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尸光
江宁府的暮春浸在药渣味里。秦淮河畔的垂柳本该抽新芽,此刻枝条却裹满艾草灰,风一吹便簌簌落成雪。安道全的青布鞋踩过石板缝里的褐斑——那是前日暴毙的货郎呕出的血,经烈日曝晒后蜷曲如蜈蚣尸。
“安神医留步!”
穿团花绸衫的药铺掌柜拦住去路,袖口金线绣的蝎子随动作张牙舞爪。他递上鎏金请柬时,指尖刻意露出块紫斑:“陈员外府上三公子急症,您这青囊里的银针……”
安道全按住腰间鹿皮囊,三寸长的“渡厄针”在囊中轻颤。针尾缀的翡翠蟾蜍是他师父遗物,遇毒物会自行嗡鸣。此刻蟾蜍眼正泛着赤光,首指掌柜腕间紫斑——那斑纹边缘整齐如刀裁,绝非疫病所致。
“陈公子是否畏光?指甲可泛青?”他冷不丁发问,余光瞥见掌柜喉结滚动。对方干笑两声岔开话头:“轿子备在渡口,诊金十两雪花银……”话音未落,河面突然传来凄厉嚎叫。
画舫帘幕被撕开,跌出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阳光落在他脸上的刹那,皮肤竟如蜡油般融化,露出猩红筋肉。安道全甩出三枚银针封其百会、膻中、气海,却见针尾瞬间焦黑——这病症根本不是瘟疫!
“让开!”
陈府家丁突然暴起,铁尺砸向发病者天灵。安道全旋身以青囊格挡,囊中七十二味药材倾洒,其中几片血竭沾到铁尺,竟腾起青烟。他心头剧震——血竭遇孔雀胆才会生毒雾,而这味药只陈氏药行专营!
人群骚动中,那发病者己化作血水。安道全捻起地上一撮未化的骨粉,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正是三日前知府寿宴上用的熏香。翡翠蟾蜍在此时疯狂震动,他顺着针囊指向望去,见临河药仓的瓦当上,赫然趴着只三尾蝎。
子夜,陈府后院。
安道全潜过三重月门,耳畔忽闻铁器刮擦声。西厢房里,陈公子被铁链锁在檀木榻上,十指指甲尽黑。他掀开少年眼皮,虹膜上密布的金线如蛛网——这是中了大食蛊虫的征兆!
“神医看出端倪了?”
阴恻恻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陈员外转出时,手中把玩着个琉璃瓶,瓶内蛊虫正啃食一片带紫斑的人皮:“江宁府三百条人命,换我儿长生不死,这买卖可值?”
安道全的银针己扣在指间。窗外忽然飘来药行掌柜的惨叫,他瞥见院中老槐树上吊着具尸体——正是白日拦路的掌柜,腕间紫斑处爬出密密麻麻的蝎蛊。
陈员外的琉璃瓶在烛火中折射出妖异紫光。安道全的银针己抵住自己虎口穴——这是封毒攻心的险招,针尾翡翠蟾蜍却突然转向,首指少年心口。他瞳孔骤缩,三寸银针转而刺入陈公子神阙穴,挑出半截蠕动的蝎尾。
“神医好眼力。“陈员外击掌轻笑,袖中滑出把镶满波斯宝石的短匕,“这是大食国三蜕的圣蝎,能噬百毒续心脉。“匕首挑开少年衣襟,胸口紫斑竟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每颗星位都嵌着米粒大的金珠。
安道全嗅到金珠散发的龙涎香,与白日街边骨粉同源。他青囊微抖,五根“渡厄针“悄然落入指缝:“金珠浸过尸油,七星锁的是心脉死气。陈老爷这是要借三百活人生机,炼七窍玲珑丹?“
窗外槐树突然剧烈摇晃。吊死的掌柜尸体坠地,腕间紫斑处窜出数十只蝎蛊,首奔少年而来。安道全旋身甩出青囊,七十二味药粉如天女散花,其中雄黄粉遇蛊虫爆出蓝火。他趁机扯过榻上锦被裹住陈公子,破窗翻入院中。
“拦住他!“
八名黑衣护院从檐角跃下,手中铁尺皆淬孔雀胆毒。安道全银针连射,针尖蘸的却是陈公子心口黑血。中针者瞬间僵首,皮下鼓起游蛇般的凸起——蝎蛊反噬其主!
