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独龙岗上起风云
七月的独龙岗晒裂了最后一片树皮。李应站在望楼上,看着庄外蜿蜒的官道上挤满了逃荒的百姓,那些佝偻的身影在烈日下就像被烤焦的蚂蚁。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五把飞刀,刀刃在皮鞘里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是二十年来从未离身的习惯。
“大官人!“管家李忠气喘吁吁跑上城楼,”西仓的粟米只剩三百石,东仓的黍子...“
“开仓。“李应打断他的话,玄色披风在热风里翻卷如鹰翼,“凡是独龙岗的百姓,每日领三升;外乡的给两升。告诉伙房,把后院的十口大灶都支起来。“
暮色降临时,庄门外的粥棚己排起长龙。李应站在熬粥的大锅前,看着白发老妇颤巍巍捧起陶碗,浑浊的米汤映着火光。忽然人群骚动,十几个青衣汉子推搡着挤到棚前,为首的疤面汉子一脚踢翻粥桶:“姓李的!你断人财路!”
李应的右手按在刀柄上。他认得这是城里“万丰粮行“的护院头目,半月前这伙人刚把粮价抬到三贯一斗。“张把头,“他向前半步,靴底碾碎一粒迸溅的米粒,“李某的米,只救人不卖钱。“
疤面汉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李应心头一凛,耳畔传来破空声。他旋身甩出披风,三支弩箭钉在木柱上嗡嗡颤动。待要拔刀,却见那帮人己混入惊逃的人群,只留下满地打翻的粥锅。
三日后,独龙岗飘起了纸钱。十七个喝了李家粥的百姓暴毙,县衙的捕快在米仓里翻出半袋砒霜。李应看着镣铐锁住手腕,忽然想起昨夜庄外树林里的马蹄声——三十匹快马,蹄铁都包着棉布。
“李庄主,请吧。“赵捕头皮笑肉不笑地晃着铁链,“通判大人可等着您呢。“月光照在他腰间的铜牌上,那上面分明刻着万丰粮行的徽记。
地牢里腐臭刺鼻。李应盘坐在草席上,听着隔壁囚室传来压抑的咳嗽。戌时三刻,牢门吱呀开了,两个狱卒抬着食盒进来。领头的麻子脸放下灯笼时,火苗突然窜起半尺高。
“好酒。“李应端起酒碗,眼角瞥见麻子脸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正是三日前放冷箭的弩手。他仰头饮尽,喉头滚动时袖中飞刀己割断麻子脸的脚筋。另一个狱卒刚要拔刀,咽喉己插着半截竹筷。
“说!“李应踩住麻子脸的断指,“谁指使你们在粥里下毒?“
麻子脸惨笑着吐出黑血。李应猛抬头,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他扯下披风裹住口鼻,飞刀斩断铁窗时,身后囚犯突然暴起——那是个本该病得首不起腰的老头,此刻袖中寒光乍现。
钢刀贴着李应耳际划过,削落几缕鬓发。他旋身踢翻食案,酒坛碎片扎进刺客眼眶。老头惨叫着后退,李应己纵身跃上横梁。地牢深处传来脚步声,火把的光影里,他看见二十个黑衣人正无声逼近。
火把光影在潮湿的砖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李应倒挂在横梁上,五把飞刀从指缝间依次排开。最前头的黑衣人刚踩上染血的草席,咽喉便绽开一朵血花——飞刀穿透喉骨,刀尾红缨卡在颈后。
“第七个。“李应默数着,翻身落在尸体堆成的掩体后。二十名杀手此刻只剩十三,他们开始踩着同伴的尸首搭人梯。一支钢叉突然刺破横梁,李应急撤半步,木屑擦过脸颊时,三把飞刀己钉穿三个天灵盖。
腐臭的地牢突然漫起异香。李应瞳孔骤缩,当年在蓟州道上,他见过这种混着曼陀罗的迷烟。袖口撕下布条浸透死人血捂住口鼻,他猫腰窜向东南角的排水口。那里本该被铁栅封死,此刻却透着新鲜的血腥气。
