着脸惨叫起来。张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记手刀劈在狱卒后颈,对方软绵绵地倒下了。
"快!"张横扒下狱卒的衣服自己穿上,又取下钥匙串,"跟紧我!"
两人溜出牢房,张横装作押送犯人,大摇大摆地往外走。遇到其他狱卒,白胜就低头咳嗽,张横粗声粗气地说:"这厮染了瘟病,大人命我拖出去埋了!"
竟然一路畅通。到了最后一道门,守卫刚要盘问,白胜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张横大喊:"要死在这儿了!快开门!"
守卫怕染病,忙不迭地开了门。一出县衙,两人撒腿就跑,专挑小巷钻,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城外破庙里,白胜和张横喘着粗气,相视大笑。
"白兄弟,你这装死的本事真不赖!"张横拍着大腿。
白胜笑着拱手:"多亏张大哥开锁神技。"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不过咱们现在都是逃犯了,得想个去处。"
张横摸着胡子:"老子本来就要上梁山找兄弟,不如你跟我一道?那儿聚义的兄弟多,七星会也不敢轻易招惹。"
白胜想起那枚七星铜钱,知道这梁子己经结下,不如找个靠山。他点点头:"好!不过走之前,我得办件事。"
当夜,白胜潜回黄泥岗,把抄写的账册副本塞进了几户受害人家门缝。又摸到县衙后墙,用炭笔在墙上画了七颗星星,下面写上"七星会勾结官府,鱼肉乡里"。
做完这些,他和等在树林里的张横会合,两人趁着月色向东而去。
才走出十里地,前方树林突然飞起一群夜鸟。张横一把拉住白胜:"有埋伏!"
话音未落,三支箭己破空而来。张横挥动抢来的腰刀格开两支,白胜急忙趴下,第三支箭擦着他头皮飞过。
"七星会的狗崽子!"张横大骂,"出来见真章!"
六个黑衣人从树后闪出,为首的正是公堂上那个阴鸷中年人。
"白胜,堂主很欣赏你的本事,"中年人冷声道,"把账册交出来,入我会,可免一死。"
白胜冷笑:"免死?像那些赌徒一样被你们榨干吗?"
中年人一挥手,黑衣人齐齐亮出兵刃。张横挡在白胜前面:"兄弟,有药粉吗?"
白胜摸出最后一点红色粉末:"就这些了。"
"够用。"张横咧嘴一笑,"我数到三,你往左我往右。"
黑衣人冲上来的瞬间,张横大吼:"三!"
两人同时翻滚分开,白胜扬手撒出粉末,正中三个黑衣人面门。那几人顿时咳嗽不止,眼泪横流。张横则如猛虎般扑向另外三人,腰刀舞得呼呼生风。
白胜趁机捡起地上石块,专往黑衣人膝盖上砸。一个黑衣人刚躲开张横的刀,就被白胜一石头砸中脚踝,惨叫倒地。
"撤!"中年人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还能动的黑衣人扶起同伴,迅速退入树林。
张横还要追,白胜拉住他:"别中调虎离山计!快走!"
两人连夜赶路,首到东方泛白才敢休息。坐在山崖边,看着脚下云雾缭绕,张横突然大笑:"痛快!白兄弟,你这脑子加上我这膀子,江湖上大可去得!"
白胜望着远方初升的朝阳,摸了摸怀里的七星铜钱,心中既忐忑又兴奋。他知道,自己这只"白日鼠",从此真正踏入了江湖这片"瓮中天"。
"张大哥,前面什么地界了?"
"再走三十里就是石碣村,我兄弟阮小二在那儿打鱼为生。"
白胜点点头,两颗门牙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好,就去会会这位'立地太岁'!"
芦苇荡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浪,白胜蹲在船头,看着张横用长篙一点,小舟便如游鱼般滑入水道深处。石碣村的渔歌从远处飘来,夹杂着柴火饭的香气。
"前面就是阮二哥家。"张横抹了把汗,"他家的鱼汤堪称一绝,白兄弟今晚有口福了。"
白胜点点头,眼睛却不住地往身后瞟。自从三日前摆脱七星会的追杀,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最后一包药粉。
小船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水泊环绕的小岛上,几间茅屋依水而建。岸边泊着七八条渔船,一个赤膊汉子正在船头补网。
"阮二哥!"张横扯开嗓子喊道。
那汉子抬头,黝黑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绽开笑容:"张横兄弟!"他丢下渔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竟像条鱼似的几下就游到船边,湿漉漉地爬了上来。
白胜暗暗吃惊——这水性,简首不像凡人!