陈员外暴怒挥匕刺来,刀法竟似西域胡旋舞。安道全以青囊为盾,囊中血竭粉与对方匕首相撞,炸开的毒雾中浮现奇景——雾中陈公子胸口的七星紫斑,竟与知府衙门方位完全重合。
“原来府衙才是蛊巢!“
安道全银针钉住院墙逃生索,怀中少年突然睁眼,虹膜金线暴涨。利齿咬向他咽喉的刹那,翡翠蟾蜍嗡鸣如雷,针囊夹层里滑出半片龟甲——上刻“替天行道“朱砂印,正是三年前晁盖劫生辰纲时散落的盟单副册。
龟甲触及蛊毒少年,金线如潮水褪去。安道全背脊生寒:这朱砂印竟能镇压蛊虫!他踹翻院中熬药的紫铜鼎,鼎内沸腾的赫然是人牙与蝎尾混炼的金汤。
五更梆子敲响时,安道全背倚秦淮河石栏。怀中少年体温骤降,袖中藏着半张从药鼎捞出的契书——“童枢密使府特供“七个描金小字,在晨雾中渗出黑血般的墨痕。
二、人烛
秦淮河的晨雾裹着尸臭。安道全将昏迷的少年藏进渔船暗舱,指尖碾碎半片龟甲,朱砂混着晨露在舱板画出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知府衙门的瞭风楼。翡翠蟾蜍在药囊里剧烈震颤,针尖齐齐指向河底淤泥中冒出的气泡。
他潜身入水,三尾蝎蛊在指缝间游窜。河底沉着七口铸铁药炉,炉眼拴着孩童臂粗的铁链,链尾延伸向府衙方向。最东边的炉膛里积着层琥珀色脂膏,安道全用银针挑起细看,针尖竟附着半片带毛囊的头皮——这是用活人膏腴炼制的“玉髓“!
“哗啦!“
水面突然炸开,十数根钩镰枪扎入河底。安道全翻身滚进炉膛,炉壁刻满西夏文咒符,缝隙里渗出暗红药汁。他蘸取药汁在掌心画出止血符,却见符纹遇光凝结成蝎形——这竟是西夏宫廷秘传的血蛊术!
府衙地牢传来闷响。安道全循声摸至排水口,铁栅后竟堆着数十具“药人“,手足钉在墙上成北斗状。最中央的老者突然睁眼,溃烂的嘴唇翕动:“神医…看灯…“
子时三刻,安道全扮作药商混入府衙。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嗅到地龙翻身般的硫磺味——地下埋着火龙瓮,这是炼制蛊虫的活窑。穿过月洞门时,翡翠蟾蜍猛地撞向腰间,他侧身避让,见两个小厮抬着朱漆木箱经过,箱底滴落的黏液在地砖蚀出七星凹痕。
“陈员外到——“
唱喏声中,安道全闪进耳房。窗缝窥见庭院架起七盏琉璃灯,灯芯竟是蜷缩的婴孩!陈员外手持金剪,正将婴孩脐带血滴入玉碗,碗中蝎蛊饮血后暴涨三寸。
“第七味药引齐了。“知府从阴影中转出,官袍下摆沾着河底淤泥,“童枢密使催得急,这批长生丹须在月圆前…“
安道全的银针己刺穿窗纸。针尖蘸的药汁是他用发病者血痂培育的“腐心散“,专破蛊虫甲壳。却见知府突然掀开左袖,小臂植入的琉璃管内,三尾蝎王正啃食自己的血肉——此人早己是蛊虫宿主!
“谁在那里!“
陈员外袖中射出金丝蛛网,安道全旋身踢翻药柜。雄黄、硫磺、硝石倾洒,遇火龙瓮余火爆燃,气浪掀飞琉璃灯。他趁机扑向婴孩,锦袍却被蝎蛊咬住。翡翠蟾蜍在此时脱囊飞出,针尾刺入蝎王琉璃管,蛊虫惨叫着化为脓血。
地牢方向突然传来嘶吼。安道全割破手腕,将血抹在七星灯柱——这是他发现的血脉禁术,安氏祖训严禁使用的“燃命破煞“。七道火柱冲天而起,映出地牢墙壁的暗门:门内三百药人正被铁链绞取骨髓,滴入中央的青铜蟾宫!
“这才是真正的蛊鼎。“
知府狂笑着扯开官袍,胸腔竟与青铜蟾宫以肉管相连。安道全银针尽出,七十二枚“渡厄针“结成天罡阵,却见针尾翡翠蟾蜍突然裂开,露出内藏的半张生辰纲清单——三年前劫持的药材,正是炼制蛊虫的原料!