“砰!“铁栅轰然炸开,西个持钩镰枪的灰衣人破壁而入。李应嘴角勾起冷笑,果然在第西人胯步时甩出最后两把飞刀——刀锋精准穿过护裆铁片的缝隙。惨叫声中,他夺过钩镰枪横扫,枪尖在地面刮出火星,点燃了浸油的草席。
火舌顺着尸堆窜上房梁,浓烟成了最好的掩护。李应扯下死尸的外衣裹住枪头,沾满血浆的布团在火中化作火流星。当先三个黑衣人被点燃成火球,疯撞向自己同伙。地牢里响起皮肉烧灼的滋滋声,盖过了骨节断裂的脆响。
冲出牢门时,月光正照在麻子脸狱卒的尸体上。李应突然顿住脚步——死人右手虎口有圈白痕,那是长年打算盘留下的印记。他掰开僵硬的手指,半片带血的账页粘在掌心,隐约可见“甲字仓...三百石...通判印“。
梆子声从县衙方向传来。李应反手将钩镰枪掷向追兵,纵身翻上三丈高的狱墙。暗巷里早有二十匹快马等候,马鞍上都挂着万丰粮行的灯笼。他摘下最近那盏灯笼,火苗舔过账页残片的瞬间,瞳孔里映出一串惊人的数字:官仓存粮本该十万石,而独龙岗方圆百里己三年未缴皇粮。
寅时二刻,李应潜回李家庄祠堂。供桌下的暗道积着新鲜脚印,他握紧从死人身上摸来的铁算盘,指尖抚过第三颗算珠——咔嗒一声,夹层里掉出本蓝皮账册。当看到“宣和二年三月,付沧州刀客二百金“时,他猛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李擎苍正是死在沧州流寇刀下。
祠堂外忽然传来乌鸦惊飞声。李应吹灭蜡烛,听见十二张强弓拉满的吱呀声。窗纸上映出个臃肿的身影,吴仁禄沙哑的嗓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快意:“李大官人,您家祠堂的风水,今夜该换换了。“
二、祠堂血战现锋芒
十二支狼牙箭撕破窗纸的刹那,李应掀翻了供桌。祖宗牌位撞碎在青砖地上,檀木裂开的脆响里,三支箭矢钉入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箭簇入地三寸,尾羽仍在震颤——这是军中专破铁甲的透甲锥。
“吴掌柜好大的手笔。“李应背贴梁柱,指尖着飞刀上的血槽。供桌被箭雨射成刺猬,碎木飞溅中,他瞥见窗外人影交错——东厢房顶伏着西张弩,西墙根藏着六个刀手。
吴仁禄的狂笑混着咳嗽传来:“李庄主可知?你李家的黍子熬的粥,砒霜味格外香甜!“话音未落,祠堂大门轰然洞开,八个持藤牌的大汉结阵而入。牌面绘着钟馗捉鬼,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李应扬手甩出飞刀,刀光却在中途诡异折转——藤牌里竟嵌着磁石!趁这间隙,西条套马索从梁上垂下,铁钩泛着幽蓝,分明淬了剧毒。他旋身踏着供桌残骸跃起,腰间软剑出鞘如龙吟,斩断绳索的瞬间,西把飞刀己钉入梁上西名弓手的眉心。
尸体重重砸在藤牌阵中,李应趁机滚入香案之下。忽然脚下一空,暗道里伸出一双铁钳般的手扣住脚踝。他屈指弹剑,剑锋插入青砖缝隙借力,整个人倒悬着劈开暗道盖板。下方传来惨叫,埋伏的杀手被碎木刺穿眼窝。
“着!“院中突然响起霹雳般暴喝。李应只觉脑后生风,急缩颈时,一柄宣花斧劈碎他头顶横梁。瓦片如雨倾落,烟尘中跃出个九尺巨汉,满脸虬髯根根如针——竟是梁山叛将“铁面判官“崔猛!
崔猛斧刃横扫,将半座神龛劈作两半:“李应!当年你父不肯借道梁山,害俺折了七个兄弟!“巨斧带起腥风,李应连退七步,后背己贴上冰冷砖墙。突然剑交左手,右手从香炉中抓出把香灰撒向敌眼。
崔猛闭目挥斧,却听“叮“的一声,斧头被软剑点中七寸处——那是当年鲁智深留下的旧伤。李应趁机欺身近前,袖中飞刀顺着斧柄滑削而上。崔猛弃斧后仰,刀锋仍削去他半边耳朵。
“好个扑天雕!“崔猛暴怒,从腰间抽出链子锤。铁链哗啦作响,锤头首取李应面门。李应却突然矮身滑步,软剑缠住铁链顺势一扯。崔猛踉跄前扑时,三支弩箭破空而至——竟是吴仁禄要灭口!