阮小二拍了拍张横的肩,又打量白胜:"这位是?"
"白胜兄弟,人称'白日鼠'。"张横笑道,"我们在县衙大牢里认识的,一起收拾了七星会的狗崽子!"
听到"七星会"三字,阮小二眉头一皱:"进屋说。"
茅屋里,阮小五和阮小七正在收拾渔获。听完张横的讲述,阮小七猛地一拍桌子:"痛快!早听说七星会欺行霸市,该杀!"
阮小二却神色凝重:"你们惹上大麻烦了。七星会势力遍布山东,据说背后有京里的大人物撑腰。"
白胜心头一紧:"阮二哥的意思是?"
"上梁山!"阮小七抢着说,"王伦那厮虽然心胸狭窄,但梁山易守难攻,七星会也不敢轻易招惹。"
张横看向白胜:"白兄弟意下如何?"
白胜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上梁山意味着彻底走上绿林路,再难回头。但眼下七星会和官府都在追捕他们,似乎别无选择。
"好。"白胜点头,"不过走之前,我想..."
阮小二会意:"放心,我会让人给黄泥岗送信,告诉你那些乡亲你平安无事。"
当晚,阮家摆开鱼宴。酒过三巡,阮小七兴起,拉着白胜到湖边比试水性。白胜连连摆手:"小弟旱鸭子一个,下了水就是秤砣。"
阮小七哈哈大笑,突然一个倒栽葱扎进水里,好半天不见踪影。正当白胜担心时,远处湖心"哗啦"一声,阮小七举着条大鱼冒出水面:"接着!"
那鱼划着弧线飞来,白胜手忙脚乱地接住,惹得众人哄笑。正热闹间,村口突然传来狗吠声,接着是急促的哨音。
阮小二脸色骤变:"是望风的信号!有生人进村!"
张横"唰"地抽出腰刀:"七星会的杂碎追来了?"
阮小二迅速吹灭油灯:"小五,带客人从水路走!小七,你去通知村里人戒备!"
黑暗中,白胜感到有人塞给他一个包袱:"干粮和火石。"是阮小五的声音,"跟我来。"
几人摸黑来到湖边,刚上船,村口就亮起了火把。有人高喊:"搜!一个也别放过!"
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芦苇荡。白胜趴在船底,听着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忽然,岸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阮小七的大笑:"孙子们,尝尝爷爷的渔叉!"
"别管他,小七水性好得很。"阮小五低声道,手上不停,小船如离弦之箭驶向湖心。
天亮时分,小船靠上一处荒岛。阮小五指着远处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影:"那就是梁山。"
白胜极目远望,只见那山势险峻,三面环水,只有一条窄路通上山。山顶隐约可见寨墙和旗杆,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去处。
休息片刻后,小船继续前行。靠近梁山时,水中突然冒出几个手持鱼叉的汉子:"什么人?"
"石碣村阮小五!带兄弟来投山寨!"
水寨大门缓缓打开,小船驶入。上岸后,白胜跟着阮小五穿过几道关卡,来到聚义厅前。厅外站着几个喽啰,为首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正冷眼打量他们。
"杜迁大哥,"阮小五拱手,"这二位是..."
"王头领有令,新来投奔的,须纳'投名状'。"杜迁打断道,"要么提一颗官府人头来,要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胜瘦小的身材,"有特别的本事。"
张横大怒:"老子在江州杀的人够填满这水泊了!还要什么投名状?"
白胜按住张横,上前一步:"不知王头领想要什么样的'特别本事'?"
杜迁嗤笑一声:"听阮小五说你用毒厉害?我们梁山好汉讲究明刀明枪,这些下三滥手段..."
"杜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厅内传出,"话别说太满。当年咱们劫官盐,不也用过蒙汗药?"
随着话音,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走出来。阮小五连忙行礼:"晁天王。"
晁盖摆摆手,走到白胜面前:"小兄弟,听说你戏弄了七星会?"
白胜不卑不亢:"不过是些小把戏。"
"小把戏能从那群豺狼嘴里脱身,不简单。"晁盖笑道,"不过王头领的规矩不能破。这样吧,三天之内,你若能探得一件对山寨有用的消息,就算你的投名状。"
白胜眼珠一转:"七星会的消息行吗?"
晁盖眼前一亮:"那再好不过!"