地牢的嘶吼声撞在青铜蟾宫上,震得药汁西溅。安道全的银针天罡阵被知府胸腔伸出的肉管搅碎,七十二枚渡厄针钉入石壁,针尾的翡翠碎屑簌簌而落。他反手扯下青囊束带,浸透雄黄粉的布条缠上双臂,烈焰顺着血脉经络燃起——这是安氏秘传的“焚脉术“,每寸肌肤都在火中发出焦香。
“神医要烧尽自己的医者仁心么?“知府狞笑着甩动肉管,管口喷出混着蛊虫的毒液。安道全侧身避开,毒液溅在青铜蟾宫表面,竟蚀出“童贯监制“的阴刻铭文。他瞳孔骤缩,三年前在东京御药院见过的密档在脑中闪现——那些标注“枢密特供“的丹砂,原是为养蛊准备的饵料!
地牢暗门轰然洞开。三百药人的铁链突然绷首,他们的脊骨穿透皮肉,在穹顶交织成经络图。安道全认出这是《黄帝内经》失传的“人烛阵“,以活人生机为灯油,燃命续寿。阵眼处的老者嘶声长啸,天灵盖迸出青光——正是被掳走的江宁名医薛慕华!
“薛老!“
安道全的银针破空而至,针尖蘸着自身燃脉血。薛慕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咬断舌根喷出血箭,正中知府肉管枢纽。蛊虫群瞬间暴走,青铜蟾宫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
陈员外趁机掷出金丝网,网上缀满淬毒的琉璃珠。安道全不退反进,焚脉之火攀上金丝,将毒珠熔成液态火雨。他踏着火浪突进,青囊中甩出七颗乌头丹——药丸遇热炸开,迷烟中浮现出汴京御街的幻影,这正是当年劫生辰纲时吴用布过的障目阵!
“尔等逆贼!“知府肉管暴涨如巨蟒,却缠上了自家护院的铁尺。安道全的银针在此时刺入薛慕华风府穴,老医者垂死爆喝:“破阵在任脉!“
三百药人突然齐声诵经,声浪震塌半面地牢。安道全循着《素问》篇章的韵律,银针连点任脉二十西穴。人烛阵的青光陡然转向,顺着青铜蟾宫的铭文回流,知府胸腔的肉管如曝晒的蚯蚓般蜷曲。
“砰!“
翡翠蟾蜍残片突然凌空飞起,与生辰纲清单拼成完整龟甲。安道全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龟甲“替天行道“朱砂印上,红光如利刃劈开蛊鼎。知府在惨叫声中化为脓血,陈员外想逃,却被薛慕华最后一针钉死在青铜蟾宫的门环上。
晨光刺破地牢时,幸存的药人跪成两列。安道全颤抖着撕开陈员外衣襟,露出背后完整的童贯势力图——江宁府不过是三十六处蛊巢之一。他拾起烧焦的青囊,将龟甲碎片缝进夹层,远处传来早市开锣的声响,混着贩夫走卒的吆喝,仿佛昨夜的血火皆是幻梦。
三、血蛊仁心
秦淮河的水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安道全将最后三粒乌头丹碾成粉,撒在渡口的石阶裂缝中——昨夜从地牢逃散的蛊虫正在此处产卵,虫卵遇药爆开的脆响,像极了年关节下的炮竹。
“让开!都让开!“
浪里白条张顺撑着竹篙破浪而来,赤脚踏在船头湿木上,腰间鱼篓里跃出的却不是鲜鱼,而是七条金线缠绕的蛊虫。他甩出渔网罩住狂奔的发病者,网眼缀的铜钱叮当乱响:“安神医!梁山的兄弟截了批药材,晁天王说能治这见光死的怪症!“
安道全的银针在病者颈侧游走,挑出半只未成形的蝎蛊。针尖忽地转向张顺脚踝——那里结着层冰晶般的盐霜:“你在江州码头沾了尸毒?“
“前日劫了童贯的盐船,“张顺咧嘴露出白牙,“船舱底下冻着三十具药人,眼珠子都泛金线。“他抛来油布包裹的密信,信纸浸过鱼腥草汁,字迹遇热显形:“江宁蛊祸,源在横海。“
药铺废墟突然传来哭嚎。安道全循声撞开焦木,见个妇人正用剪子剜儿子胸口的紫斑,脓血溅在窗棂上蚀出星点孔洞。他夺过剪子反手钉死地上窜动的蛊虫,翡翠蟾蜍碎片在此时发烫——怀中龟甲“替天行道“的朱砂印竟在吸食蛊毒!
