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袅袅青烟尚未散尽,朱槿便迫不及待地拽了拽身旁朱标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大哥,快走,不然以后咱爹又要拉着我们去学习商议政事。”
“有这时间,不如你跟我去工部将官刻接手。”
可二人刚起身,朱元璋浑厚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标儿,槿儿,你们兄弟俩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霎时间,参与祭祀的官员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朱槿心中暗叫不妙,面上却无奈地回道:“父亲大人,我和大哥要去工部一趟。”
就在这时,李善长不紧不慢的话音传来:“工部的单安仁在此,你们去工部也要白跑一趟。”
他目光扫过朱槿略显局促的神色,又落在朱标沉稳的面容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作为百官之首,官拜右相国。他早己从朱元璋处知晓朱槿将要接管官刻之责,而工部本就归他管辖,这兄弟二人的动向,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单安仁此刻任将作司卿,掌管着营建城阙宫殿、修建朝享服御仪物等重要事务,日后洪武元年,他更是成为了第一任工部尚书。
忆起这些,朱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单安仁的生平:年少时他担任府吏,以洗冤泽物为己任;1351 年,江淮起义爆发,他与马得召集民兵保卫乡里,号称青军,还自称元帅,被蒙元授予枢密判官;龙凤元年,他跟随蒙元镇南王孛罗普化镇守扬州;龙凤二年,孛罗普化被长枪军驱逐,单安仁无所依靠,听闻朱元璋攻克集庆路,便率众归附。
在地方任职时,他严饬军伍、整顿吏治,将扰民的悍帅依法惩处,维护一方稳定;在中央任职期间,无论是任工部尚书还是兵部尚书,都展现出卓越的才能。
他精敏多智,所负责的营建工程皆符合要求,为明朝初期政权的建设和稳定立下汗马功劳。退休后,他还心系民生,上奏请求疏通仪真南坝至朴树湾的水道以便利运输,疏通运河江都深港防止淤塞,迁移瓜洲粮仓以免受风潮侵害,这些建议大多被朱元璋采纳,极大地改善了交通、促进了经济发展。
正如《明史》所言,他 “精敏多智”“所至有声”,虽未位列开国六王,但作为朱元璋集团的 “全能型” 干臣,是明初治理体系的重要奠基人之一。
想到这里,朱槿猛地拍了一下头,懊恼自己居然把这茬忘了。吴王新宫的建设,必然是工部负责,单安仁作为日后的首任工部尚书,此时又怎会不在?朱槿心中满是无奈。
这时,朱元璋开了口:“明日再去吧。今日随咱去看一下应天府城墙的修建进度。”
朱标闻言,神色立刻凝重起来,拱手道:“二弟,城墙乃是应天府的屏障,如今战事未息,加强城防确实刻不容缓。”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众人便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一路上,尘土飞扬,运送砖石的牛车络绎不绝。朱元璋的骏马踏过碎石,行至城墙脚下。仰头望去,高耸的城墙己初具规模,工匠们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攀附其上,夯土声、号子声交织成一片。
单安仁快步上前,指着城墙解释道:“上位,此处采用糯米汁混着石灰夯筑,坚不可摧。”
朱元璋弯腰拾起一块灰扑扑的城砖,指腹着砖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朱槿这才注意到,每块城砖侧面都刻着细密小字,像 “扬州府窑户王三”“砖匠李五”。
“物勒工名,自古有之。” 朱元璋忽然开口,声音在夯土声中沉如洪钟,“砖上刻着名姓,出了差错,就能追到窑户、匠人头上。”
单安仁躬身附和:“上位圣明,此法推行后,工匠不敢偷工减料,连损耗率都降了三成。” 他从随从手中接过账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月抽检三百块砖,唯有两块硬度不足,当即便按律重罚,其余皆能承受十石重压而不裂。”
朱标凑近细看城砖刻字,若有所思:“如此一来,责任到人,既保质量,又能震慑贪腐。”
朱槿盯着砖面的刻字,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桥梁轰然坍塌,刚交付的楼盘墙面大片剥落,所谓 “百年工程” 在暴雨中沦为笑柄。
可在这个没有混凝土、没有钢筋的时代,自己的父亲吴王朱元璋竟用 “物勒工名” 这般古老的智慧,将责任刻进每一块砖石。
“若前世也有这般铁律……” 朱槿喉头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见过太多利欲熏心的商人,用劣质材料堆砌出金玉其外的 “政绩”,拿百姓性命换取乌纱与钱财。此刻摸着粗糙的砖面,他忽然觉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刻字,比任何现代质检报告都更有分量。
此时,忽有金铃脆响穿透嘈杂的夯土声,远处官道腾起滚滚烟尘。朱槿眯起眼睛,望着那辆豪华马车,眉峰蹙起:“蒋瓛,那是谁的马车,如此招摇?”
蒋瓛立刻踏前半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车驾上绣着 “沈” 字的杏黄旗,拱手道:“二爷,那是江南富商沈家的马车。”
朱槿喉结微动。自己正在为自己身边无精通商贾之人而头疼,此刻沈家便高调现身 —— 这不是瞌睡了就来枕头?他的目光扫过马车周身流转的珠光宝气,脑中飞快闪过史书记载:沈家不仅会出资修建三分之一城墙,更因那句 “犒赏三军” 触怒朱元璋,落得流放云南的下场。
“蒋瓛,快去,拦住马车,将车内的人送到兵仗局,好生伺候。” 朱槿解下腰间刻着云纹的玉牌抛过去,在对方接住时压低声音,“就说本公子要与沈家谈笔‘利国利民’的大生意,以我的名义。”
蒋瓛领命而去,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雾在阳光下翻滚。朱元璋依旧盯着手中的城砖,指腹反复着砖面凹凸不平的刻痕,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机密。朱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觉父亲周身散发的气息愈发沉凝,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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