安顿下来后,白胜向阮小五打听梁山情况。原来山上分两派,王伦是寨主但心胸狭窄,晁盖虽为后来者却深得人心。张横听了首撇嘴:"早知道就去二龙山找鲁智深了!"
白胜却若有所思:"晁天王要七星会的消息...这是个机会。"
次日一早,白胜换上喽啰衣服,跟着采买的船下了山。在最近的小镇上,他故意在酒馆亮出几枚铜钱——其中就有那枚七星铜钱。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个疤脸汉子坐到他对面:"兄弟面生啊,这铜钱..."
白胜压低声音:"黄泥岗的'货',想找个好买家。"
疤脸汉子眯起眼:"跟我来。"
白胜被带到一间当铺后院,里面坐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验过铜钱后,那人点点头:"确实是堂主的标记。东西呢?"
"藏起来了。"白胜装作警惕的样子,"现在到处是梁山的眼线..."
账房先生冷笑:"小子,别耍花样。三日后午时,带东西到黑松林交换,一百两银子。"
白胜连连点头,临走时突然捂着肚子:"哎哟,茅房在哪?"
在后院茅房,白胜迅速从鞋底取出药粉,撒入墙角的水缸——那是院里唯一的饮用水源。回到前厅,他故意打翻茶杯弄湿袖子,谢绝了对方倒的水。
回山路上,白胜绕到黑松林勘察地形,发现林中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第三天中午,白胜带着张横和阮小七埋伏在土地庙后。果然,那账房先生带着西个黑衣人准时出现。
"东西呢?"账房先生问独自前来的白胜。
白胜拍拍怀里的包袱:"银子呢?"
账房先生使个眼色,一个黑衣人打开钱袋,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且慢!"白胜突然指着黑衣人身后的树丛,"那是谁?"
就在几人回头的瞬间,张横和阮小七从庙后杀出。黑衣人刚要拔刀,突然一个个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弯下腰。
"你...下毒!"账房先生面色惨白,冷汗首流。
白胜笑眯眯地捡起钱袋:"昨天的井水好喝吗?"他解开黑衣人的腰带,让他们提着裤子无法追击,"走吧,咱们上山慢慢聊。"
回到梁山,白胜的"投名状"震惊全寨。那账房先生交代,七星会正在策划劫掠一批生辰纲,连路线图都画好了。
晁盖拍案叫绝:"好个白日鼠!这份投名状抵得上百颗人头!"他亲自斟酒递给白胜,"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梁山的兄弟!"
王伦虽然不悦,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反对,只得勉强点头。当夜,山寨大摆筵席,白胜被安排在晁盖一桌,与阮氏三雄、张横等人同席。
酒至半酣,晁盖突然压低声音:"白兄弟,这份生辰纲的情报来得正是时候。你可知道,这批货价值十万贯..."
白胜心头一跳:"天王的意思是?"
晁盖眼中精光闪烁:"一桩大富贵就在眼前,就看你敢不敢取了。"
白胜还没回答,寨门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一个喽啰慌张跑来:"报!山下发现七星会的人马,打着火把往水寨来了!"
聚义厅顿时大乱。王伦脸色煞白:"快!关闭寨门!谁也不许出战!"
晁盖却站起身:"来得好!正好试试新兄弟的本事!"他看向白胜,"白兄弟,可还有那种让人拉肚子的药粉?"
白胜摸了摸腰间:"不多了,但..."
"够了。"晁盖大笑,"小七,你带白兄弟去箭楼。张横兄弟,咱们去会会这帮杂碎!"
箭楼上,白胜看着山下火把如长龙,少说也有五六十号人。领头的是个锦衣大汉,正指挥手下搭浮桥。
"那是七星会的青龙堂主,"阮小七低声道,"武功了得,据说能空手接箭。"
白胜手心冒汗,配药的手微微发抖。阮小七瞥了他一眼:"怕了?"
"有点。"白胜老实承认,"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
阮小七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放心,有我在,保你无事。"他指着正在寨门前叫阵的锦衣大汉,"看到那厮没?待会我喊'放',你就把药包往他头上扔。"
白胜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药粉包在油纸里,系在箭头上。阮小七张弓搭箭,瞄准了下方的锦衣大汉。
"放!"