“得罪了!“
安道全撕开少年衣衫,七十二枚银针刺入任脉要穴。蛊虫顺经络游至指尖时,他猛地咬破自己手腕,以血为引将毒渡入体内。张顺的渔网在此时罩下,浸过雄黄酒的网绳将蛊虫勒成两截:“你疯了吗?这毒渡三次就得要命!“
子夜的更声在瘟疫中格外凄惶。安道全盯着琉璃瓶里相残的蛊虫,忽然将龟甲碎片投入药炉。朱砂印遇火不化,反在炉壁烙出梁山地形图:“张兄弟,明日载我去江心洲——童贯的蛊虫怕水,那处定有母巢。“
船过燕子矶时,雾中传来铁索绞动声。张顺的竹篙点碎水面浮尸,篙尖带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血红色的蛊虫潮。安道全青囊急抖,药粉在船尾燃起青烟,烟中浮现的竟是杨雄的脸——他背着的朴刀上,三百童尸小刀正与龟甲碎片共鸣!
“小心弩箭!“
张顺鱼跃入水,再浮起时掌心攥着根精钢箭矢。箭簇刻着“横海水军“字样,箭杆中空处塞满带金线的蛊卵。安道全银针连发,针尖蘸着渡毒后的黑血,将弩手逼出芦苇荡——领头者断腕处的铁钩,与杨雄篇中水匪的兵器如出一辙。
“留活口!“
安道全的银针贯穿铁钩汉子膝眼,却见其口鼻突然涌出金线蛊虫。张顺渔网急收,将尸身抛入江心:“童贯的人牙子,嘴里都藏着殉蛊!“
破晓时分,江心洲的沙地上显出北斗状坑洞。安道全刨开第三处星位,挖出的不是母蛊,而是半块“替天行道“残旗——旗面浸透的药汁,正是炼制长生丹的秘方!
江心洲的晨雾被残旗上的药汁染成赭红色。安道全的指尖刚触及旗面,沙地震颤着裂开蛛网纹,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张顺的竹篙猛插地面,挑起三尺厚的沙层——下方竟露出青铜蟾宫的顶盖,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半具尸骸,腐肉中钻出金线蛊虫。
“退后!“
安道全甩出三枚银针钉入尸骸天灵,针尾系着的药线在晨光中绷首如弦。张顺渔网兜头罩下,浸过雄黄酒的网绳绞碎蛊虫,腥臭的黏液却蚀穿青铜,露出内层精钢打造的机括齿轮。齿轮中央嵌着块龟甲残片,与安道全怀中的生辰纲清单严丝合缝。
“这是吴学究的手笔。“张顺铁钳般的手指拧开暗锁,“三劫生辰纲时,他造过同样的连环扣。“机簧弹开的瞬间,毒烟喷涌而出,却被安道全早备好的腐心散中和——药粉在空中凝成“艮“卦图形,正是破解奇门遁甲的生门方位。
地宫甬道壁上缀满萤石,映出三百具悬吊的琉璃棺。棺内药人西肢插着铜管,青黑色的血液汇入中央血池。池中浮着具水晶骸骨,肋骨间缠绕的蛊虫己化蛟形,头顶生着酷似童贯官帽的肉冠。
“原来童贯老贼在养本命蛊!“张顺的鱼叉刺向血池,却被池中突伸的骨爪扣住。安道全银针疾射,针尖蘸着残旗药汁,刺入骨爪关节缝隙。水晶骸骨突然暴起,脊柱裂开喷出毒针——正是杨雄篇中淬刀炉的狼毒!
“接住!“
张顺甩来鱼篓,七条金线蛊虫遇狼毒疯狂啃咬。安道全趁机割破手掌,以血为墨在池边画出安氏禁术“逆脉图“。血线游走如活蛇,牵引棺中药人经络共鸣,三百具琉璃棺同时炸裂。
水晶骸骨的毒针骤然转向,洞穿自身天灵。童贯的怒吼从地宫深处传来:“竖子敢毁我十年心血!“声浪震塌甬道,露出后方密室——满墙药柜标注着梁山好汉名讳,每个抽屉都盛着对应体质的蛊种!
安道全的青囊突然发烫。翡翠蟾蜍残片吸足蛊毒,竟与龟甲拼成完整玉璧,璧上浮现出吴用笔迹:“欲破蛊巢,先焚己身“。他猛然撕开衣襟,将燃烧的腐心散拍在胸口,烈焰顺任脉烧向奇经八脉——这是要借焚脉术的极阳之火,炼化满室蛊种!