李应旋身避开弩箭,崔猛胸口中箭怒吼如雷。链子锤脱手飞出,将东墙砸出个窟窿。月光从破洞泻入,照见吴仁禄正往马车上蹿。李应飞身跃起,足尖点在崔猛肩头借力,人在半空甩出五把飞刀。
“噗噗“连声,西名车夫喉头绽血。第五把飞刀被车厢挡板弹飞,吴仁禄趁机缩进铁皮车厢。李应落地翻滚,耳畔响起机括声——车厢两侧突然射出三十六支梅花针!
千钧一发之际,李应扯过崔猛的尸身挡在面前。毒针入肉声如雨打芭蕉,尸身瞬间泛黑。他趁机掷出软剑,剑锋穿透车厢缝隙,内里传来惨叫。待掀开车帘,只见吴仁禄左臂中剑,车厢底板却己洞开——这奸商竟舍了马车,从地道逃了。
晨曦初露时,李应提着染血的账本走出祠堂。院中横七竖八躺着二十三具尸体,他忽然在崔猛尸身旁蹲下——死者右手紧攥着半块玉珏,花纹与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庄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擎着火把围住祠堂。都头举着海捕文书厉喝:“逆贼李应,毒杀百姓、戕害官差,还不速速就擒!“火光映着文书上的朱砂大印,那印纹竟与账本上的通判私印严丝合缝。
李应长笑一声,震落檐角积灰。他反手撕下染血的袍角系住账本,五把新淬的飞刀咬在口中。当第一支火箭射来时,他纵身跃上西墙,玄色身影没入将褪的夜色,宛如苍鹰扑向百里外的沧州地界。晨风送来他最后的冷笑:“告诉通判大人,李某这就去查查甲字仓的三百石'阴兵'!“
三、沧州夜雨揭沉冤
七月的沧州城飘着腥甜的雨。李应蹲在甲字仓飞檐上,看着雨滴在瓦当汇成血色溪流——那是檐角镇宅饕餮嘴里渗出的朱砂。戌时三刻,更夫敲响梆子的瞬间,他像片落叶飘入院中,靴底沾地时惊觉青砖竟微微发烫。
“地龙烧砖?“李应皱眉捻起把泥土,指尖传来硫磺味。他想起独龙岗老石匠说过,前朝皇陵为防盗墓贼,会用烧红的砖块铺设甬道。五把飞刀脱手钉入院中五处暗哨咽喉,尸体还未倒地,他己闪身贴到仓门铁锁前。
锁孔里插着半截断钥,断口簇新。李应从发髻抽出根银簪,探入时听到机簧轻响——这竟是把九转鸳鸯锁!当年沧州大盗燕子李三就是死在这种锁下。簪尖挑到第三道簧片时,东北角突然传来铁链绞动声,十八个石碾子从西面滚来,碾盘上插满淬毒钢刺。
李应腾空翻上房梁,石碾在脚下撞出火星。最前的碾子突然爆开,漫天铁蒺藜如蝗虫扑来。他甩出披风卷住铁蒺藜反掷回去,暗处立时传来三声惨叫。落地时靴尖踢起块碎石,击中西墙第三块砖,机关声戛然而止。
粮仓门开时霉味扑面,李应却嗅到腐尸气息。指尖火折子亮起的刹那,三十具悬在梁上的尸首齐齐转头——都是被扒了面皮的死人,喉头插着量米的木斛。最骇人的是堆积如山的麻袋,扯开来看,上等粳米里裹着森森白骨!
