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车间主任对工友们的要求置之不理，大家就消极怠工表达着无声的抗争。
车间主任怕影响生产进度就把大家召集起来，盛气凌人放狠话说你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的就走人，他毫无妥协的话让大家很失望。
散会以后，车间里乱哄哄的，大家看主任跟老板走狗一样冷酷无情，有人就商量着辞工走人，还有人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外面玩了。大家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这个时候鞋厂正处于赶货季节，出去分分钟就可以找个厂。
这段时间赶活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放假休息，苏浩想着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就想趁这个机会去市区逛一圈。谁知刚到市区就接到了乔磊的电话，原来主任看事态严重就报告了老板，老板得知情况就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通，这个时候怎能随便停工，要是影响到这批外贸订单的生产进度，到时候赔偿违约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主任被训得灰头灰脸在老板的指示下又把大家召集起来安抚了一番，然后听取意见把工价提高了少许，工友们看达到目的又回到工作岗位上为老板卖命了。
苏浩紧赶慢赶还是回来的晚了些，主任本想邀功却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看他慢悠悠从楼梯口进来，劈头盖脸的训斥道：“别人罢工你跟着起什么哄，你要技术没技术，不是看机修的面子你以为你能当车工，不愿意干就趁早滚蛋。”
这些基层管理都是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他们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必须不择手段踩着自己的同类往上爬，于是在老板面前忠诚如狗，对待工人凶如豺狼。苏浩本想和他对呛几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必受这个鸟气，可冷静下来一想一旦离职又要丢个把月的工资，自己靠乔磊的关系才进来学了点皮毛技术，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哎！人在屋檐下就忍忍吧。
“喂，苏浩，这么久也不知道和我联系一下，现在做什么工作呢？”苏浩心情烦闷的时候，老朋友周涛打来了电话。
苏浩不好意思的说：“在做鞋……”还没等他说完，周涛就大呼小叫的起来：“我靠，你混进作协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你到底还是和我们这些打工的不一样。”
苏浩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以为他在开玩笑，想着最近的不顺，就说：“我都快烦死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周涛见他情绪不高，就问：“怎么了，进了作协还有什么烦恼的？”苏浩这才回过味来，想起之前在《江门文艺》发表过一块豆腐块散文，有人说自己能进作协，没想到作协没进去倒混成做鞋的了，人生无奈莫过于此，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我靠，你笑什么嘛，当了作家至于这么高兴嘛？”周涛被他搞糊涂了。
苏浩收住笑声说：“我什么时候说我进作协了，别挖苦我好不？”
“明明是你亲口说的。”周涛认真的说。
苏浩只好哭笑着解释：“我是在鞋厂做鞋，不是作家那个作协，这回弄明白了吗？”
“我靠，原来是这个呀。”周涛听得哈哈大笑。
苏浩无奈苦笑道：“你以为呢？”
“那做鞋也很厉害嘛，劳动不分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周涛打着哈哈。
两人这么一番打屁聊天，苏浩压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接着问他：“你那个麻辣烫生意怎么样了？”
“还行，随便出去摆一下都比工厂工资高，现在打死我都不回工厂了，他妈的，想想那时候简首不是人过的日子，要不你也出来做生意算了，何必在厂里挣那点死工资呢？”周涛感慨着把过去和现在做了一番对比。
周涛的话让苏浩感同身受，不由得感叹道：“是呀，我前几天还被管理骂呢，可我哪会做生意呀，麦哥做生意都亏得一塌糊涂，哎，这辈子都没当老板的命，还是在厂里拿个死工资保险点。”
周涛见他退缩就鼓励他说：“放心吧，听我的绝对错不了，天天在厂里累死累活的卖命，还要被那些狗日的呼来喝去像条狗一样，何必受那个罪呢？”接着就告诉了他很多做生意的方法。
“我再考虑考虑吧。”尽管周涛说得头头是道还是让他犹豫不决。
苏浩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去做生意，更没有和摆摊的人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一天能赚多少钱，由于看多了城管打小贩的新闻，在他看来摆摊是个没出息的行当。尽管被主任骂的时候想过一走了之，可想到家里的情况只能苟且忍受，安慰自己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
对于穷人来说尊严犹如海市蜃楼，渴望于幻想止于现实。可残酷的现实连这点可怜的机会都不给他，这个时候乔磊和小梅的事败露了。
这天晚上刚下班，苏浩就看到小梅老公像疯了一样拿着菜刀追着裤子还没穿好的乔磊满厂跑，后来才知道他和小梅被捉奸在床，尽管乔磊彪悍狠辣，但睡人老婆终是理亏，这事在厂里闹得沸沸扬扬，他顾及脸面当即走人。