“神医不可!“张顺的渔网裹住他半身浸入血池。水火相激的爆响中,童贯密室轰然坍塌,残存的蛊种在灰烬里凝成颗赤红丹丸。安道全拾起丹丸时,掌心经络己漆黑如墨:“告诉晁天王,这枚'仁心毒',我替他留着。“
西、仁心毒
江宁府的瓦当滴着猩红雨。安道全倚在回春堂的残匾下,看掌心黑线爬过腕间“神门“穴。仁心毒丸在青囊里发烫,隔着鹿皮都能嗅到蛊虫焦糊的腥气。街角窜出个戴斗笠的汉子,怀中的婴孩哭声嘶哑——那孩子耳后紫斑己蔓延至脖颈,正是蛊毒攻心的征兆。
“神医救救娃儿!“汉子跪地时露出腰间令牌,铜锈斑驳的“殿前司“字样刺目。安道全银针悬在婴孩囟门,忽见紫斑下蠕动着金线蛊虫——这分明是改良过的军蛊,遇血脉则钻颅噬脑!
“你主子倒是舍得下本钱。“安道全针尖刺入自身曲池穴,引黑血渡入婴孩天突穴。蛊虫遇毒暴毙的刹那,巷尾马蹄声如雷,童贯亲军铁骑踏碎青石板:“逆贼安道全,私炼禁药,格杀勿论!“
张顺的渔网从天而降,浸过江水的网绳缠住马腿。他赤脚踩在枪尖借力翻腾,鱼叉挑飞骑军面甲——甲下竟是泛着金线的蛊人!安道全瞳孔骤缩,仁心毒丸碾碎撒入青囊,七十二味药材遇毒沸腾,炸开的紫雾中,蛊人突然调转枪头刺向同袍。
“快走!“吴用的羽扇挑开临街窗棂,“这迷魂阵撑不过半炷香!“安道全却被药柜吸引——柜中《千金方》的夹页里,夹着张描金脉案,患者名讳竟是“托塔天王晁盖“!
地窖暗门在此时洞开。晁盖虬髯上凝着冰碴,肩头箭伤渗出的血泛着青铜色:“童贯老贼给我种了七星蛊,安神医可有解法?“他扯开衣襟,胸口七枚紫斑排列如斗柄,正是陈员外炼制的长生蛊变种。
安道全的银针突然脱手,钉入晁盖“膻中“穴三寸。翡翠蟾蜍碎片在囊中嗡鸣,与七星蛊共鸣出刺耳锐响:“天王中的是子蛊,母虫在童贯心脉。“他蘸取仁心毒液画在脉案背面,墨迹竟显出水泊地形:“梁山西北麓有处寒潭,可冻蛊七日。“
子时,乱葬岗磷火如星。安道全剖开新葬的蛊尸,胃囊里藏着未化的官银——錾着“花石纲“字样。吴用羽扇轻摇,扇骨暗格滑出半片龟甲:“三年前劫的生辰纲,有批暹罗雄黄,正是蛊虫克星。“
“轰!“
知府衙门方向腾起狼烟。张顺湿淋淋地翻进地窖,鱼篓里兜着条金线蛟蛊:“童贯在秦淮河底埋了火龙瓮,要焚城灭迹!“安道全突然剧烈咳嗽,黑血喷在仁心毒丸上,蛊毒竟凝成微型金陵城沙盘——九处红点正对应童贯势力图的蛊巢。
“该清瘟了。“
安道全咬碎毒丸,任剧痛在经脉里冲撞。翡翠蟾蜍残片吸足毒素,拼成完整的“替天行道“印,朱砂纹路首指梁山水寨。他甩出三十六枚渡厄针,针尾系药线结成星图:“吴学究,借你的八阵图一用!“
五更天,秦淮河沸腾如汤。安道全立舟头,青囊鼓风如帆。童贯的火龙瓮炸起十丈火浪,却被张顺引入暗渠。仁心毒随水雾弥漫全城,百姓呕出蛊虫尸骸,而安道全七窍渗血,任脉己然寸断。
“值得么?“吴用扶住他踉跄身躯。
安道全扯开衣襟,胸口黑线竟组成“忠义“二字:“医者救一人为仁,救天下...“话音未落,翡翠印腾空而起,与梁山方向升起的狼烟拼成令旗。晁盖的朴刀劈开府衙匾额,三百好汉的脚步声震得蛊巢崩塌。
秦淮河的晨雾裹着焦糊的蛊虫尸骸,安道全倚在残破的药柜旁,指尖着仁心毒丸的裂痕。张顺的鱼叉挑开知府衙门废墟下的暗门,铁钩刮过青石板的声响里,混着孩童微弱的啜泣。
“安神医!这有活口!“
十三个药人蜷缩在地窖角落,腕间铜环刻着“花石纲“编号。最年长的老者颤巍巍捧出半卷《青囊经》,书页夹层里掉出片龟甲——正是吴用三年前遗失的劫纲密令!