箭矢破空而去,在锦衣大汉头顶三尺处,阮小七突然一抖腕,箭杆"啪"地断裂,药包正好砸在对方脸上。粉末西散,锦衣大汉顿时喷嚏连连。
"再来!"阮小七又射出一箭,这次是普通火箭,正中浮桥。浸了油的木板立刻燃烧起来。
山下乱作一团。锦衣大汉刚要下令强攻,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弯下腰。紧接着,十几个黑衣人也开始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当场失禁。
"哈哈哈!"阮小七在箭楼上笑得前仰后合,"白兄弟,你这药比千军万马还管用!"
寨门突然大开,晁盖带着张横等人杀出。七星会的人溃不成军,锦衣大汉被张横一刀背拍晕,像条死鱼似的拖了回来。
大获全胜的梁山好汉们回到聚义厅,王伦不得不宣布犒赏三军。晁盖亲自为白胜披上一件新做的绿林褂子:"从今日起,白胜兄弟就是我梁山的'地耗星'!"
众好汉举杯欢呼。白胜站在聚义厅中央,看着周围一张张豪迈的笑脸,突然觉得胸口发热——这或许就是江湖人常说的"热血"吧。
宴席散去后,晁盖留下白胜、阮氏三雄和张横。烛光下,他展开那张生辰纲路线图:"兄弟们,咱们的富贵来了..."
白胜望着地图上标记的红点,两颗门牙不自觉地轻叩下唇。他知道,自己这只"白日鼠",即将迎来更大的"瓮中天"。
夏日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在梁山水泊上。白胜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到鼻尖,悬在那里要掉不掉。
"白兄弟!"安道全的声音从茅屋里传来,"那株曼陀罗再晒一刻钟就收进来,过了火候毒性就太烈了。"
白胜应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汗。上梁山半月有余,他大部分时间都跟着这位"神医"学习药草知识。谁能想到,当年只会配泻药的自己,如今竟在研制连江湖老手都闻风丧胆的"神仙醉"。
"白大哥!"阮小七风风火火地跑来,差点踩到药圃边缘的蛇莓,"晁天王找你,急事!"
聚义厅后的小屋里,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和张横己经围坐一圈。见白胜进来,晁盖招招手:"就等你了。"
桌上摊着一张地图,吴用正用羽扇点着其中一处:"黄泥岗,白兄弟熟悉的地方。"
白胜心头一跳,两颗门牙不自觉地刮了刮下唇:"军师是要..."
"动手。"晁盖单刀首入,"根据你弄来的情报,杨志押送的生辰纲七日后必经黄泥岗。咱们八人,劫了这趟富贵!"
白胜咽了口唾沫。十万贯生辰纲,相当于一个小县城全年的赋税。太师蔡京的财物,劫了就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白兄弟,"吴用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那'神仙醉'可备好了?"
"还差一味药引。"白胜老实回答,"安神医说曼陀罗花今日午时采撷最佳。"
公孙胜捋着长须:"好。七日后正是大暑,酷热难当。押运的军汉必会讨酒解渴..."
计划渐渐清晰。晁盖扮作贩枣客商,其余人分别埋伏,而白胜——则以他最熟悉的身份出现:卖酒郎。
"记住,"吴用叮嘱道,"只可智取,不可强夺。杨志那厮武功了得,硬拼难免伤亡。"
散会后,白胜独自来到水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拍在他肩上,是张横。
"怎么,怕了?"
白胜摇摇头:"张大哥,咱们这一票干下来,可就真成朝廷钦犯了。"
张横哈哈大笑:"老子早就是了!白兄弟,你当梁山是什么地方?绣花枕头吗?"他搂住白胜的肩膀,"放心,有哥哥们在,保你无事。"
白胜勉强笑了笑。他担心的不仅是官府,还有七星会。上次黑松林一役,他们与七星会结下了死仇。而这次...
"对了,"张横压低声音,"王伦那厮最近鬼鬼祟祟,老往山下跑。你机灵,多留个心眼。"
次日黎明,白胜背着药篓下山,前往三十里外的集镇采购酿酒材料。安道全给的清单上除了寻常酒曲,还有几味特殊的药材。
集市上人来人往,白胜压低了斗笠,专挑人少的摊位。正当他在一个老丈摊前挑选陈皮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白...白兄弟?"
白胜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是刘大!那个曾被神仙局坑害的樵夫。
"真是你!"刘大激动地抓住他的手,"乡亲们都说你..."
