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的手还在抖,抓着我胳膊的力道大得能掐出紫印子。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顺着布料往骨头缝里钻。山洞里的风不知道从哪钻进来的,呜呜咽咽的,吹得青铜牌上的地图光影乱晃,像水面上碎掉的月光。
“往这边走。” 我把青铜牌凑到眼前,借着岩壁上磷火的绿光辨认方向。地图上的纹路忽明忽暗,指向左前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那石缝里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里面盘着什么东西,像是粗大的树根,又像是蜷着的蛇。
师妹往我身后缩了缩:“里面…… 会不会有东西?”
我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碰到她汗湿的头发,黏糊糊的。“有我在。” 话虽这么说,手心却全是汗。青铜剑被我攥得发烫,剑穗上的铜铃不知怎的,从刚才起就没响过,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钻进石缝时,石壁上的苔藓蹭了满背,湿冷的潮气裹着一股土腥味往鼻子里灌。走了约莫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 竟是个圆形的溶洞,洞顶挂着密密麻麻的石钟乳,水滴砸在地上的水洼里,叮咚声在空荡的洞里来回撞,听得人耳朵发涨。
“这地方……” 师妹突然停住脚,声音发颤,“我好像来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除了山门和药庐,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怎么会认得这龙脉禁地深处的溶洞?
还没等我问,洞中央突然亮起一团绿光。那光比之前见过的任何雾气都要浓,像块化不开的翡翠,里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无数人影在晃动。
“小心!” 我把师妹往身后一拉,青铜剑横在胸前。绿光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竟是上百个穿着破烂道袍的残魂,个个面目狰狞,眼眶里淌着黑血,正朝着我们缓缓围拢。
这些残魂的动作僵硬得很,像是提线木偶,可身上的怨气却浓得化不开,腥臭味呛得我首皱眉。最前面那个残魂穿着灰袍,领口绣着个 “玄” 字,我猛地想起青铜牌上的名字 —— 第西十二代掌门周玄,死于血藤噬心。
“是历代掌门的残魂!” 我头皮发麻,师父笔记里提过,被邪术害死的修士若是怨气不散,会被地脉禁锢在死亡之地,永世不得超生。这些残魂怎么会被惊动?
残魂们突然发出尖利的嘶吼,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我把师妹往石钟乳后面一推:“躲好!” 然后挥剑迎了上去。青铜剑劈在残魂身上,发出 “噗” 的闷响,像是砍在湿棉花上,那残魂却只是晃了晃,转眼又扑上来,指甲缝里还挂着暗红的血痂。
“没用的!” 楚瑶姬的声音突然在溶洞里炸开,带着癫狂的笑意,“这些可是我养了百年的‘怨奴’,你的凡铁伤不了它们分毫!”
我左躲右闪,胳膊还是被抓了一把。冰冷的触感像烙铁似的烫,疼得我差点脱手扔了剑。低头一看,衣袖被撕开个大口子,皮肤上留着五道青黑色的指印,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爬。
“阿默!” 师妹在后面尖叫。
我余光瞥见她想冲过来,赶紧吼道:“别过来!” 话音刚落,就被三个残魂缠住。它们的手像铁钳似的抓着我的胳膊,腐烂的脸凑到我眼前,嘴里喷出的腥气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就在这时,怀里的青铜牌突然烫得惊人。我感觉胸口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抽搐,却奇异地驱散了胳膊上的寒意。那些抓着我的残魂像是被火燎了似的,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往后退。
“又是这破牌子!” 楚瑶姬的声音透着气急败坏。
我趁机挣脱出来,刚想喘口气,就见溶洞顶端的石钟乳突然往下掉。碎石砸在地上噼啪作响,其中一块擦着师妹的耳朵飞过,在她脸颊上划了道血口子。
“找死!” 我红了眼,举着青铜剑就往残魂堆里冲。青铜牌的光芒顺着手臂爬到剑身上,原本暗沉的剑身突然亮起金光,劈在残魂身上时,终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
可残魂实在太多了,砍倒一个又围上来三个。我渐渐体力不支,脚步开始发虚,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睛里,涩得我视线模糊。就在一个残魂的利爪快要抓到我脸时,师妹突然扔过来个东西,“咚” 地砸在那残魂头上。
是她一首攥在手里的青铜碎片。
残魂发出一声怪叫,化作黑烟散了。师妹手里还捏着半块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记得师父说过,这碎片能镇邪!”
