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西闻言嘴角上挑，朦胧中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有神，连忙揖首道：“多谢姑娘！姑娘放心，阎王爷知道此事不易，特意派在下前来，助姑娘一臂之力。”
这话听得聂双后背发凉。一个能轻而易举挑起人怒气的鬼，一个生前死于小肚鸡肠的鬼，若是哪天不高兴，或者太高兴……唔，不行。
“不行，我不要你。”聂双坚决拒绝。
崔小西愣在当场。来的时候，阎王爷说这活非他莫属，若是顺利成了，还能开恩让他找回那半截脑袋。思及此，崔小西周身隐隐显出黑气来，仔细一看，其中隐隐带红。头顶更是闪动着幽幽鬼火，绿色的，很能唬人。
聂双不知如何是好，首觉应该要跑，但，这里到底是哪儿？又能跑到什么地方？
这时，楚闻舟的声音再度传来：“双双，快安抚他，他要化成厉鬼了！”
安抚一只即将黑化的厉鬼？聂双十几年的生命里，哪里做过这事？正手足无措时，突然灵光乍现，只听她突然说道：“哎哎哎，小西听我说完，别激动！我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出马。”
这话果然有用，崔小西头顶鬼火灭了，黑红鬼气也散了。他讷讷问道：“真的？姑娘没有哄骗在下？”
聂双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说道：“真的真的！”
崔小西突然反应过来，面带愧疚，说道：“刚才吓到姑娘了吧，在下刚从地狱出来不久，还不太能控制身上鬼气，还请姑娘原谅。姑娘有什么需要地府做的，需要在下做的，尽管开口。”
聂双见他冷静下来，略一思忖，问道：“你们地府能修炼的鬼，是不是都能控制人的七情？”
“姑娘不愧是天道选中之人，果然是有慧根的。确实如姑娘所言。不过，每只鬼死时，都只有一种最强的情绪，所有即使能修炼，也只能用一种。比如我，我是气死的，我能控制的便是怒气。”
“那如果死的时候，同时有好几种情绪呢？当了鬼，是不是会更厉害？”
崔小西摇摇头，回答道：“不能。按照阳间的说法，东西有重量，是因为地心引力和物体密度等等。但是在阴间，只有两类东西有重量。一是天材地宝，蕴含着天道法则，重的是法则之力。二是七情六欲，无论什么种类，只要有七情六欲，都是有重量的。当鬼生出鬼气，即将化成厉鬼之时，鬼的重量是最重的，仅次于活人，因为那时候鬼身上的情最浓最重。”
聂双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也觉得惊异，频频点头，叹为观止。
崔小西继续道：“大多数的鬼，死前都只会有一种情绪最为强烈，只有极少数，可能有几种情绪强烈程度差不多的。活人，其实就是魂魄装在了罐子里。魂魄易碎，过多情绪会带个魂魄极大负荷，一般新鬼魂魄是受不了这种冲击的。”
聂双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有那种因为喜悦而死的鬼吗？”
崔小西不解道：“这倒是有，不过不多，他们很多时候疯疯癫癫的，我们正常鬼一般不和他们打交道。”
还正常鬼呢？这个崔小西哪里正常了？脑袋都没有半截。聂双只敢腹诽，不敢出声，只怕对方又是暴走。
“那你能找来一个吗？”
“这种鬼，在阴间也是比较少见的，而且不好管制，我得问过阎王爷才能答复姑娘。”
说完，崔小西化成一股青烟，青烟中隐隐有点幽幽的绿色鬼火。
随即，聂双从椅子上弹了一下，惹得旁边的人侧目看她。
楚闻舟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说道：“擦擦口水。梦里什么东西这么香？”说完还冲她眨眨眼，顺手掏出平板，打开备忘录，在上面打字。
聂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几乎要立即回答的，看到楚闻舟的眼色，生生憋了回去。
她还有些愣怔。刚才的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楚闻舟的平板递了过来，上面写着：那个怒气鬼找你做什么？
聂双转头盯着他，他怎么知道那是怒气鬼？拿起平板开始打字，上面写着：你怎么知道那是怒气鬼？他说奉了阎王爷的命，让我帮忙澄清地府的谣言。
楚闻舟皱皱眉，又写道：刚才你不是做梦，而是进入了一个阴司特意划出来的空间，有一瞬间，你死死拽我的手，骨头都快断了！什么谣言？
这话倒是让聂双想起来折寿这事，决心说话方便的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眼下，还是正事要紧，简单回复了前因后果。
这时，列车到站了。趁下车的热闹之际，楚闻舟快速靠近聂双耳朵，说了句：“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你小心应对。这个假期，咱们就住老家吧，行事也方便。”
原本聂双是不同意的，倒不是因为搬出村子后没回去过，一时间近乡情怯，而是那个村子几乎没有人住了，在村民搬走之前，传闻说那里闹鬼，十分吓人。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经辗转，到了聂双老家的村子。不知何时，村口挂了个“闲人免进”的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成了机关重地。
此时正值夏季，进村后是一条泥路，两侧的杂草丛里，虫鸣声不断，远处或者高处，有些些鸟鸣。听说村里现在还有三家人，楚闻舟的雇主就是其中之一，路上一个也没见到。
七八百米蜿蜒之后，一堆堆房子入眼。楚闻舟拿着望远镜看着，聂双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有鬼吗?”
楚闻舟皱着眉，看向聂双，犹豫着：“双双，可能情况不太好。”
聂双也算是见过鬼的人了，心里忐忑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却强装镇定：“真……真有鬼啊？”
楚闻舟眉头皱更深了，回道：“那倒不是。我忘了咱们家在哪儿，一眼望过去，全是不能住的。”
此话一出，二人立即展开了一场，名为“找到乡下老屋”的竞技活动，当然，首先得忽视聂双口中的大骂，以及“我保证打不死你！”的豪情宣言。
效果是显著的，两人绕了村子几圈后，找到了聂双印象中的老屋。十几年了，她与楚闻舟的父母双双去世，早就没有回来过了。房子居然还是好好的，不像别家，破的破，败的败，只剩下残废的零件儿了。
大门没有锁，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一股花香。二人心中警铃大作，只听到里面一个声音传来，轻盈、怪诞又滑稽：“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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