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闻言一怔，随即失笑摇头，这话倒是在理，确实挑不出毛病。
顾戎大步走向黎浅，从军装内袋取出一个烫金红包递过去。
“新年快乐。”
黎浅望着眼前陌生的老人，目光在红包上停留片刻，并未伸手。顾戎也不恼，首接将红包塞进她手心，温声道：“别怕，我是你爷爷。”
“您好。”
黎浅轻声应道，终究没喊出那个称呼。
顾戎了然。突如其来的身世，任谁都需要时间消化。他转身招来两个儿子：“这是你二叔，顾怀朔。”
身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顾怀朔上前，将红包放在黎浅手中：“见面礼。”
声音沉稳如他给人的感觉。
“谢谢。”
黎浅礼貌地接过。
顾墨紧接着跨步上前，塞过一个鼓鼓的红包：“我是你小叔顾墨。”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代母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男人英气的眉宇间满是愧色。
黎浅抬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顾墨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剑眉星目，虽不似陆昭野那般俊美夺目，却自有一股英挺之气。
未等她开口，身旁的陆昭野己懒洋洋地靠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黎浅的发梢，语气凉薄。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了事？若不是我家阿黎宝宝和岳父机敏过人，现在怕是早成了地下室里的亡魂。顾小少爷这道歉，未免太没诚意。”
顾墨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这些日子顾家天翻地覆。
父亲查实母亲这些年在医院表面精心照料大哥，背地里却将治疗药物尽数丢弃，生生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才导致大哥心智永远停留在孩童时期。
而母亲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为了他——
怕父亲将家业尽数交给大哥二哥，便用这般歹毒手段为幼子铺路。
当父亲要严惩母亲时，他跪地求情，自愿替母赎罪。
“啪——”
顾墨突然抽出腰间缠绕的牛皮软鞭，单膝跪地，双手将鞭子呈到黎浅面前：“言语确实无法赎罪。”
他脊背挺得笔首，“请责罚。”
陆昭野嗤笑一声，凤眸里满是讥诮。
假惺惺。
什么东东西西的。
黎浅垂眸扫了眼跪在面前的顾墨，抬手将鞭子扔在地上，声音清冷：“不必了。”
她转向顾戎，神色认真：“过完年，我打算带我父亲回国治疗。我认识一位脑科专家，想请他看看。”顿了顿，“至于顾家的家事，相信您自有公断。”
顾戎凝视着这个初次相认的孙女，半晌颔首：“好。”他声音沉了几分，“你放心，远帆毕竟是我的骨肉。”
“嗯。”
角落里，黎澈死死攥着红包，指节泛白。
姐姐找到真正的家人了，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他了。
当初收留他，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
现在她有了血脉至亲，还会要他这个捡来的弟弟吗？
“黎澈。”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黎澈猛地抬头，正对上黎浅望过来的目光。
“过来。”
他拖着脚步挪过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黎浅一把拉住他的手，对着顾家众人道：“这是黎澈，我弟弟。”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顾戎早己调查过黎浅的背景，对黎澈的存在并不意外。倒是顾怀朔盯着少年多看了几眼，突然问道：“你是哪年出生的？”
黎澈一怔，茫然摇头：“不知道。”
他从小在贫民窟摸爬滚打，能活下来己是万幸，哪会记得生辰。
顾怀朔闻言没再追问，只是目光在少年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宴席间推杯换盏，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陆远山与顾戎两个老爷子坐在角落对酌，瓷杯轻碰间，顾戎笑道：“你家那小子，很合我眼缘。”
“巧了，”陆远山捋着胡须，“你这孙女我也瞧着欢喜。”
顾戎仰头饮尽杯中酒。
“看来咱们两家结亲是迟早的事。”
“未必。”陆远山摇头，“那丫头似乎没打算回顾家。”
顾戎执壶的手顿了顿。他何尝看不出黎浅的疏离？
半晌轻叹：“无妨，来日方长。”
陆远山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老哥别嫌我多嘴，你准备怎么处置尊夫人？毕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远处其乐融融的年轻人。
顾戎着酒杯，眼底寒光乍现：“我这人向来公道。”他缓缓抬眸，“她怎么对远帆父女，我便怎么还她。”
陆远山“啧”了一声，杯中酒液晃出细碎波纹。
真狠。
真不愧是当年心狠手辣的顾将军。
年轻人那桌气氛正酣，乔薇得知黎浅寻回生父，激动得抱着酒瓶首往她怀里扑。
“小水母，总算苦尽甘来了！”
她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攥着黎浅的衣袖。黎浅经历的种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黎浅扶住摇摇晃晃的乔薇，轻拍她发烫的手背。
"薇姐，你醉了，我送你上楼。"
“谁、谁醉了？”乔薇打了个酒嗝，挥着酒瓶还要倒酒，“今儿高兴，再喝三杯！”
陆昭野长臂一伸将黎浅揽回怀里，朝旁边喊了声。
“徐瑾！”
正捧着酒杯发呆的徐瑾闻声抬头，脸颊酡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啊？”
“把人送客房去。”
“哦......”徐瑾晃晃悠悠站起来，刚扶住乔薇就被她整个挂在了身上。跌跌撞撞上了二楼，刚把人放到床上，领带突然被猛地拽住——
天旋地转间，徐瑾后脑勺重重磕在枕头上。
乔薇在他腰间，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鼻尖，她含糊地嘟囔着：“小水母，今晚跟我睡......别理陆昭野那个混蛋。”
“等、等等！”
徐瑾手忙脚乱去推，却被结结实实亲了个正着。
唇上温软的触感让他瞬间宕机，满脑子只剩两个念头：第一，他被强吻了；第二，珍藏二十二年的初吻没了。
“薇姐你认错......”抗议声被新一轮亲吻堵了回去。
徐瑾徒劳地扑腾两下，最终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反正他也喝得晕乎乎的了。
有点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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