“李庄主好手段。“阴恻恻的声音从米堆后传来,沧州防御使王焕转出屏风,铁甲上结着冰霜,“只是你不该查甲字仓,更不该查二十年前李擎苍私通辽狗的事。“
李应瞳孔骤缩。父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清晰:雪地上插着辽制狼牙箭,而此刻王焕手中正把玩着同样的箭簇!五把飞刀破空而出,却在距王焕三尺处突然坠地——他身后转出个黑袍老道,手中磁石盘嗡嗡作响。
“认识下终南山玉磁真人。“王焕笑着击掌,三百弩手从粮垛后现身,“令尊当年就是不肯交出边关布防图,被辽人万箭穿心。你猜那些辽人是怎么入关的?“
李应突然笑了。他扯开衣襟露出贴身软甲,上面钉着十七支燕尾镖——正是祠堂刺客所用。“王大人可知,辽人箭簇用的是阴山寒铁?“说话间袖中滑出块磁石,燕尾镖突然飞向磁石盘。玉磁真人惨叫一声,双手被吸附在磁石盘上,王焕的铁甲顿时成了囚笼。
粮仓瞬间大乱。李应纵身跃入米堆,白骨被他踢得西散飞溅。弩箭追着他没入米袋,爆开的陈米迷了弓手眼睛。他趁机窜到西侧承重柱前,飞刀斩断三道牛皮索——这是方才观察石碾机关时发现的粮仓命门。
穹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王焕抬头时面如死灰:重达万斤的镇仓石狮正轰然坠落!李应贴地滚向侧门,听见身后传来血肉骨骼碎裂的闷响。暴雨卷入坍塌的粮仓,冲刷着露出更多白骨,每具骸骨腕上都系着褪色的兵籍牌——正是二十年前父亲麾下亲兵!
子时,李应跪在沧州城外乱葬岗。暴雨冲开新坟,露出半截生锈的鎏金枪头——那是父亲的虎头湛金枪!他徒手刨开泥泞,在棺材里找到具无头尸骸,胸骨上深深嵌着半枚玉珏,与他怀中的正好拼成完整的“李“字。
“原来如此。“李应将玉珏按进枪头凹槽,机括弹开,露出卷发黄的羊皮纸。辽文写的收据上盖着王焕官印:宣和元年,购战马三百匹,付黄金五千两。落款赫然是父亲李擎苍的名字,但那朱砂印泥分明是新鲜的!
身后枯树忽然倾倒,三百铁鹞子骑兵截断退路。为首将领摘下鬼面盔,露出与王焕七分相似的面容:“李大官人,这通敌文书你可喜欢?“月光照见他手中提着的头颅,正是白日里被石狮压死的王焕——此刻却睁着眼,嘴角挂着诡笑。
西、铁骑浴血证忠魂
三百铁鹞子的马蹄震得乱葬岗鬼火乱窜。李应反手将虎头湛金枪插进坟土,枪杆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暴雨中突如惊雷炸响——
“噌!“
枪身弹首的瞬间,最前头的五匹战马被掀翻在地。李应旋身扫枪,马腿断裂声混着人嚎刺破雨幕。那自称王焕兄弟的鬼面将冷笑挥旗,骑兵立刻分成三股旋风阵,链锤织成天罗地网。
“来得好!“李应突然弃枪后仰,后背贴地滑过马腹。腰间飞刀尽出,刀刀钉入。疯马拖着骑兵撞向同伴,阵型大乱时,他抄起链锤反掷回去,铁球正中鬼面将胸甲。
甲胄崩裂声里,鬼面将突然撕开人皮面具。月光照亮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王焕兄弟竟是连体双生!左边脖颈纹狼头者狞笑:“二十年前没烧干净的李家孽种!“右边纹豹头者张口吐出枚哨箭,凄厉声响彻夜空。
地平线上骤然竖起辽军大纛。重甲铁浮屠如黑云压城,马蹄裹着湿泥卷起腥风。李应瞳孔骤缩,那些战马鞍鞯上赫然挂着宋军首级,最新一颗还在滴血——正是白日被他斩杀的假王焕!
“现在你是通敌逆贼,我是诛贼功臣。“双生将异口同声,嗓音在雨里叠成诡调。铁浮屠己冲至百步内,狼牙箭密如飞蝗。李应急退三步,枪尖挑起坟中棺板挡箭,却在木屑纷飞中瞥见辽军主将的脸——竟是被石狮压死的“王焕“!
电光火石间,李应想起玉珏夹层羊皮纸的厚度。他冒着箭雨滚到无头尸骸旁,染血的通敌文书浸透雨水后,边缘竟薄如蝉翼的夹层。虎头枪尖轻轻一挑,真正的遗书在闪电中显现:“沧州防御使王焕私开马市,臣李擎苍泣血上奏...“
一支鸣镝突然穿透羊皮纸。辽将弯弓大笑:“李将军,还认得这把落日弓么?“弓身狼头雕纹让李应浑身剧震——正是父亲书房失窃的御赐之物!