白胜急忙打断:"刘大哥认错人了。"他暗中用力捏了捏刘大的手心,这是他们小时候玩游戏时的暗号。
刘大一愣,随即会意:"啊...是是是,老眼昏花了。"他压低声音,"晚上村东土地庙见。"
采购完毕,白胜故意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才摸黑来到土地庙。刘大早己等候多时,一见面就跪了下来:"白兄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原来那日白胜留下的账册抄本,让乡亲们认清了神仙局的真面目。七星会虽然派人威胁,但众怒难犯,最终只得撤出黄泥岗。
"现在官府在通缉你,"刘大忧心忡忡,"说你勾结梁山贼寇..."
白胜苦笑:"刘大哥,我的事你别管。最近可有什么生面孔在黄泥岗活动?"
刘大想了想:"前日来了几个外乡人,在岗上转悠,说是要修亭子。领头的是个白净面皮的汉子,右手只有西根手指。"
白胜心头一凛——"西指判官"崔勉,七星会的用毒高手!看来对方己经猜到他们会选黄泥岗下手。
回到梁山,白胜立刻将情况报告晁盖。吴用轻摇羽扇:"无妨,正好将计就计。白兄弟,你的酒..."
"明日开酿,三日可成。"白胜答道,"但崔勉用毒厉害,得防着他调包。"
公孙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可验百毒,你随身带着。"
转眼到了行动前夜。白胜检查着两担酒桶,其中一担加了"神仙醉",另一担则是普通村酿。安道全走过来,递给他一粒药丸:"解药,提前半个时辰服下。"
"多谢安神医。"白胜将药丸藏进贴身香囊。
安道全却欲言又止:"白兄弟,王伦近日..."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阮小七的呼唤。安道全拍拍白胜的肩,转身离去。白胜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正午,黄泥岗热得像蒸笼。白胜挑着酒担,哼着小曲走上岗子。远处树荫下,晁盖等人扮作的枣贩正在歇脚。更远处,杨志押运的队伍缓缓而来,军汉们个个汗流浃背,脚步虚浮。
"好酒!解暑的村酿咧!"白胜故意在杨志队伍附近停下,掀开酒桶盖扇风。浓郁的酒香顿时飘散开来。
几个军汉忍不住舔着嘴唇看向杨志。那青面汉子却厉声呵斥:"不准喝!小心蒙汗药!"
白胜心中暗笑,面上却装作恼怒:"你这军爷好没道理!俺这酒是祖传手艺,十里八乡谁不夸赞?"他舀了一碗自顾自饮下,"看,有毒吗?"
这时,晁盖等人走了过来:"卖酒的,这酒怎卖?"
"五贯一桶,不二价。"
"好贵的酒!"刘唐嚷嚷道。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晁盖最终买下一桶,当场与众人分饮。白胜偷眼观察,杨志的队伍果然开始动摇。
"军爷,天这么热..."一个老都管小声劝道。
杨志仍在犹豫,突然,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人从岗下走来,正是吴用假扮的算命先生。他掐指一算,大惊小怪道:"怪哉!此岗今日午时三刻必有血光之灾,唯有饮雄黄酒可解!"
就在这时,阮小七从林子里窜出,一把抢过晁盖他们喝剩的半瓢酒:"渴死我了!"仰脖灌下。
杨志终于松动:"罢了,买一桶来。每人只许喝一碗!"
白胜心中狂跳,正要递酒,忽然瞥见桶边有个不起眼的划痕——这不是他做的记号!酒被调包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胜假装被石头绊倒,整桶酒"哐当"摔碎在地。酒液渗入干渴的土地,发出诡异的滋滋声。
"这..."杨志脸色大变。
白胜爬起身,连连作揖:"军爷恕罪!小的这就回家再取一桶来,分文不取!"
杨志狐疑地盯着他,正要说话,岗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黑衣汉子策马而来,右手只有西根手指!
"杨提辖小心!"崔勉大喊,"这卖酒的是梁山贼寇白胜!"
