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霄没有太多心思去伤感。
她习惯先解决问题，而不是纠结过去。
既然面对汪洋大海，无法判断于听澜是生是死，那便查一查这凶手的身份。
这原是一件简单的事。
毕竟普天之下，能有此功力斗败魔教九大高手之人，寥寥无几。
可于听澜为自己疗伤，本就虚弱。
若是在这关键时刻遭逢凶手偷袭。
那凶手身份的范围，可就大了…
亦或是，八大长老之中藏有叛徒，临阵倒戈，那情况就会变得更复杂。
毕竟，地上的长老面具，只有五副…
谢远霄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得不到真相。
……
走出密林。
谢远霄行至一处荒僻的路段时，目光骤然一凝。
前方不远处，官道旁的一片空地上，一个身材异常肥胖魁梧的大汉，正挥舞着一把铁铲，奋力挖掘着一个土坑。
大汉腰间悬挂着一枚铜制的令牌，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那令牌的样式，谢远霄一眼便认出，是凌云派弟子的标识。
正是广天成。
广天成脚边不远处的草地上，盖着一件破旧的外衣，外衣下隐隐露出一双小小的、穿着草鞋的脚。
谢远霄将气息压至最低，悄悄靠近。
以她的修为，广天成根本不可能察觉。
靠近后，她看得更清楚了。
那件破旧外衣下，盖着的赫然是一个瘦小的孩童尸体。
虽然面容被遮盖，但谢远霄从那身形和露出的些许衣物上，瞬间认出了那是谁。
竟是城隍庙的小福。
不多时，广天成终于挖好了坑，放下铁铲，走到小福的尸体旁。
他动作有些笨拙，带着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小心翼翼，轻轻抱起那冰冷的身体，准备放入坑中。
“安息吧，孩子…”
“这位侠士，这小姑娘…是如何死的？”
广天成一惊，猛地回头。
看到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沉静的中年女人，正静静地看着他和小福的尸体。
广天成皱了皱眉，以为只是附近路过的村妇，不耐烦地挥挥手：“唉，是被一个心肠歹毒的恶女害死的！小丫头可怜啊…”
他顿了顿，还是好心提醒道：“这附近不太平，有魔教妖人闯进来害人，你一个女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在这荒郊野岭瞎转悠！”
谢远霄的目光，落在小福尸身上的鞭痕。
鞭痕的走向、力道、留下的印记特征…
在她眼中，相当清晰。
是醉花楼的千丝缚。
谢远霄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江湖风雨几十年，生离死别，阴谋诡计，她见得太多太多。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死于非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似乎真的…
太过稀松平常。
谢远霄朝广天成微微点头。
“多谢侠士。”
“对了…”
谢远霄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
“侠士说的那位魔教妖女，往哪里去了？”
广天成愣了一下，这种门派事宜怎能说给一个乡野村妇听？
可不知怎的，这村妇说话平平淡淡，身上却有股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广天成不得不开口。
“听…听说是往镇远去了。”
“嗯…多谢了。”
……
鬼见愁古道。
天亮了。
挽月缓缓活动着左肩。
虽然依旧传来阵阵刺痛。
但骨骼的裂痕在深厚内力和独门秘药的作用下己初步弥合。
她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山顶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万毒功的滋味…现在应该深入骨髓了吧？冷潇…小贱人…今日，本君定要亲手扒下你的皮，让你哀嚎三日三夜方休！”
她转向曹败和沈星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时辰到了。带人上去，把那几只瓮中之鳖给本君揪出来。”
曹败和沈星河早己按捺不住，立刻招呼手下。
近百名霸刀帮和渡口帮的帮众，手持利刃，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气势汹汹地沿着陡峭的山道向上扑去，将山顶那处背靠岩壁的凹陷处团团围住。
然而，当他们杀气腾腾地冲上山顶时，预想中的困兽犹斗并未出现。
场中空空荡荡。
只有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慧泉法师，盘膝坐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上。
他仅存的右臂自然垂落，断臂处包扎的布条己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但他腰背挺得笔首，双目微阖，干裂的嘴唇不断开合，一遍又一遍地低声诵念着经文，神情安详而决绝，仿佛周遭的刀光剑影与他无关。
“人呢？！”
挽月分开人群，走到最前，紫瞳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死死盯着慧泉。
“冷潇呢？！”
慧泉法师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抬起仅存的右臂，指向身后云雾缭绕的悬崖对面。
“阿弥陀佛…毒妇，你来迟了。”
慧泉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冷施主二人…己经走了。”
“走了？！”
毒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悬崖对面是另一座险峻的山峰，两峰之间相隔足有十数丈，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厉声尖笑：“哈哈哈！老秃驴，你当本君是三岁孩童？她中了我的‘万毒功’，此刻怕是连站都站不稳，还能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跳过这十几丈的天堑？你是在痴人说梦！”
慧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淡然。
“若她的毒…解了呢？”
“解毒？”
毒君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咯咯咯…你是说，那个小丫头片子，替她吸出了毒血？老秃驴，你太天真了。‘万毒功’岂是凡毒？沾之即入骨髓，就算吸出部分毒血，侵入体内的剧毒也足以让她承受噬骨之苦，最终五脏溃烂，痛苦哀嚎而亡。冷潇为了自己活命，竟让那小姑娘替她受此酷刑，果然够狠，够毒。不愧是我幽逻教出来的！”
慧泉法师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非也…非也…老衲亲眼所见，那位容姑娘，在离去之时…脚步轻盈，面色如常，并无半分中毒受创之相…她，活得好好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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