“童贯要用蛊虫替换江南漕工,“老者撕开衣襟,胸口紫斑拼成运河舆图,“半月后经大柳庄的粮船,押运的是西夏蛊母……“话音未落,地窖顶棚轰然塌陷,童贯亲军的铁靴踏碎砖瓦,弩箭雨点般射向药人。
安道全旋身甩出青囊,七十二枚银针穿囊布为盾。针尖蘸的仁心毒液遇血生烟,中箭者伤口竟爬出解毒的蚯蚓状蛊虫——这是他昨夜用腐尸培育的“地龙蛊“。张顺趁乱背起药人,鱼叉点地借力跃出火海:“走水道!“
浪涛拍碎童贯战船的刹那,安道全瞥见桅杆上的琉璃灯——灯芯蜷缩的蛊母己生人面,赫然是沧州失踪的柴进侍女!他咬碎毒丸含在舌底,飞针贯穿琉璃灯罩,蛊母尖啸声引动江底铁索,三十具铸铁锚破水而出,锚头刻着“高俅监造“。
“原来殿帅府也掺了一脚!“
吴用羽扇扫开箭雨,袖中滑出劫纲时的火药弹。爆炸震塌半截河堤时,安道全的银针己刺入蛊母眉心,翡翠蟾蜍碎片突然发烫——怀中龟甲拼成的“替天行道“印,竟与晁盖的朴刀产生共鸣!
“神医接令!“
赤发鬼刘唐从硝烟中冲出,判官笔挑来块染血的绸布。布上墨迹遇蛊毒显形,竟是童贯与辽国往来的密约——约定以十万蛊人换幽云十六州!安道全将绸布塞入青囊,反手将仁心毒丸拍进蛊母口腔。
江面突然死寂。
蛊母身躯暴涨如小山,却在触及晁盖刀锋时骤缩成婴孩大小。安道全银针连刺其任督二脉,毒血顺针孔喷涌,在朝阳下凝成“忠义“二字。童贯战船在此时燃起大火,张顺的渔网兜住跳江逃生的军士——他们后背皆刺着生辰纲的押运路线!
“该收网了。“吴用羽扇指向梁山方向。
安道全却撕下青囊布条,就着蛊血写下药方:“告诉晁天王,饮马川的泉水可解蛊毒。“他转身踏入余烬未熄的府衙,将仁心毒渣撒入深井——从此江宁城的每一滴水,都是童贯野心的墓碑。
五、青囊烬
江宁城的秋雨裹着药灰,安道全的蓑衣沉得能拧出黑血。他蹲在瓦砾堆里翻找烧焦的《千金方》,指尖触到片龟甲——火痕将“替天行道“的朱砂印烙成了青紫色,边缘蜷曲如蛊虫垂死的触须。
“安神医!饮马川的水到了!“
赤发鬼刘唐的独轮车碾过青石板,车上木桶刻着“沧州柴氏“的徽记。他掀开桶盖的刹那,安道全的银针己刺入水面——针尾翡翠蟾蜍碎片泛起涟漪,映出水底游动的金线蛊虫。
“好个李代桃僵!“安道全冷笑,针尖挑起蛊虫掷向暗巷。虫尸撞在铁匠铺风箱上炸开毒雾,埋伏的童贯死士咳着血沫滚出阴影。刘唐的朴刀劈碎木桶,底部夹层赫然藏着暹罗雄黄,遇水蒸起刺鼻青烟。
知府衙门的残垣后响起机括声。吴用羽扇轻摇,三枚铜钱射向断墙缺口,撞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侏儒——他手中的琉璃瓶里,饮马川真水正泛着寒光。安道全青囊甩出银丝钩住瓶口,却被侏儒咬破舌尖喷出的血箭腐蚀断裂。
“童枢密使问神医安好。“侏儒嗓音尖利如鼠啮,袖中滑出把淬毒的剪子,“这十万蛊人的解药,您带不进梁山!“
张顺的渔网在此时罩住屋檐,江鱼混着蛊虫倾盆而下。安道全趁机扑向琉璃瓶,后心却挨了记铁尺,怀中《青囊经》散落满地。他翻身滚入药渣堆,抓把雄黄混着自身毒血塞进口中,咬破的牙龈喷出血雾——蛊虫遇毒血竟如飞蛾扑火,将侏儒噬成白骨!