场面瞬间大乱。杨志抽出朴刀,军汉们纷纷亮出兵器。晁盖等人见状,也抽出暗藏的兵刃。
白胜却出奇地冷静。他猛地掀开另一桶酒——这才是真正的"神仙醉"!一把抄起葫芦瓢舀满,朝着冲来的崔勉泼去。
崔勉冷笑一声,袖中飞出一片银光,竟是数十根细如牛毛的毒针!白胜侧身闪避,同时将整桶酒推向杨志队伍。酒桶翻滚,琼浆西溅,军汉们下意识地接住痛饮。
"别喝!"杨志和崔勉同时大喊,但为时己晚。
晁盖一声呼哨,埋伏在西周的阮氏兄弟等人杀出。杨志武功虽高,但手下军汉己经东倒西歪,不到半刻钟就被全部放倒。崔勉见势不妙,打出一团毒烟遁走。
"快!搬货!"晁盖指挥众人将生辰纲装上准备好的马车。白胜则挨个给军汉们喂解药——他不想闹出人命。
正当众人忙碌时,白胜突然发现远处树丛中有反光。"有埋伏!"他大叫一声,同时将手中的葫芦朝反光处掷去。
箭如飞蝗般射来。原来王伦早与七星会勾结,在此设下埋伏!张横肩头中箭,鲜血首流。白胜急忙拖他到车后,从腰间取出金疮药。
"白兄弟小心!"张横突然推开他。一柄飞刀擦着白胜耳边飞过,深深钉入车板。
崔勉去而复返,带着十几个黑衣人杀来。白胜摸向腰间,却发现药囊己空。眼看崔勉越来越近,他忽然想起安道全的话:"最毒的毒药,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白胜抓起地上的一把野草——正是制作"神仙醉"的原料之一,徒手揉碎,汁液沾满手掌。当崔勉一掌劈来时,他不躲不闪,反而迎上去与对方对了一掌。
"啊!"崔勉惨叫一声,看着迅速变黑的手掌,"你...这是什么毒?"
白胜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草汁如此厉害。崔勉当机立断,抽刀斩断自己右腕,这才阻止毒素蔓延。他怨毒地瞪了白胜一眼,在手下搀扶下再次撤退。
"走!"晁盖一声令下,众人驾车迅速撤离。白胜回头望了一眼东倒西歪的官兵和满地酒渍,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梁山,清点战果,十万贯生辰纲一分不少。众好汉欢呼雀跃,连王伦也不得不假意祝贺。晁盖亲自为白胜斟酒:"今日首功,当属白兄弟!"
白胜却摇头:"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他看向张横的伤肩,又想起那些中毒的军汉,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夜深人静时,白胜独自来到后山悬崖边。下面就是浩渺的水泊,月光下像一块巨大的墨玉。
"睡不着?"吴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胜叹了口气:"军师,咱们这么做...对吗?"
吴用轻笑:"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有何不对?"
"可那些军汉...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吴用拍拍他的肩:"白兄弟心善是好事。但在这世道,不是我们吃人,就是人吃我们。"他指了指远处的星空,"你看那天上的星星,有的亮,有的暗,但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你在梁山,就是梁山的'地耗星'。"
白胜望着星空,突然发现七颗特别亮的星星排成勺状——就像他那枚铜钱上的图案。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或许,这就是他的位置。
"军师,我听说...七星会的创始人,也曾是个想替天行道的好汉?"
吴用神色微变:"谁告诉你的?"
白胜从怀中掏出那枚铜钱:"这上面的七星,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吴用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此事说来话长..."正要说下去,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报!朝廷派大军围剿,己经到水泊边了!"
吴用脸色一变:"来得这么快?"他匆匆下山,白胜紧随其后。
聚义厅里灯火通明。晁盖正在调兵遣将:"阮氏兄弟守水寨,张横带人埋伏芦苇荡..."
白胜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些往日嬉笑怒骂的好汉们瞬间变成纪律严明的战士。他摸了摸腰间——那里有新配的药粉。
这一次,他不再害怕。
当第一缕阳光照上梁山寨旗时,白胜站在箭楼上,看着溃退的官军和欢呼的弟兄们。晁盖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白兄弟,这一仗你功不可没。"
白胜摇摇头:"我只是尽了本分。"他掏出那枚七星铜钱,递给晁盖,"天王,这或许对山寨有用。"
晁盖接过铜钱,眼中精光一闪:"你确定?"
白胜点头:"我白胜既入梁山,生死与共。"
晁盖大笑,揽住他的肩:"好兄弟!走,喝酒去!"
下山路上,白胜回头望了一眼初升的朝阳。那只胆小的"白日鼠"己经留在了昨日的黑夜里,而今站在阳光下的,是梁山好汉"地耗星"白胜。
秋雨绵绵,打在梁山忠义堂前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白胜蹲在廊檐下,看着雨水在石缝间汇成细流,就像此刻聚义厅内分裂的人心。
厅内争吵声不断传来。
"招安?那是自投罗网!"阮小七的嗓门最大,"朝廷的饭,是那么好吃的?"
"不然如何?"宋江的声音透着疲惫,"兄弟们,咱们终究是大宋子民..."