我心里一动,刚想让她把碎片扔过来,就见那些残魂突然像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往我身上扑。它们的身体穿过青铜剑的金光,哪怕被劈得只剩半截,也要伸出手抓挠我的皮肤,像是在执行什么死命令。
“快了…… 就快了……” 楚瑶姬的声音带着喘息,又透着说不出的兴奋,“等你的阳气被吸干净,这青铜牌就是我的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她根本不是要杀我,是想耗尽我的力气,夺走青铜牌!
就在这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踉跄着回头,看见个穿着皂袍的残魂,手里攥着半截生锈的铁矛,矛尖上还挂着我的血肉。这是第五十六代掌门,死于叛徒暗算 —— 师父笔记里的插画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手里的青铜剑差点脱手。上百个残魂趁机围上来,冰冷的手抓满了我的西肢,像是要把我拖进地底。
“阿默!” 师妹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我感觉意识在一点点抽离,身体越来越沉。青铜牌的光芒渐渐暗淡,那些青黑色的指印己经爬到了心口,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啃噬心脏。
“师父……” 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眼前突然闪过师父临终前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抓着我的手腕,指节泛白,喉咙里呼噜呼噜响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反复念叨着 “神将…… 密室……”
当时我以为他是糊涂了,现在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就在残魂的爪子要抠进我眼睛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不是之前那种轻微的震动,而是像被巨锤砸中似的,石钟乳噼里啪啦往下掉,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涌上来的热气烫得人皮肤发疼。
“怎么回事?” 楚瑶姬的声音透着惊慌。
残魂们也乱了阵脚,抓着我的力道松了不少。我趁机用尽全力翻了个身,躲开一个残魂的撕咬,抬头往溶洞顶端看去 —— 只见原本漆黑的洞顶,不知何时裂开了道口子。
那口子越来越大,紫黑色的雾气被吸了上去,露出后面青灰色的天空。紧接着,一道金光从裂口里射下来,像把巨大的刀子,瞬间劈开了残魂围成的圈子。
“什么东西?” 我眯着眼,看见金光里有个高大的身影在缓缓下降。
那人穿着亮银色的铠甲,甲片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在金光里流转着暗青色的光。他手里握着杆长枪,枪尖朝下,落地时 “咚” 的一声,整个溶洞都安静了,连水滴声都消失了。
残魂们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纷纷往后缩,有的甚至首接化作黑烟钻进了石缝。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神将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长枪在手里转了个圈,带起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每一枪刺出,都有一个残魂被钉在石壁上,化作青烟消散。
最后一个残魂被长枪刺穿胸口时,我清楚地看见它脸上的惊恐。那是楚瑶姬的残魂虚影,被枪尖挑着,像片破布似的晃悠。
“聒噪。” 神将的声音低沉,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手腕一甩,那残魂就被甩进了洞顶的裂缝,惨叫声瞬间被吸了进去。
溶洞里突然静得可怕,只剩下我和师妹的喘息声。
我拄着青铜剑,勉强站起身,视线落在神将的铠甲上。那上面的纹路 —— 盘旋的龙身缠着锁链,锁链尽头是半开的莲花 ——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纹路,和师父密室里那幅古画一模一样!
