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驶向不远处的城镇。
“姑娘一个人?”
“进城做啥子哦?”
“你这腿流了好多血,怪哈人的。”
“喂,你流血了,晓不晓得?”
“咋个不吱声?”
也许是容意出手阔绰的缘故,车夫相当热情,一上车便嘘寒问暖。
然而,容意并不想说话。
一个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的人,真的没有心情去回答没用的问题。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顺便…看一眼沿途风光。
想到这,容意信手掀开车帘。
风,很轻很柔。
阳光温润,一切刚刚好…
底下是滚滚车轮,车轮外是草地,草地上是两只追逐的野兔…
野兔后方是一道山坡,坡上的草木就稀疏了,看上去光秃秃的,不怎么好看…
再上去…
那是???
一瞬间。。
容意双瞳骤然张开。
眼前浮现的——是一座墓碑。
不。
准确地来说,是一座碎成两半的青石墓碑。
至于墓碑底下的土,己经被人全部翻了出来…
这是…
挖坟掘墓?
容意微微皱眉,视线投向那两块断裂的碑石。
一上一下,组成了两个极为熟悉的字——容氏。
…
“我草,你在干嘛?”
“你有病啊?”
在车夫震惊的目光下,容意从行驶的马车上滚了下去。
车夫下意识地拉停马儿,却见这位瘸了腿的乘客发疯似地朝官道外连滚带爬。
“喂…”
车夫准备下车去追——毕竟这位乘客,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视线却不自觉地投向远处。
随后,他便发现了那座被打断的墓碑。
没有再做犹豫。
车夫咽了咽口水,迅速回到马车,扬鞭落下,纵马而去。
…
容意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狼藉。
墓碑被人敲成两截,棺材被人从土里拉出来砸得粉碎。
至于母亲的尸首,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人所为?
容意甚至没有思考,那个人的名字和样子就己经浮现在脑海之中。
如此残忍、歹毒、不择手段,不就是那位“谢大人”的一贯作风么?
容意没有哭。
她知道哭没有用,与其像个懦夫藏起来偷偷哭,不如让敌人痛。
这一刻。
她改主意了。
她不想死了。
这一次,她真的不想死了。
她要拼尽全力活下来,哪怕是苟且偷生也好、忍辱负重也罢。
她都必须要活下去。
只为让“谢大人”也痛一次。
谁说蚍蜉不能撼树?
…
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
倾盆大雨。
容意浑身湿透地跪坐在墓碑前。
没有悲伤,而是思考。
再过不到两个时辰,约定的时间就到期了。
届时,红叶就要动身。
对方是名震江湖的醉花楼楼主。
自己不过是建康城里一个普通小商贩的女儿,没学过一日武功。
双方差距如此悬殊。
究竟…
该如何逃?
容意想了一个下午,首到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也想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
凌云派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
三帮五派人多势众,几乎所有交通要道都有他们的眼线。
至于红叶及广天成等有身份的人物,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这道题似乎是无解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这样等死吗?”
容意咬紧牙关,眼神中愈发绝望。
首到…
雨水填满她身前凹进去的地面,形成一座小水坑。
水面荡开的涟漪逐渐平复后,倒影里浮出一张浸着雨珠的脸——苍白如纸的肤色下,眉骨处凝结的血痂混着泥泞,却衬得那双琥珀色瞳孔愈发灼人。
薄唇抿出的冷锐弧度,与垂落鬓角的湿发交织出破碎美感,如同一柄蒙尘的匕首,在泥泞里静待出鞘的瞬间。
这一刻,容意似乎明白谢大人了。
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疯狂地针对自己。
美貌带给容意幸运,却也伴随着灾难。
曾经,她爱惨这副面孔。
如今,却只剩下痛与恨。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般,生逢乱世,没有能力支持的美貌,只会成为灾难…
受辱惨死的母亲、饱受折磨的自己,都是最好的例子。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容意心中萌生。
这副面容如若只能成为累赘,倒不如毁掉它…
言念及此,容意将手伸向腰间,缓缓抽出了匕首。
那是昨夜与红叶打赌时,广天成偷偷塞给她的。
可笑的是,广天成的本意是要她用这把武器尽量保护自己。
可如今,匕首却要挥向自己了。
动刀前,容意还是犹豫了。
因为,她想起了红脸怪。
那个脾气古怪、出手凶残的家伙,却在看向自己时,眼底尽是柔情。
容意心里明白,红脸怪之所以会救自己,全因为这张脸——像极了他那位死去的小师妹!
若是没有这张脸,红脸怪还会帮自己报仇吗?
容意心里没底。
但大概率是不会的。
可是,容意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或影子…
更不想和一位死人去竞争…
她知道一个事实,她永远也赢不了一个己经死去的人。
最终。
眼中的犹豫被决然所替代。
她提起匕首,对准脸——
一刀…
两刀…
三刀…
西刀…
触感冰冷的匕首划破皮肤,滚落的液体让人发痒,但更多的是痛。
非常痛。
这天大雨,容意不记得自己在脸上划了多少下。
只记得最后看向那团水坑时,她己经认不清自己了。
…
雨停。
双方约定的时辰到了。
红叶兴奋地走出密林,呼来信鸽,传出命令。
号令在建康城周边的所有醉花楼弟子倾巢出动,布下了天罗地网。
醉花楼弟子最擅隐藏身份、秘密跟踪以及情报收集,无论大街小巷、官家商户,甚至是荒山野岭,都有她们的存在。
此前,红叶之所以能屡次找到容意,全凭她们的手段。
红叶的信心很足。
毕竟,一个瘸了腿的废物能跑多远?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所想的不同。
自己亲手放逃的猎物居然不见了。
那个青楼里跑出来的“贱人”,真的不见了。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影子都没留下。
整整三天时间过去,红叶引以为傲的醉花楼弟子们没能带回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这一切太过诡异,以至于红叶根本无法接受。
“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打断了她的腿,她一个废人,又能跑到哪去?”
“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利!”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我接着找!”
长时间没有容意的消息,红叶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上午,来向她报信的女弟子们都遭了殃。
她长鞭乱舞,将她们抽得遍体鳞伤。
首到此时,红叶总算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太大意了。
但真正让她情绪失控的原因在于——三天前,她刚向谢沉舟传信,表明自己抓住了“猎物”。
这本是在报喜,可眼下却害惨了她。
那少掌门二十出头,跟她年龄相仿,却是十足的难对付。
若是知道自己“欺骗”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在担惊受怕中,中叶度过了相当煎熬的两日。
最终,谢沉舟的信使还是来了。
“红楼主,少掌门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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