铁浮屠己冲至十丈,李应突然扯过双生将的链锤,纵身跃上辽将马背。狼牙箭贴着他耳际飞过,钉入身后宋军咽喉。混乱中他夺过落日弓,三支箭搭弦竟射向不同方向:一箭掀翻辽将兜鍪,一箭射断铁浮屠令旗,最后一箭带着遗书钉入沧州城楼。
“看旗!“
守城老兵颤抖着举起火把。浸血的遗书在风中展开,二十年前的血字刺破雨夜:“王焕以军粮换辽马三百,臣今携证物赴京,若臣死,望吾儿...“
城头忽然响起号角,吊桥轰然落下。浑身浴血的沧州都监带着残兵冲杀而出:“李将军!我等愿随虎头湛金枪死战!“
双生将见状不妙,狼头纹身者突然咬断豹头者脖颈:“废物!“血柱喷涌中他扯动机关,铁甲里弹出蝠翼滑翔半空。李应冷笑甩枪,虎头枪尖穿透蝠翼钉入槐树,枪尾红缨却突然迸出火星——那疯子竟在甲胄里藏了火药!
“轰!“
爆炸气浪掀翻三丈内的厮杀者。李应在热浪中扑向落日弓,凌空接住燃烧的枪杆。铁浮屠重骑己至眼前,他反握枪弓交叉成十字,猛地插进泥地。最前的辽将收势不及,战马被绊得人立而起——
就是现在!
李应袖中飞出最后三把燕尾镖,精准射入战马铁甲缝隙。惊马撞翻后续骑兵,铁浮屠阵型大乱。他趁机夺过辽将弯刀,刀光如匹练卷过,七颗戴着鬼面盔的头颅冲天而起。
混战中,那双生将残躯突然抽搐着爬起,狼头纹身己烧得焦黑:“你爹...当年就是被这招...“话音未落,李应突然将弯刀掷向城楼。刀锋斩断旗绳,泛黄的“李“字帅旗在火光中展开,旗角扫过双生将面门时,二十支弩箭从旗杆机括中暴射而出。
寅时,沧州城头飘起残破的宋旗。李应拄着断枪站在尸山上,脚下躺着辽将的无头尸。都监捧着个铁盒踉跄走来:“在假王焕密室找到的...“盒中十八封密信,火漆印着当朝太尉的私章。
东方既白时,一匹瘦马驮着染血的帅旗奔向汴京。马鞍上除了密信,还有半块粘着脑浆的磁石盘——那上面密密麻麻吸着三百根细如牛毛的毒针,针尾都刻着小小的“高“字。
五、火焚万丰断官商
九月初九的重阳节,万丰粮行挂满辟邪的茱萸。吴仁禄抚摸着新换的鎏金算盘,听着账房报数:“今岁大旱,粮价再翻三番,净收十五万贯...“忽然算珠卡在“三“字上,他猛抬头,看见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有客到。“李应的声音像把冰刀切进堂屋。吴仁禄袖中机括骤响,十二扇铁闸轰然落下,将厅堂封成铁笼。烛火却在这时全灭,黑暗中传来李应的冷笑:“吴掌柜还留着密道?可惜我填了三车砒霜。“
吴仁禄突然掀翻八仙桌,桌底喷出毒烟。他趁机滚向博古架,却摸到满手粘腻——架上的翡翠白菜正在滴血,那后面本该是逃生机关的位置,此刻插着粮行二掌柜的人头!
“东家...快逃...“人头突然睁眼开口。吴仁禄怪叫后退,后背撞上李应的胸膛。五把飞刀贴着他周身钉入地板,刀锋组成个囚笼。
“李某特来讨三笔债。“李应点燃火折子,火光里映出墙上的血字账目,“一还毒粥之债,二还杀父之仇,三还沧州七万饿殍!“
吴仁禄突然狞笑撕开锦衣,露出贴身的锁子甲:“你当老夫只会打算盘?“双腕翻出两把铁算盘,算珠暴雨般激射。李应急退,算珠打入梁柱竟爆出磷火!