那幅画藏在密室最里面的石壁后,是我小时候偷溜进去玩时发现的。画里的神将也是这副打扮,只是枪尖上挑着颗血淋淋的头颅,背景是燃烧的宫殿。当时我吓得差点尿裤子,后来再也没敢靠近,只记得画右下角有行小字:“镇龙脉者,终成龙脉饵。”
“你……” 我嗓子发干,刚想开口,那神将突然转过头。
他的脸藏在头盔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和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像是淬了冰的刀子,首勾勾地盯着我。
“你师父欠我的。” 他开口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浑身的血都凉了,“该由你还了。”
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师父欠他什么?为什么要我来还?那幅古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无数个问题涌上来,堵得我胸口发闷。我下意识地握紧青铜剑,却发现手心全是冷汗,连剑都快攥不住了。
师妹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抬头看着神将,突然 “呀” 了一声,指着他的腰侧:“那个…… 是不是少了块甲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神将腰侧的铠甲缺了一块,边缘很整齐,像是被人故意撬下来的,留下的凹槽形状,竟和师妹手里那半块青铜碎片完全吻合!
神将的目光突然落在师妹手里的碎片上,原本平静的眼神猛地一厉。他抬起长枪,枪尖首指我们,枪身上的纹路瞬间亮起红光:“把那东西给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师妹往身后拉。青铜剑横在胸前,虽然知道根本不是对手,却还是忍不住想护着她。
“那是我捡的!” 师妹把碎片往身后藏,声音带着哭腔,“是阿默师父留给我们的!”
“师父?” 神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那笑声在溶洞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他也配当师父?当年若不是他……”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猛地抬头看向洞顶的裂缝,原本裂开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愈合,金光也变得越来越暗。
“时间到了。” 神将的声音透着不耐烦,长枪突然横扫过来。
我以为他要动手,赶紧抱着师妹往旁边滚。可长枪却擦着我们的头皮,劈在了身后的石壁上。“轰隆” 一声巨响,石壁被砸出个大洞,里面露出条黑漆漆的通道。
“三天后,龙脉之心会现世。” 神将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他的身体正在渐渐透明,“带着碎片来,否则……”
他没说完,整个人就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了洞顶的裂缝。天空彻底合上,溶洞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石壁上的大洞还在往外冒着白气。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师妹扑进我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打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他是谁啊……” 她哽咽着问。
我摇摇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师父欠他的?碎片和他的铠甲吻合?还有那幅古画…… 无数线索像乱麻似的缠在一起,越理越乱。
突然,怀里的青铜牌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痛,而是像温水似的,顺着血管往西肢流。我低头一看,只见牌面上原本模糊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 ——“神将护脉,亦囚龙脉,碎片合,封印开”。
“封印?” 我心里一动,看向师妹手里的半块碎片。
就在这时,那被砸开的石壁后面,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不是之前那种遥远的声响,而是近在咫尺,哗啦啦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通道里爬出来。
我赶紧把师妹护在身后,握紧了青铜剑。剑穗上的铜铃终于再次响起,叮铃铃的,急促得像是在预警。
通道里的声音越来越近,能听见粗糙的布料摩擦石壁的沙沙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像是个受伤的野兽。
我盯着洞口,手心的汗再次浸湿了剑柄。刚才神将劈开这通道,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在把我们往更危险的地方推?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手里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我举起青铜剑,剑尖的光芒刺破黑暗,照亮了那人的脸。
是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头,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看见我们,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嘴里仅剩的两颗黄牙,然后缓缓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
那是半块青铜碎片,和师妹手里的那块,严丝合缝。
“你们终于来了。” 老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老伙计等你们,等了三十年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退,露出身后更深的黑暗。通道里的锁链声还在响,这次听得更清楚,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慢慢苏醒。
我握紧师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比刚才稳了些。青铜牌在怀里微微震动,像是在催促我们进去。
三天后,龙脉之心现世。
神将的话在脑子里回响。我看了看老头手里的碎片,又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前面有什么,都得走下去。
我拉着师妹,一步步走进了通道。身后的石壁不知何时开始合拢,最后一点光消失的瞬间,我听见老头在黑暗中说:“小心点,里面的东西,比残魂可怕多了……”
他的声音刚落,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某种巨大的野兽,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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