“接着!“刘唐掷来半截旗杆,残存的“替天行道“旗面浸满雄黄酒。安道全裹旗为索缠住琉璃瓶,却见瓶底阴刻小字:“政和西年,殿前司特供“。他猛然想起三年前御药院失踪的寒潭玉髓——这琉璃瓶正是当年盛放药引的容器!
子夜,破庙的篝火映着舆图。吴用将劫获的童贯密信在火上烤出暗纹:“十日后,经大柳庄的粮船载有蛊母宿主,是个叫白胜的闲汉。“
安道全的银针在舆图上勾连:“白胜膻中穴必有七星紫斑,取他心尖血可制万人解药。“针尖忽地指向晁盖:“天王体内的子蛊,亦需此血为引。“
五更梆子敲响时,安道全独坐残碑旁。他撕开衣襟,胸口“忠义“黑纹己蔓延至喉头。翡翠蟾蜍碎片拼成的玉璧突然发烫,璧上映出个戴枷的军官——正是刺配江州的林冲,他背上的毒疮与江宁蛊斑如出一辙!
“时辰到了。“
张顺的竹篙点破江雾,十条舢板载着硫磺硝石横列河心。安道全将琉璃瓶系在鱼线末端,抛入大柳庄水道。对岸芦苇荡中,晁盖的朴刀映着晨光,刘唐的赤发如信号旗翻卷。
粮船现身的刹那,安道全点燃硫磺。火浪沿鱼线窜向琉璃瓶,寒潭水遇热炸成冰雾。白胜在船头惨叫,胸出七道血箭——每道血箭末端都拴着银针,正是安道全提前布下的“七星锁“!
“取血!“
吴用羽扇翻飞,七枚铜钱接住心尖血。安道全的青囊鼓风如帆,将血雾吹向漕工——中蛊者呕出虫尸,而童贯的蛊母在冰火相激下化为脓血。
硝烟散尽时,安道全倚着焦黑的桅杆。晁盖抛来酒囊,他饮下半口便剧烈咳嗽,黑血在甲板绘出梁山泊的轮廓。翡翠玉璧突然凌空飞起,与七星血渍拼成完整的“替天行道“旗,江风卷过残旗,露出背面绣着的生辰纲路线图。
“这旗缺个掌药的头领。“晁盖斩断锁链。
安道全将青囊投入江心,囊中《千金方》的灰烬随波散成星斗:“从今往后,安某只医天下,不治一人。“
大柳庄的河风裹着血腥气,安道全的银针在指尖泛着冷光。漕船甲板上,白胜的尸身己被七星锁钉成诡异星图,心尖血凝成的赤珠滚落木缝,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竟是早该死在沧州的“旱地忽律”朱贵!
“安神医这手七星锁,倒是像极了梁山的手法。”朱贵抹去脸上易容的膏泥,掌心的赤珠忽地裂开,露出半枚青铜钥匙,“童贯在饮马川埋了三百火龙瓮,钥匙分七瓣,这是最后一瓣。”
安道全的青囊突然震颤,翡翠蟾蜍碎玉拼成的玉璧腾空飞起,映出江州牢城营的阴森地窖——林冲的枷锁上爬满金线蛊虫,而墙角蜷缩的,分明是失踪多时的杨雄!
“声东击西!”吴用羽扇劈开浪花,“童贯要换囚!”
张顺的鱼叉己刺入船舱暗格,挑出个玄铁匣子。匣面北斗七星凹槽中,六枚赤珠正与朱贵的钥匙共鸣。安道全的银针蘸着白胜残血刺入锁眼,机簧弹开的刹那,漕船龙骨断裂,三十口铸铁锚破水而出——锚头挂满昏迷的漕工,每人后颈都烙着“花石纲”火印!
“救人!”晁盖的朴刀斩断铁索,刘唐背起漕工跃向舢板。安道全却盯着匣中密卷——羊皮上绘着梁山全貌,每处隘口都标注着蛊虫品类,朱砂批注竟是蔡京笔迹:“此间好汉,皆可炼为药人。”
侏儒的尖笑从水下传来。童贯的死士凿穿船底,混着蛊卵的河水喷涌而入。安道全撕开青囊,将最后三粒仁心毒丸捏碎撒向浊流,毒粉遇水凝成细丝,竟将蛊卵织成张巨网,兜住下沉的漕船!
“接旗!”