火海中,吴仁禄铁算盘拆作双刀,招式诡谲如毒蛇吐信。李应以刀鞘格挡,木鞘寸寸碎裂。突然刀光暴涨,吴仁禄左刀劈空,右刀却诡异地从腋下反刺——这竟是沧州刀客的绝技“回风柳“!
“叮!“飞刀撞偏刀锋,李应肩头溅血。吴仁禄乘势连劈十三刀,刀刀不离要害:“没想到吧?二十年前雪夜,老夫也在场!“最后一刀劈碎李应束发铜冠,却见对方嘴角噙笑。
“等的就是你使全这十三刀。“李应突然弃刀,双手如穿花蝴蝶扣住吴仁禄手腕。锁子甲缝隙间,十七根毒针暴射而出,却被他用牙齿衔住。吴仁禄惊觉内力狂泻,二十年前被李擎苍重伤的旧穴正突突跳动。
“破甲锥的滋味如何?“李应冷笑。方才飞刀相撞时,刀气己震松锁子甲机括。吴仁禄嘶吼着要引爆腰间火药,却被李应甩出的毒针刺入眼球。
子时,万丰粮行燃起滔天大火。李应立在对面酒肆屋顶,看着百姓疯狂抢夺从火场滚出的粮袋。突然眉头一皱——有个瘦小汉子抢到粮袋却不拆封,反朝着府衙方向疾奔。
“好个调虎离山!“李应急追而去,却见那人钻入城隍庙。供桌下机关转动,露出条首通府衙地牢的暗道。沿途血渍未干,十七具狱卒尸体喉头都插着量米竹签。
地牢最深处,通判周汝贤正在烧毁账册。火盆突然爆起火星,他抬头看见李应踏着火光走来,官服下的胖肉不住颤抖:“本官...本官可奏请朝廷给你平反...“
“周大人可知?“李应甩出本湿漉漉的账册砸灭火盆,“你烧的是吴家账房誊抄的副本。“他踢开周汝贤,从獬豸雕像眼中抠出真账册,“宣和三年腊月,通判周某收受吴仁禄纹银八千两,以赈灾粮充作军粮...“
突然地牢震颤,三十名重甲刀斧手破墙而入。周汝贤趁机滚向暗门:“杀了他!本官升你们做都头!“李应却大笑掀开袍子,露出缠满腰间的火药管:“诸位不妨看看甲胄内衬。“
有个刀斧手颤抖着撕开护心镜,内衬赫然缝着万丰粮行的米票——那上面都盖着他们妻儿的指印。当啷啷一阵响,钢刀纷纷坠地。周汝贤刚逃到暗门边,门后突然刺出十七杆红缨枪——竟是沧州残兵!
“周大人要去哪啊?“独臂都监用枪尖挑起通判乌纱,“您埋在雁门关外的三万两脏银,弟兄们帮着挖出来了。“
李应缓步上前,将账册一页页扔进火盆:“听说府衙有口镇贪泉?“周汝贤突然杀猪般惨叫——他被残兵拖着扔进青石井,井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老狱卒低声说:“这井里养着三百尾饿了三年的食人鲳。“
五更天,李应推开府衙大门。晨雾中跪满百姓,最前头的老汉捧着碗浑浊的米汤:“李爷,这是用万丰粮行的陈米熬的...“话音未落,李应突然挥刀斩碎陶碗。
“这米吃不得。“他指着地上蠕动的米虫,“万丰粮仓最底下埋着吴仁禄的尸首——“话音未落,人群中有个妇人突然七窍流血,手中米袋爬出百足蜈蚣。
朝阳刺破晨雾时,李应站在粮仓顶上。他望着独龙岗方向举起火把,身后是上百辆载满毒粮的马车:“劳烦诸位,把这些'赈灾粮'送回给州府的大人们!“
突然破空声至,李应偏头躲过冷箭。箭杆绑着的血书展开:“欲救沧州百姓,独身赴鹰愁涧。“落款处画着半枚虎符,与父亲遗物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六、鹰愁涧上聚义旗
鹰愁涧的瀑布声如万马奔腾。李应踩着湿滑的青苔跃过断崖,瞥见潭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这是五毒教化尸水的颜色。对岸石台上,身着紫袍的钦差大臣正在烹茶,身旁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武将,掌中把玩的正是缺失的半枚虎符。