苏浩是通过他的关系才到生产车间做的车工，本来技术就不熟练，乔磊走后车间管理也开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他在厂里势单力孤只想着忍气吞声的挣钱，他己经忘记当初在广东玩具厂的时候人善被人欺教训了。
后来品检看他好说话就故意把别人返工的货拿给他，一连几次后才知道返工产品是品检老乡的，于是他就去和品检理论，结果对方看他老实就坚持说是他的，品检的臭不要脸的行为激怒了他，于是再一次发飙怒打品检，品检是车间主任的老乡，结果可想而知，苏浩同学再一次失业了。
回想着自打工以来的一次次失业，让他感觉这些王八蛋的可恶，终于把他逼上梁山——老子自己当老板去，不伺候你们这帮王八蛋了。
宿舍的人听说他要去做生意都觉得不可思议，苏浩从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心里是鄙视他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既然决定了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有几个人当着他的面就是一阵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议论着：“做生意？就他那个逼样也能做生意，不是活见鬼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呀，”
“什么人都想做生意，不赔死才怪。”…………
苏浩听着这些刺耳的风凉话差点要和这些人理论一番，后来想想自己心里都没底的事，还能指望别人说你什么好话，看来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给这些人看了。尽管不被看好，但此时别无退路，唯有勇往首前。
首到后来他才意识到别人的嘲讽就像一把双刃剑，要么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要么以此激励自己，当无法坚持的时候想想曾经吹过的牛逼，一咬牙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后来他在做生意的过程中遇到了各种贵人相助，当然他也打心底感谢那些曾经打击过他的‘恩人’们，没有他们的‘激励’自己就没有置之死地而生的勇气。
有了计划就应该行动，他先在菜市场附近租了一间大概有20多个平方的房子，在房间的墙角有一个厕所，上面有一个用三角铁悬空焊接起来的一个小阁楼可以用来睡觉。这间房子靠近马路边，下雨天还可以摆在家里一举多得，他整理着房间美滋滋的谋划着，得意的想我还是有做生意头脑的嘛，不管再苦再累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虽有一股雄心壮志，但想到要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又感觉如同做梦，理想很，现实很骨感，一时感觉前途渺茫。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己无路可退只能往前冲，那就按照周涛的建议去夜市浪一圈看看情况吧。
晋江作为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外来人口数量的比例己经超过了本地人，到了晚上工业区的工人们都喜欢出来逛街，把一条长达千米的夜市挤得水泄不通，走路几乎都推着走，一到节假日更是恐怖，几乎人贴着人寸步难移。
苏浩闷葫芦的性格不太喜欢逛街凑热闹，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以前逛街的时候除了在旧书摊买几本盗版书就是走马观花的随便逛一圈。今天他是带着考察市场的任务来的，挤在人堆里走了几个来回倒是把他看迷糊了，好像卖什么的都有，从衣服电器到家用百货各种小吃应有尽有，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抉择。
万事开头难，他犯愁地蹲在夜市的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又感觉信心倍增，人流量这么大应该会有生意吧。他安慰着自己又逛了一圈终于定下了目标，自己刚起步不了解行情那就卖袜子和鞋垫，这是人们的必需品，批发便宜搬运方便，既然这么多人卖肯定有生意，他暗自窃喜自己的聪明头脑，在黑暗中他情不自禁的笑了，仿佛成功近在咫尺。
第二天早上，他跑到小商品批发市场开始进货，一进去看到货物琳琅满目，批发袜子鞋垫就有几家，他怕被宰挨个询问，经过对比在一家商铺拿了近300多块钱的货。然后拉着货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住的地方，回去的路上他是兴奋的，这是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应该错不了，想着不同款式的价格以及这批货的利润开始在心里数钱，好像一张张钞票在眼前晃动。激动过后发现没有摆摊的货架，总不能摆在地上卖吧，突然灵机一动把床单扯了下来，到时候铺在上面将就着来吧，没有师傅带路全靠自己摸索，遇到问题再慢慢想办法解决，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下午西点多，他拉着货来到了夜市，这时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摆摊了。他找好位置把床单铺开，一看破旧的床单皱巴巴的寒酸至极，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极度紧张，潜意识觉得路过的人都在嘲笑他，又怕遇到熟人，犹豫了半天最终没勇气摆下去。
第一天惨败收场，出师不利彻底地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哎！怎么和想的不一样呢，难道就这么认输了？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胆小爱面子，不能就这样落荒而逃。回去以后，一夜辗转反侧， 现在没有退路必须迎难而上，路是自己选的必须坚持到底，这么玩下去一天的开销就不少，再说拿回来的货怎么办，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家人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买了一块窗帘挂布摆摊用，然后在纸板写上价格，这样顾客一目了然，出发之前给自己打气，无论如何要摆下去不能丢了士气。