吴用甩出半幅“替天行道”残旗,旗面浸过硫磺硝石,遇蛊网火星暴燃。安道全踏着火浪跃上桅杆,翡翠玉璧在烈焰中重组,映出江州城头的狼烟——林冲的枪尖正挑着蛊母残骸,而杨雄的朴刀己劈开牢城营铁门!
硝烟散尽时,安道全立于焦黑船骸之上。朱贵递来酒囊,他仰头痛饮,喉头黑血却将酒液染成墨色:“告诉晁天王,梁山西麓的毒泉,是破童贯蛊阵的关键。”
残阳如血,江面漂来盏河灯。灯芯蜷着只金线蛊虫,虫腹刻着“高唐州”三字——安道全的银针穿灯而过,针尾系着的,正是从白胜心尖血炼出的解药方。
六、杏林焚
高唐州的秋雨带着铁锈味。安道全的草鞋碾过城隍庙前的蛊虫尸骸,怀中翡翠玉璧己拼成完整的“替天行道“旗,旗角黏着半片黄泥岗的枯叶。他推开庙门的刹那,青铜药鼎的余温灼痛指尖——鼎底残渣里混着杨雄的断鞭碎铁,与林冲牢枷上的蛊斑同源。
“安神医来迟了。“
朱贵从神像后转出,手中的火折子照亮墙壁血书——“青州二百囚,尽殁于寒潭“。安道全的银针刺入砖缝,挑出丝靛蓝绸缎,正是童贯亲军袖口的制式。翡翠玉璧突然映出幻象:晁盖在饮马川畔呕出黑血,刘唐的赤发褪成惨白!
“他们在寒潭中了子母蛊。“朱贵掀开地砖,露出寒玉匣中的七星锁钥匙,“童贯把母蛊种在黄泥岗的古槐里,今夜便是蛊成的时辰。“
子时,黄泥岗的乱葬岗磷火游走。安道全的青囊己空,唯余三根渡厄针。他剖开手腕将毒血涂满古槐树干,年轮缝里立刻钻出金线蛊虫,遇血却僵如枯枝——这二十年的仁心毒,终成斩蛊利刃。
“好个以身为饵!“
童贯的玄铁轿碾碎坟茔,轿帘掀开时露出张拼接的面皮——竟是用杨雄黥印、林冲毒疮、晁盖须发拼成的人蛊面具。安道全的银针破空而至,针尾系着从白胜心尖血炼出的解药丝线,却在触及面具时被铁扇击飞。
“神医可知这面具的妙处?“童贯指尖弹在面颊,发出金铁之音,“每块人皮都浸过梁山好汉的血,今日便拿你凑最后一角!“
突然一声马嘶。吴用策马冲入乱葬岗,马鞍两侧悬着三百盏河灯——正是高唐州水道漂来的蛊灯!他羽扇扫过灯阵,火苗连成“坎“卦图形:“安神医,借你的毒血一用!“
安道全纵身跃上马背,腕血泼向卦象。火舌遇毒暴长,将童贯铁轿围成火牢。翡翠玉璧从青囊飞出,映出轿底暗藏的机括——正是劫生辰纲时的连环锁!朱贵的七星钥匙插入锁眼,轿厢炸裂的瞬间,三百条蛊虫如箭雨射向众人。
“收网!“
张顺从寒潭跃出,渔网兜住蛊虫浸入毒血。刘唐的朴刀斩断古槐,树心流出沥青般的蛊母浆液,遇风凝成“蔡京“二字。安道全的银针贯穿浆液,钉入童贯右目:“这一针,替饮马川三百漕工!“
五更梆子响彻荒岗。童贯的残躯在火中蜷缩,人皮面具脱落处露出额角的“殿帅府“刺青。安道全拾起焦黑的《青囊经》残页,就着血火写下最后药方:“梁山西麓,硫磺三两,雄黄五钱,晨露为引。“
晁盖的咳声从岗下传来。他饮下按方煎煮的药汤,臂膀紫斑寸寸剥落:“安兄弟可愿与我等共饮一碗江湖酒?“
“安某只饮药,不喝酒。“
神医撕下青囊布条,将药方系在晁盖刀柄。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的背影己消失在官道烟尘中,唯有翡翠玉璧嵌在黄泥岗界碑上,映出百里外一队押运花石纲的马车——白胜正蜷在货箱里打盹,腕间系着七星锁的红绳。
安道全消失的官道尽头,隐约可见“江州“界碑——那里有个黑旋风正抡着板斧劈开囚车,而神医的青囊里,永远留着副专治痴愚的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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