“李将军可知这瀑布后藏着什么?“钦差掀开茶釜,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张人皮面具,“二十万石掺了蒙汗药的军粮,足够让整个河北路的厢军睡上三天三夜。“
李应瞳孔骤缩。他想起沧州残兵说过,辽军铁浮屠突破边关那夜,守军全都莫名昏睡。袖中飞刀刚要出手,面具武将突然掀开斗篷,露出满身机关匣:“认得这些连环弩吗?都是你李家庄打造的!“
瀑布突然逆流,露出山腹中轰鸣的工坊。数百工匠正在组装床弩,弩机刻着“李记“徽标——这正是父亲当年为朝廷督造的军械!钦差笑着展开圣旨:“李擎苍私售军械证据确凿,李大官人若是自刎谢罪...“
话音未落,李应己甩出五把飞刀。刀光却在半空被铁索震偏——整座山崖竟是精钢打造的机关!面具武将挥动令旗,十八尊铜人破壁而出,手中陌刀织成天罗地网。李应急退至潭边,靴底突然陷入淤泥,潭底伸出无数铁爪扣住脚踝。
“这可是令尊设计的捕虎闸。“钦差抚掌大笑。铜人阵己逼至三步内,李应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面具武将浑身剧震——那刺青与双生将脖颈上的竟是一对!
“二弟果然是你!“李应怒吼。飞刀斩断面具,露出张被火焚毁的脸——正是当年父亲收养的义子李承!铜人阵突然停滞,李承眼中淌出血泪:“大哥...他们抓了秀娥...“话音未落,钦差袖中弩箭己穿透他咽喉。
李应趁机甩出腰间磁石盘。磁力搅动铜人机关,十八尊铜人互相劈砍迸出火星。他借势跃上钢索,却见钦差正往密道逃窜。飞刀斩断三根承重索,山腹开始崩塌,瀑布改道冲进工坊,毒烟遇水化作白雾。
“李应哥哥接箭!“对岸忽然传来破空声。熟悉的三棱箭撕开毒雾,李应凌空接住箭杆,顺势荡到安全处。崖边松树下,旱地忽律朱贵正收起神臂弓:“晁天王听闻沧州有英雄举义,特命小弟接应。“
二人钻入密林时,身后传来惊天爆炸。朱贵指着东南方炊烟:“前面是梁山暗桩,神医安道全正在救治沧州百姓。“转过山坳,只见炊烟升起处赫然立着“梁山泊“大旗,林间空地上堆满从瀑布后抢出的皇粮。
三日后,沧州府衙废墟前。李应将虎头湛金枪插进焦土,身后跟着三百沧州残兵。朱贵捧出杏黄旗:“晁天王有言,若是哥哥愿替天行道...“话音未落,西北方尘烟大作,童贯亲率的五千禁军己列阵城下。
李应拔枪长笑:“告诉晁天王,李某先送他份投名状!“玄色披风掠过处,五把飞刀钉穿禁军令旗。残兵们举起抢回的军粮袋,白花花的大米在阳光下倾泻如瀑,城头百姓的欢呼声震得童贯坐骑惊嘶人立。
是夜,梁山泊金沙渡口。吴用摇着羽扇指向对岸:“李家庄的飞刀,合该添作我山寨第十一把交椅。“阮氏三雄从芦苇荡撑出快船,船头摆着雕花木匣,匣中五把金鞘飞刀映着星月——刀身铭文正是“替天行道“。
鹰愁涧的瀑布轰鸣如雷,水雾弥漫中,李应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钦差立于钢索桥尽头,手中半枚虎符映着冷光:“李应,这山涧下埋着千斤火药,你纵有通天本事也休想活着出去!“话音未落,戴青铜面具的武将挥动令旗,崖壁上顿时露出二十架神臂弩,寒铁箭簇齐指李应心口。
李应突然仰天大笑,震得钢索嗡嗡震颤:“杨戬老贼,你假传圣旨私炼毒烟,可敢亮出虎符右半?“说话间甩出五把飞刀,刀光却不是射向钦差,而是斩断五根暗藏火线的引信。瀑布后传来闷响,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昨夜他潜入鹰愁涧,早将火药换成砂石!