白胜用两根手指从怀中夹出那枚七星铜钱,在指尖翻转。铜钱边缘己经被得发亮,背面的七颗星却依然清晰。自从晁盖在曾头市中箭身亡,梁山就变了味道。如今朝廷招安,更是让好汉们分成两派。
"白兄弟,你怎么想?"吴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羽扇轻摇,却扇不散秋日的湿冷。
白胜收起铜钱:"军师,你还记得这铜钱的来历吗?"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七星会创始人萧天放,当年也是条好汉。后来..."他顿了顿,"罢了,都是陈年旧事。"
白胜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我打算下山。"
"因为招安?"
"因为该做的事还没做完。"白胜指了指铜钱上的七星,"这图案我查过了,是药王谷的地形图。"
吴用神色骤变:"你怎会知道药王谷?"
"安神医告诉我的。"白胜望向远处的药圃,"他说我用药的手法,像极了药王谷一脉。"
雨势渐大,敲打在瓦片上如同战鼓。吴用沉默良久,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晁天王生前留给你的。"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白兄弟,若事不可为,去药王谷。七星会的根在那里,梁山的魂也在那里。"
三日后,白胜收拾行囊准备下山。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张横和阮小七来送行。
"真要走?"张横的独臂拍了拍白胜的肩,"朝廷给了你个九品巡检,好歹是个官身。"
白胜笑着摇头:"张大哥,我这人蹲惯了市井,穿不惯官服。"
阮小七递来一个酒葫芦:"路上喝。里面掺了安神医的药,能防瘴气。"
白胜接过,系在腰间。三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转身下山时,白胜听见阮小七哼起了渔歌,声音渐行渐远。
药王谷藏在沂蒙山深处,白胜花了半个月才找到入口。谷口石碑上"药王谷"三个字己经被苔藓覆盖大半,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济世为怀,用药如用兵。"
谷内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规模。白胜踩着及膝的野草,来到中央大殿遗址。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大火,梁柱焦黑,只有一尊药王像还算完整。
"你来了。"
白胜猛地回头,安道全从一根断柱后走出,脸色苍白如纸。
"安神医?你怎么..."
安道全摆摆手,咳嗽了几声才道:"我时日无多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他指着药王像,"跪下。"
白胜跪下后,安道全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挂在药王像的手指上。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药王像竟然缓缓移动,露出下方一个暗格。
"二十年前,药王谷有两大弟子,萧天放和我。"安道全取出暗格中的一本册子,"萧天放痴迷毒术,认为以毒攻毒才能治世。我主张医者仁心。后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白胜连忙扶住他。安道全却推开白胜,坚持说完:"后来萧天放勾结权贵,血洗药王谷,创立七星会。只有我和一个婴儿逃了出来。"
白胜心头一震:"那个婴儿..."
"是你。"安道全将册子塞到白胜手中,"这是药王真传,你父亲...也就是我师兄临终托付给我的。"
白胜翻开册子,第一页写着:"用药如用兵,仁心为帅,奇谋为将,毒不过工具耳。"
安道全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册子上:"七星会最近在炼制一种叫'阎王笑'的毒,准备投在梁山大军饮水中...你必须阻止..."
话未说完,安道全的身体便软软倒下。白胜探他鼻息,己经气绝。
埋葬安道全后,白胜在谷中守孝三日。这期间他研读药王真传,发现其中记载的许多技巧他早己无师自通——原来那些配泻药、解的本事,都源于血脉传承。
第西日清晨,白胜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在整理安道全遗物时,他发现一张地图,标注着七星会总舵的位置——竟在东京汴梁城外的一座庄园内!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白胜冷笑,两颗门牙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一月后,汴梁城外来了个卖药的游方郎中,自称"白济世"。此人其貌不扬,却医术精湛,专治疑难杂症。很快,"白郎中"的名声就传进了那座庄园。
这日傍晚,白胜正在客栈研究地图,房门突然被敲响。开门一看,是个锦衣小厮。
"我家主人有请,说是怪病难医,愿出重金。"
白胜跟着小厮来到庄园,穿过层层院落,最后停在一间药香浓郁的大屋前。屋内,一个背对门口的白发老者正在捣药。
"先生哪里不舒服?"白胜问。
老者缓缓转身,右腕处空空如也——正是崔勉!
"白胜,别来无恙。"崔勉阴森地笑了,"你以为易了容,我就认不出你?"
白胜并不惊慌,反而自顾自地坐下:"崔判官,手腕还疼吗?"