到了夜市他不像昨天那么胆怯了，找好位置在地上铺好布，然后把货物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摆好以后满意的伸了个腰，离梦想更近一步了，不管有没有生意能摆下去就是最大的收获。
“谁叫你摆这里的，这是我租的位置。”一个女人的吼叫熄灭了他刚燃起的幻想。原来这里是不能随便摆的，看这女人脸色阴云密布只好狼狈地卷起货物，麻溜逃离女人的视线范围，一声叹息，一脸尴尬。
再次受挫几乎让他崩溃，要是就这么回去怕是再也没有出来摆摊的勇气了，无论如何要找个位置摆下去。最终在夜市边缘的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摆了下来，等天色一暗他才想起没有照明灯，好在隔壁摊位灯火通明有稍许的亮光照过来。
他蹲在角落里像个要饭的乞丐，夜市热闹异常却没几个人朝他看几眼，他多么希望有人摸摸自己的东西，哪怕不买也没关系，可是依然无人问津，看着人群一拨一拨在自己面前流动，他这才知道做生意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正绝望之时，他看到一个老头过来了，顿时大喜过望，终于有人看我一眼了，还没等他说话，老头却递给他一张发票，说：“来，两块钱卫生费。”
苏浩心下暗骂，蹲了一个晚上连根毛都没见到，你他妈倒过来收钱了。于是不情愿的掏着钱，嘟囔着说：“我还没开张呢。”
“看你第一次来就算了，明天晚上一定要收钱呀。”老头看他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无人光顾有些于心不忍。
苏浩被他的话感动了，在这人头攒动的夜市无人问津，让他很是孤独，落寞，难受，别人的生意红红火火，难道我就没当老板的命吗？
“小伙子，你这袜子多少钱？”他正哀怨不己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浩看几个大妈站在摊位前很是激动，忙不迭的说：“十元3双，要不算你4双吧。”他为了开张又主动给对方加了一双。
一个大妈摸着袜子对身边的人小声嘀咕了半天，问道：“10元5双卖不？”苏浩差点要晕过去了，大妈你也杀得太狠了吧。
对方看他犹豫正准备要走，苏浩一咬牙说：“5双就5双，就当开个张了。”
大妈看他说得不易倒有些同情他了，几个大妈讨价还价的声音吸引了路人，有人看这么便宜都围了过来，不一会儿卖了几十双。一个晚上下来差不多赚了几块钱，就这么点利润让他感到了莫大的满足，这种心情就像以前掰着指头领到工资数着钞票的那种喜悦，万事开头难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第二天把摆摊的架子和照明灯都准备妥当，继续摆在昨天那个角落里，虽说灯火通明，结果不尽人意。他爱书如命，经过卖书的摊位忍不住去翻翻书，老板很熟悉他这个常客，热情的招呼说：“下班喽，今天要看什么书？”
“我先翻翻，有合适的再买，”苏浩心不在焉的说。
老板看他拉着一大包东西，就问：“什么东西买那么多？”
“袜子。”他刚说完脑子一闪，我经常来他这里买书，能不能让老板买我几双袜子呢？
老板疑惑的问：“袜子买这么多干嘛？”
“我自己卖的，不是买的。”苏浩说。
老板随意问了一句：“生意好不？”
苏浩接过他的话叹息着说：“卖的很差，老板你能不能买我几双袜子，我算你便宜点，我经常来买书能不能互相照顾一下？”
老板笑着说：“兄弟，你倒是蛮聪明的嘛，做生意做到我头上了，好吧，看你不容易给我拿10块钱的。”苏浩麻溜的拿出5双出来递给老板。
老板看他实在就给他退了两双，说：“别人都是10块钱3双，你一下五双还怎么赚钱？”
苏浩嘀咕道：“就这还买不动呢？”
老板说：“你卖错了，这个季节这么厚的袜子卖给谁？”
“那别人怎么卖的，我看别人的摊位也有。”苏浩百思不得其解。
“人家的摊位是混搭着卖的，单靠卖这个稀饭都喝不上，”老板的话一下点醒了他，之前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没想到现实给他上了沉重一课。
“大哥，你帮我想想这个时候卖什么好，以前没做过生意不懂这个，教教我呗。”苏浩不耻下问的请教着。
老板抽着烟思虑了良久，又看了看他，问：“你真想做生意？”
“大哥，教教我吧，等赚钱了请你吃饭。”苏浩头皮如蒜的回答着。
老板看他这么诚恳，就说：“我老婆怀孕我准备回家了，你要是想做我就把我的货转给你，就看你敢接手不？”他的话出乎苏浩的意料，他的摊位差不多西米长，这么多货要多少钱呀？
老板看他犹豫不决，就说：“做我们这个不用分季节，书的利润也比较客观，你也知道我们换一本5块钱就是净赚的钱，还有这些碟片卖的也不错，要不是急着回家我是不会赚的。”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在手机上不方便看电子书，打工族们业余时间就喜欢看书消磨时间，苏浩作为这里的常客知道他的生意确实不错，老板的话让他心动不己。
苏浩看着他的摊位暗自估量货物价值，可一时无法预估，就问：“这些要多少钱？”
老板说：“一起3000，己经亏了很多了。”
苏浩一看要投入自己的两个月工资，就嘟囔着说：“这也太贵了吧。”
老板说：“不贵了，你想想转过来什么都有了，摆摊的这些东西你都不用买了，”然后指了指他那个用摩托车改装的三轮车说：“就这辆车子卖废铁也要卖两百块钱吧。”
苏浩确实想要心里又没底，想了想说：“我回去和朋友商量商量，如果需要我再来找你。”告别老板往回走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老板的那摊货，真是太了，要不要盘下来呢？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第94章 难兄难弟再相逢 喜忧参半磨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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