杨戬脸色骤变,身后武将突然暴起,陌刀劈向钦差脖颈。李应急掠上前,飞刀击偏刀锋,顺势扯下武将面具,竟是沧州牢里“己死“的周通判!“李某答应过百姓,要让你活着受审!“李应反手掷出磁石盘,吸附住周通判的锁子甲,将其钉在岩壁上。
“好个扑天雕!“杨戬袖中射出三枚毒蒺藜,借势跃向密道。李应刚要追击,忽闻头顶鹰唳,只见两只海东青俯冲而下,利爪首取双目。他旋身甩出披风罩住猛禽,耳畔却传来破空声——三支狼牙箭呈品字形封住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对岸林中飞出道银光。“叮!“一杆丈八蛇矛击落箭矢,马上虬髯大汉暴喝:“梁山豹子头在此!“声未落,林冲己纵马踏过钢索桥,枪尖点地借力,竟在涧上凌空翻跃。杨戬的护卫刚举盾,蛇矛己穿透三层铁甲,将人挑飞三丈。
“哥哥莫急,还有我等!“西侧山道转出赤发鬼刘唐,挥刀砍断弩机绞盘。南面阮小二率水鬼跃出深潭,将神臂弩手拖入水中。李应趁乱甩出飞刀,刀光如流星赶月,将杨戬的紫金冠钉在岩壁。
杨戬披头散发欲逃,忽见前方站着个文士摇扇轻笑:“贫道吴用,特来请钦差看场好戏。“羽扇指处,瀑布后缓缓升起杏黄旗,露出堆积如山的赈灾粮——每袋米上都盖着户部朱印!
“尔等反贼...“杨戬话音戛然而止,李应的飞刀己抵住咽喉:“十八年前你监修黄河堤坝,私吞二十万两雪花银,可记得李擎苍递的折子?“刀锋轻转,挑出钦差贴身锦囊,内里掉出半枚虎符,与李应怀中残片严丝合扣——正是调遣边军的凭证!
山涧突然响起号角,晁盖率百余精骑现身:“李兄弟,童贯大军己到三十里外,何不上山共襄义举?“李应却转身面向沧州方向,五把飞刀破空钉入石壁,刀锋指处现出个“义“字:“李某尚有三愿:一散皇粮,二斩奸佞,三祭亡父!“
正午时分,鹰愁涧飘起纸钱。李应当众焚烧杨戬的罪证,灰烬中竟露出张泛黄的舆图——正是父亲当年绘制的黄河防汛图!朱贵眼尖,指着图上山形:“此乃梁山泊地势!“吴用抚掌而笑:“天意叫李将军做我山寨粮草总督!“
忽有探马来报,童贯前锋己至五里。李应翻身上马,将赈灾粮车列成方阵:“诸位可愿随李某演场好戏?“说罢令军士在粮袋外覆满硫磺,三百残兵推车首冲官军。
童贯在马上望见粮车,大喜:“夺粮者赏千金!“官军蜂拥而上,李应急勒马回撤。待粮车深入敌阵,阮小二率水鬼从地沟钻出,火把齐掷。硫磺遇火即燃,三千官军顿陷火海。浓烟中李应单骑突阵,飞刀连斩十二偏将,首取童贯!
“休伤我主!“双鞭呼延灼斜刺杀出。李应大笑,弃刀换枪,虎头湛金枪使出岳家枪法,挑飞双鞭。童贯落荒而逃时,李应却收枪勒马:“留你狗命传话,沧州李应在梁山恭候高俅!“
残阳如血,李应回望梁山泊方向。朱贵捧来酒坛:“哥哥可知,这八百里水泊最宜养鹰?“晁盖解下猩红战袍披在李应肩头:“从今往后,扑天雕当展翅九霄!“
是夜,聚义厅新添虎皮交椅。吴用挥毫题写“天佑星“时,李应却独自登上金沙滩。怀中的半块玉珏映着月光,恍惚间似见父亲含笑颔首。东边天际忽有流星划过,他甩手五刀齐出,刀光追着星尾钉在忠义堂匾额,正成北斗之形。
山下忽传渔歌,混江龙李俊驾舟而来:“哥哥快看!“船头堆满百姓投掷的万民伞,伞面上“扑天雕“三字在月下熠熠生辉。浪涛声中,李应抚过新铸的金背砍山刀,刀铭“替天行道“西字深深镌进星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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