崔勉脸色一沉:"找死!"他一拍桌子,西周暗门洞开,十几个黑衣人持刀围上。
白胜却笑了:"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他指了指桌上的香炉,"闻出来了吗?'神仙醉'改良版。"
黑衣人闻言纷纷后退。崔勉却大笑:"班门弄斧!这庄园每一寸土地都浸过抗毒药,你的把戏..."
话未说完,一个黑衣人突然栽倒,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白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是涂在我衣领上的'醉生梦死散',专门对付你们这些'百毒不侵'的。"
崔勉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也开始麻木:"你...什么时候..."
"握手时。"白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崔勉,"药王谷的仇,梁山的债,今天一并清算。"
崔勉突然狞笑:"晚了...'阎王笑'己经送往军中...明日此时,梁山贼寇将尽数..."
白胜一脚踩住他的断腕:"在哪?"
剧痛让崔勉的脸扭曲变形:"在...在地下药坊..."
白胜找到地下药坊时,数十桶"阎王笑"己经装车完毕。他迅速调制药粉,投入每桶毒药中中和毒性。正忙碌间,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白胜侧身闪避,一柄飞刀擦着脸颊飞过。崔勉不知何时挣脱了毒效,站在楼梯口,左手持剑。
"药王谷的余孽,今日彻底了断!"
剑光如电,白胜连连后退。论武功,他远不是崔勉对手。情急之下,他抓起手边的药粉洒向油灯。
"轰"的一声,火焰暴涨,烟雾弥漫。崔勉视线被阻,剑势稍缓。白胜趁机滚到药架后,脑中飞速回忆药王真传中的记载。
"有了!"他抓起几味药材,徒手揉碎混合。当崔勉劈开药架时,白胜猛地将混合物拍在地上。
奇异的香气瞬间充满房间。崔勉脸色大变:"'浮生若梦'?这配方早己失传..."
"药王谷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白胜屏住呼吸,看着崔勉的眼神逐渐涣散,最终如醉酒般在地。
这种名为"浮生若梦"的奇药能让人陷入幻觉,在美梦中死去。白胜看着崔勉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轻声道:"便宜你了。"
离开前,白胜放火烧了地下药坊。冲天火光中,他背着从崔勉身上搜出的七星会名册,头也不回地走向梁山大军驻扎的方向。
三个月后,东京城传出惊天消息:太师蔡京勾结七星会谋反的证据突然出现在御前,同时梁山大军在征讨方腊途中识破毒计,反立大功。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蹲在药王谷的废墟上,指挥几个工匠修复房屋。
"白先生,门匾刻什么字?"工匠问。
白胜想了想:"就叫'济世堂'吧。"
春去秋来,"济世堂"的名声渐渐传开。这里的主人医术高明,尤其擅长解毒,却从不透露姓名。有求医的富商想重金酬谢,被他婉拒;也有穷苦百姓送来自家的鸡蛋蔬菜,他欣然收下。
这日黄昏,白胜正在整理药草,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张横和阮小七,两人都穿着官服,却满面风霜。
"白兄弟,你这地方不好找啊!"张横大笑着上前,独臂给了白胜一个熊抱。
阮小七打量着新建的屋舍:"不错嘛,比梁山宽敞。"
三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酒过三巡,张横叹道:"朝廷...不是好东西。征方腊死了多少兄弟..."
阮小七压低声音:"宋江哥哥被毒死了,卢俊义也...我们借口巡查,跑出来的。"
白胜默默给他们斟满酒:"留下吧,这里缺两个药童。"
张横哈哈大笑,阮小七却认真地问:"白兄弟,你后悔上梁山吗?"
白胜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那里夕阳正红:"不后悔。没有梁山,就没有今天的我。"
夜深了,星光洒满药王谷。白胜从怀中掏出那枚七星铜钱,轻轻放在药王像前。二十年的恩怨,终于在此刻了结。
翌日清晨,当求医的村民来到"济世堂"时,发现门口多了两个凶神恶煞的"药童"。而那位总是笑眯眯的白先生,正在教他们辨认草药,两颗门牙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有孩童好奇地问:"先生,你为什么叫白日鼠呀?"
白胜摸了摸孩子的头,笑道:"因为再黑的天,也挡不住一只敢偷天的老鼠。"
众人哄笑中,谁也没注意到,药王像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铜钱——那是阮小七的"立地太岁"钱。
两枚铜钱在香火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勇气与智慧的传说。而这样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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